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女乃女乃齐敏佳趁人不注意，一转身也尾随着丈夫悄悄从厅堂里出来了。
她三步并两步追上程嘉禾，扯住丈夫的衣襟避开下人进了中院，拉着他进了他们的房间，转身关了门。
程嘉禾不耐烦地说，“你干啥？鬼鬼祟祟的！”
“我有话跟你说！”齐敏佳一脸的得意。
“没看我正忙着？！吉祥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得赶紧把咱们家那位爷给找回来！”
齐敏佳神秘地说，“你先听我跟你说嘛，咱们这孙少女乃女乃昨晚可没见喜啊！她说你那好侄子根本就没跟她洞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搞什么名堂，要是新娘子今个儿回了娘家跟余老八告状，那会不会他前面答应分咱两成余家米店生意股儿的事儿会泡汤呀，明轩会不会那什么，那个不行呀？”
程嘉禾愣了一下，“那不成！能涮得了我程嘉禾的人还没下生呢！”他皱了皱眉头，“没洞房？……你说这好端端地一个大小伙子都不行的话，一个病秧子就能成事？！”他诡秘地一笑，问妻子，“你说，要是……明轩不是程家的种……会怎么样？”
齐敏佳一下子尖叫起来，“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得弄清楚！”
程嘉禾得意地揣着两手，踱着步子，“这种事你说真就是真，反正全他妈凭一张嘴，病秧子和他那乡下媳妇都归了阎王府，又死无对证！”
齐敏佳瞪大了眼睛，“可是，万一出什么岔子，你不怕老爷子一生气把你扫地出门呀！”
程嘉禾用中指使劲儿戳了下齐敏佳的脑门，“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非得自己冲锋陷阵呀，这年头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想想，老爷子都七十了，还能活几天，只要让人们都相信程明轩是咱那乡下大嫂从外边带回来的野种，什么长房长孙，都不是扯淡！这程家大院程家铺子的当家人舍我二少爷其谁？”
“可是，我还是担心！老爷子那么宠着明轩，他能信吗？”
“他宠着明轩，那是因为明轩是他孙子，可要是不是大哥下的种，还宠个球！”
《国语·越语下》云：“阴谋逆德，好用凶器。”
所谓“阴谋”，就是暗中策划，诡秘的计谋。倘若当年程林氏一路劈风斩浪，清除异己成为长房太太算是处心积虑、煞费苦心的话，那么二少爷程嘉禾将亲侄子程明轩夫妇赶出程家大院那就算得上阴谋逆德、不择手段了。二少爷程嘉禾受母亲程林氏的真传，长了一个绝顶聪明、无限灵光的脑袋瓜儿，而他们母子最大的相通处就在于能够紧紧地抓住别人身上任何一个缺口，来填补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莫须有”。
从学堂回来的路上，程明轩抬头望着天，眼睛里竟然朦胧有泪，因为他想到刚刚明辕刚刚纯真的笑脸，那种无忧无虑让他羡慕得不得了！他很委屈，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他又为什么偏偏生在程家大院？
昨天他还是一个上房揭瓦都被大人们当成笑话看的孩子，今天就必须做一个中规中矩的有妇之夫了！假如在他的面前有一条路，哪怕让他失去所有，哪怕再苦再难，他都愿意逃离眼前这种愚昧的生活，逃离那个余兰芷！
余兰芷，余兰芷……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恨恨地笑了声，结发之妻，一个十七岁孩子的结发之妻，真可笑！
有人说，婚姻是炼狱。“炼狱”这个词源自西方，在程明轩的西学梦破灭之后，他情愿用佛家的“涅槃”来重形容他们的婚姻——
在患难中月兑胎换骨，
在风雨中破茧成蝶，
在绝境里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