“哼,某的事情毋须你们操心,某已说过,你们与我不是一条道上的。”
闻听此言,那个声音满是不屑地驳斥语气,显见是激怒了黑身白面的怪人,说道:
“一个小小的地祇职位也能收买了你,大尤,你真的堕落了。”
正当双方越谈越僵,谈判似乎已经濒临破裂之际,林旭忽地听闻侧后方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仿如亿万个声音齐声呐喊道: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猛爆轰过后,林旭眼前的景象瞬息万变,他好似落入了万花筒中一般,不待想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林旭的脑海中已是一片噪杂轰鸣。这种感觉像是自己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抓不到任何依靠,只能无休止地向下坠落,这样恐怖不断累积的感受,实在不是旁观者随便看一眼就能体会出来的。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林旭已经开始感到自身消失,周围只剩下一片孤寂的黑暗,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虽然山神庙内的这间静室环境也很幽暗寂静,仅有方丈之地的石室内不置灯火,唯有罩着一层白色薄纱的夜明珠镶嵌在墙角,持续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辉。这也比绝对黑暗和虚无强胜万倍,对于深陷黑暗恐怖之中的林旭而言,此情此景带给他的感动,委实不啻于生下来就失明的瞎子得以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啊!
正欲艰难地爬起来,林旭只觉全身酥软无力,稍一用力便不由自主地喘息起来,他满月复狐疑地自言自语说道:
“这里是……我回来了?”
“夫君!”
两声呼喊合为一体,泪眼朦胧发丝蓬乱的静姝跟孟嫣然一左一右扎进林旭怀中,二女放声大哭起来,简直跟泪人相仿,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叫林旭十二分地模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何意啊?”
这时候,林离、林合两兄弟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祂们低声说道:
“父亲,您已昏迷了十余日,母亲们甚为忧虑,幸好今日……”
听到这里,林旭大吃一惊,喃喃地说道:
“居然这么久了?”
神识不同于魂魄,只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体,一旦月兑离载体的时间太长,神识就会自然衰减直至消亡于无形,何况要穿越不同空间之间的缝隙,遭遇到各种不可预知的危险系数更高。按理说,这一路上拖延到十来天功夫,别说其他凶险因素,光是消耗的时间也能把林旭的这点神识消磨得七七八八。现在的问题是,林旭竟然还能睁开眼睛,神智清醒如常,说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左思右想也寻不出个答案,林旭索性放下不想了,转而好言安抚着两位老婆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醒过来了吗?”
得到了林旭苏醒的消息,在山神庙后院守着“化阴池”的几位盟友分身也一齐赶来问候。一见面,敖平便大大咧咧地拍着林旭的肩膀说道:
“哎呀!苍天庇佑,林兄,你既无无碍便是一桩大喜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须待非常之人。在这一方天地里,比林旭强悍的大能者那肯定是有的,那些隐世不出的家伙可以不论,单只前妖神孟蜀那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明证了。然而,很少有谁会怀疑林旭的作用,更不会认为他可以被轻易取代,不仅是因为林旭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光棍气概,干出撇开了天庭自行封神,这是神祇们想都不敢想的禁忌,搁在林旭身上,他说封就封了,事后还号召大家一块来封神,这又岂止是一句胆大妄为能形容得了的?
如此离经叛道而又立见实效的做事风格,林旭的价值不是其他人可以替代的,他就是放在鱼池里的那条鲶鱼,搅动了池水让本该缓慢窒息而死的那些白痴鱼活了下来。
寒暄几句之后,林旭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诸君都还安好吧?”
没等敖平回答,旁边满面春风的萧柏琅便抢着回答说道:
“托福,我们都没事,这几日正忙着重整军备。噢,萧某倒有个好消息正要转告林兄。陈凉派遣的三路大军,三日前在西域大破十字军,那些胡虏已往波斯方向逃遁。”
好不容易听到了个好消息,林旭由始至终紧锁成一团的眉头稍缓,轻声笑道:
“啊!这倒真是个难得的喜讯哪!”
明显察觉到林旭有气无力地疲惫神态,静姝跟孟嫣然快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孟嫣然笑吟吟地见礼说道:
“几位大老爷,我夫君刚刚才醒来,精神还不大安好,今日还是不要谈正事了,容他休息将养几日如何?”
闻声,敖平恍然大悟地一拍手,祂欠身赔礼说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林夫人说得甚是在理,此事是我等唐突了。萧兄,龙兄,咱们先行一步如何?”
“正是,林兄请多保重,我等就不打搅了。”
见状,林旭唯有苦笑一声,颔首说道:
“待在体康复,再与诸君长谈。”
前脚送走了几位盟友,后脚林旭转向两个老婆,询问说道:
“这些天来,家中没出什么变故吧?”
掏出手帕擦干了泪珠,眼睛依然红肿的静姝此刻笑容恬淡,说道:
“家中一切安好,请夫君放心。”
孟嫣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她伸出手将林旭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一副标准的贤妻良母作派。
林旭低头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想独自安静一下,可好?”
未曾料想昏迷多日后,醒来的林旭态度如此冷淡,孟嫣然看了看静姝,她们俩无奈地先后起身,伸手拉着孩子说道:
“夫君请安心休养,若有事便呼唤妾身一声。”
林旭的确是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了,打从天堂山的崩溃发端开始,他在神祇金身损毁后,再到从静室中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如梦似幻的迷离场景,着实令人大惑不解。此时此刻,林旭的心里更是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本以为收拾了雅赫威,剩下的威胁就只有克苏鲁神系那帮不似人形的域外神魔,无非是真刀真枪见真章。可是刚刚过去的那段宛若梦境的经历,似乎在从侧面暗示着林旭,他所面对的复杂情势,绝非是泾渭分明这般单纯,其中很可能牵扯到诸多不为人所知的旧日恩怨情仇,这千头万绪一般复杂的局势,还有那纷乱的情节,说不得都快赶上三流的家庭伦理剧了。
自觉一脑袋糨糊的林旭无奈地揉着印堂,自言自语说道:
“唉,这一池子水好深哪!”
思虑良久仍不得要领,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和声音实在很难提供足够分析的情报,林旭也只能暂且搁置疑问,详细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吸……呼!”
脑海一片空白过后,林旭顺利转入到内视状况,开始察看自己肉身的状况。无论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何种变故,现在首先得确认身体无碍,这是未来一切计划的本钱哪!
在神识扫描的图景中,那一颗颗如珍珠般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小点,一根根略显淡金色的细线,分别是代表着身体中的经络和穴道。较之凡人仅有豆粒般大小的穴道和如丝线般细密繁杂的奇经八脉,林旭这具灵物所化的肉身则要阔气得多,真气在中流转循环的速度也快得吓人。这还是因为他选择练了一门不算速成的功法的缘故,如若不然,真气流转的速度会快得加倍离谱。只不过速度快并不意味着一定好,譬如说像死得快这回事,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喜讯吧!
“无生老母……克苏鲁神系……这也算是乱入吗?那位前任霍山神跟祂们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林旭试图把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线索一个个串联起来,奈何迟迟不能得其门而入,随后他想到了其他方式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传音唤来前代霍山神帐下效命的两位老臣。
“张昕、王良,尔等老实地与我讲,前任霍山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铁塔似的张昕与鹤发童颜的王良皆是一脑门子的冷汗,两位大总管齐声说道:
“大老爷明鉴,小的们冤枉啊!从未敢跟您信口雌黄,前任大老爷从提及自家身世来历,我俩不过是鞍前马后效力的小卒而已,大老爷不讲,我等又岂敢多言?”
闻声,林旭也有点挠头了,片刻之后,他不死心地追问说道:
“难道祂就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说写个日记什么的,或者喜欢藏点东西?”
闻声,跪倒在地的王良跟张昕互相看了看对方,王良迟疑地说道:
“呃,好像……好像……”
“老王良,别吞吞吐吐的,有话你就说出来,难道舌头给猫咬了不成?”
当面被林旭叱骂的王良一咧嘴,当即点头说道:
“是,启禀大老爷,前任大老爷曾修过一间密室,只是除了祂自己,山神庙上下人等皆不知这密室在何处。”
一听这话,林旭即刻精神百倍,大声说道:
“你确定密室在这间山神庙中?”
闻听此言,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王良点头如捣蒜地说道:
“确定!确定!下属敢以脑袋担保,此事绝无虚假。”
将信将疑的林旭又瞧了张昕一眼,见到林旭投来的质询目光,张昕也连忙大点其头,说道:
“嗯,标下也听说过此事。”
事到如今,林旭也不能不相信了,忍不住拍了拍脑袋,这才叫灯下黑呀!
想不到三番五次地寻觅,屡屡上天入地都找不见踪迹的秘密,很可就隐藏于近在身旁咫尺之处,如此事实真相叫人情何以堪哪!
位于霍山主峰天柱峰之下的这间旧山神庙,占地东西长约四百丈,南北宽约三百二十丈,其间各色建筑鳞次栉比,举凡楼阁殿宇亭台水榭无所不有,除了规模方面小点之外,丝毫不逊于九五之尊的享用规格。规模如此庞大的建筑群,要说在里面隐藏个把密室,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这还不考虑可能使用了阵法和秘术藏匿空间,颠倒算计的那部分非常规藏匿手法。
这座旧山神庙当初是由天庭敕建,历代霍山神沿用了也足有近万年,几经岁月变迁人事更迭,林旭虽是本代地主,他也说不上来这片飞檐斗拱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不为外人所知。
“……晓谕上下人等,自即日起,公休休沐三日,此后方准自由活动。另,近来本地白蚁为患殊为可恨,为拔除虫害滋扰,尚需洒药熏蒸数日,在此期间,一切无关人员不准在外逗留。”
轻飘飘的一纸文书成功遮掩了林旭的真实企图,山神庙的上上下下,除却极少几个知情人,全被蒙在鼓里,缜密的前期准备为林旭展开一场地毯式的大搜查扫清了障碍。尽管策划堪称缜密细致,准备工作也十分全面,不过想要在偌大的山神庙内,限期找出一个毫无线索可言的密室,仍然称得上是在大海里捞针。
行动开始后,林旭徘徊在一条条或熟悉或陌生的小径上,手中的木棍不时敲击着石砌台阶和廊柱等不易挪动的物件,试图撞破隐藏着的秘密。
倘若那位前任霍山神果真藏了什么东西,祂必然会考虑到风雨无情岁月剥蚀的因素,所以房舍之内基本不必考虑,必定是在那些不易损毁和被无关人士发现的位置。
直如老驴拉磨一般,林旭在山神庙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处可疑地点他都不放过蛛丝马迹,锲而不舍地进行了搜查和翻检。然而,密室的调查结果依然不乐观,直至此刻,林旭仍旧一无所获,渐渐地他开始感到一丝沮丧,或许真的永远也找不出这个时过境迁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