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二禹风呢喃中……偶尔有值夜的更夫在城中闲逛着走过,除此之外,只有一群野狗在吠叫着。天将明未明,这是洛阳所有居民睡得最熟的时候。
洛水穿城再过,静静地流淌着,一条船悄无声息地行在洛水上,穿过已经在战火中废弃的天津桥,行到一片宅院的后面,那船停了下来。船头上忽然凭空出现了数个黑影,火镰闪过之后,蓦的,了燃了几支火箭。
黑影人引弓便射,那火箭越过河岸边的围墙。钉在墙内的房舍上。紧接着,又有十数支火箭渐次射到同一栋屋舍。
风似乎忽然大了些。风助火势,那年久失修的房屋立刻被引燃,火焰迅地升起。
“不好,起火了!”院墙内立刻有人大呼。
纵火犯们似乎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洲到院墙内的人反应如此迅,慌忙驾船逃逸。
这座宅院便是郑州防御使韩奕等人住宿的馆驿,而烧着的那栋便是他与蔡小五二人居住的那几间。
蔡小五慌张地逃出房屋,昨夜他小醉了一场,这火来得猛,烧掉了他一绺头。他提着裤腰。茫然四顾:
“将军,我们的将军呢!”
“将军不是与你同屋吗?”有军士反问道。
“我醒来时,屋中只有我一个!”蔡小五惊讶地说道,他狠踢了部下一脚,“快去找!”
“不用找,我就在这里!”蔡小五回头望去。见韩奕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
蔡小五来不及问他火起时去了哪里,呼喝着部下们救火。
“这几间屋子就算了,集中人手将左邻右舍扒了。避开火头,别让大火一间接一间将整个洛阳城烧了。”韩奕却命道。“我可赔不起!”
部下们闻言,放弃救火,一起用力推到紧邻的房屋,任凭大火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烧个痛快。火光照亮了韩奕的脸膛,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极是不佳。
“这火来得蹊跷,幸亏现得早。”蔡小五道。他望了望高高的院墙之外,忖测道:“有军士现有人自墙外射火箭,其心叵测。放眼整个洛阳城,还有谁敢对七哥不利?他们明知道七哥就住在这栋宅子内。不管其它,只管这栋。”
军士们干净利索地推倒了房屋,找来锅碗瓢盆盛水,直到天亮时才扑灭了明火。看着这余烟袅袅的情景,韩奕与部下们面面相觑,早起的洛阳人也来围观。
“西京留守王相公到!”军士通报道。
韩奕整了整衣装,望了一眼符氏居住的屋子,与蔡小五去见王守恩。
西京留守王守恩本来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好梦,听着部下通报说馆驿遇了火灾,心中既惊讶又暗喜。直到他儿子来报,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儿子下的黑手。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人。
韩奕这次得罪小了。
他刚至门口,就见一位穿紫服戴六梁冠的老者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韩将军、韩将军。老夫来迟了,罪过、罪过!”老者一其到韩奕,便拉着韩奕的手道。
这便是西京洛阳的地主王守恩了,他一大早穿得人五人六,恨不得告并韩奕他是正二品大员。不过他忘了,韩奕虽然正官不过是一州防御使。武阶是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文散阶却是正二品的特进。另外还有检校太保的头衔,只不过这些散阶、检校官在这年头并不稀奇,只代表多一份俸禄而已。
“韩某正要去府上拜会王公,王公礼顾下官,真是折煞韩某了。”韩奕拱手寒喧道。
王守恩大步迈进院子,打量了一眼余烟未消的房屋与一地狼籍,还有一班被烟熏黑的军士,他拉着韩奕胳膊,口中嘘喘道:“老夫真是对不住将军,将军随郭枢密出征河中,立下汗马功劳,是对朝廷有大功之人,既然途经我洛阳,身为西京留守,怎么能让将军屈尊住在这里?韩将军莫不是看不起老夫?你要是昨日便遣人告诉我,老夫定会款待你在寒舍住下!”
韩奕瞄了一眼王守恩,见他表情分明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的以为王守思真是古道热肠,他心中不禁十分疑惑:这幕后黑手难道不是此獠?
韩奕错怪了王守恩。这事却是王守恩之子做的,那王衙内本想借着父亲的权势,想挽回自己的颜面,不料王守恩却没有同意。于是他便私作主张,派人点燃了馆驿,要是烧不死弗奕,也要让韩奕吃个闷亏。
王衙内此时正站在王守恩的身后,脸上笑吟吟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韩奕,已经忘掉了前日在新安县的旧恨。他当然十分高兴,尤其是看到韩奕吃了闷亏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的样子。
蔡小五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暴起,见韩奕投来制止的严肃目光,硬是将满腔怒火逼回去。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却不会拒绝韩奕任何要求。
“听说韩将军携家眷同行,一定是嫂子了,不如出来见见?”王衙内说道。昨日韩奕入住馆驿时。他带着从人在旁边偷看,只是为了找个机会报复。偶然瞅见符氏,她的美貌与少妇风情让他难以忘怀,若是换成旁人,他早就明抢了。
“王衙内弄错了,那可不是韩某的家眷。这是郭公命在下护送东返的。”韩奕道。
“原来是郭枢密的家眷。”王守恩接口道,心道幸亏这火没烧得不可收拾。
“王公弄错了,这是魏国公符相公之女。”韩奕微微一笑。
“符公?”王守恩面色剧变,他不为人注意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他本以为自己儿子这次做了件让自己极满意的事情,既没出人命,又教训了一下韩奕小辈,还让韩奕有苦说不出。不料,这似乎给自己惹来了麻烦,与韩奕结下了梁子,他不会放在心上。要是跟郭威与符彦卿都扯上了利害关系,那就很有些不妙了。
王衙内惊得张了张口,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王守恩父子的表情变化,全落在了韩奕的眼里。
“今日这里乱得很,恕韩某无法招待尊父子。”韩奕拱手道。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王守恩面子上虽过不去,也只是点点头便甩袖而回。※系,怎不让我当面质问他们父午二人”蔡小五问岿。
韩奕道:“你以为他们会承认吗?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须知这世道。只有当你拥有别人不敢侵犯的力量,那才有资格管叫人服帖!”
“从小到大,你总是比我有道理,总之这口气我咽不下。”蔡五骂道。
“那就记住这一天。”韩奕斩钉截铁地说道,“当你学会与你不喜欢的人家暄,你便可以活得更久些。”
“你是想学冯老子吗?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原本的你。”蔡小五道。
冯老子便是当朝太师冯道了,官场上的不倒翁,不管风云变幻,你方登罢我上场。他总是位及三公。
“我错了吗?”韩奕反问道。
“我我不知道!”蔡小五道,“总之,我觉得你官做得越大,这胆子反而更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纵横东南充海一带吧,那时的你杀伐果断,全凭一腔热血与自己喜好,领着我们东奔西走,哪管什么官府与人情?”
韩奕嘿嘿一笑:“那时我还是一个强盗头子。现在咱是朝廷大将,我怕丢了官,没了去处,又重做起强盗。那不就是白走了这一遭?”
“我也只是说说,你别在意。”蔡小五被逗笑了,他忽然问道。“我忘了问你。火起时你怎不在五狐疑道。
天已经大亮,洛阳馆驿最偏处的一栋屋子里,符氏从熟睡中醒来,她浑然不知外面不远处刚刚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火灾。
昨夜的酣饮,让她此时仍感到头疼欲裂。当她睁开凤目。现被子下面的自己身无寸缕时,她猛然搂紧了被子,坐了起来,待低头查看自己的身子,赫然见自己白警车润的胸月复间残留着欢好后的遗迹。
符氏飞快地思索着昨夜生的事情,她记得昨夜自己借酒消愁。饮了许多酒,然后韩奕将军来了……
“夫人,您醒了?”侍女嫣红在外间听到内室动静,连忙走了进来。
“嫣红,昨夜是你扶我上榻休息的?”符氏忙问道。
“昨夜夫人要饮酒,韩将军本想劝你,后来你非要拉着韩将军饮酒,后来”嫣红低着头没有说下去。
嫣红恰如其名。她从脖颈到耳垂的皮肤一片绯红,如同抹上一层厚厚的胭脂一般,唯有眼圈黑。想是昨夜一夜没睡好。
符氏突然明白了,记忆深处仍残存着她曾疯狂地与一个健壮的男人欢好的场面。与另一个男人的欢好,似乎是泄她心中所有的不快,让她有一种报复与解月兑的快感。此时此刻,她心中既恨又恼又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蔡小五未经通报,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符氏怒斥道:“滚出去!”
蔡小五愣了愣。连忙退了出去,站在门外问道:“我七哥让我来问问,夫人是愿在洛阳多住上几自,还是今日便启程?”
姐的脾气?在他印象中,所谓大家闺秀莫不是像符氏这样的女人,既知书达礼又端庄贤淑,待人可亲。
“女人真让人看不透!”幕卜五如是想。
他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想进又不敢进,想到韩奕还要等着他回复,只得又放低了音量唤道:“嫣红、嫣好,你出来一下!”
好半天,嫣红才出来回道:“蔡将军,我家夫人今日心情不好,您别生气。我想夫人这是思乡心切,想早日还乡来着。”
“原来如此啊,正好这洛阳城我也不想多待片刻了,凌晨这一场大火烧去了我的好心情。”蔡小五道,“劳烦你跟你家夫人说,若是今日就离开洛阳,那便趁早收拾一下好赶路。到了我们郑州,保管你们主仆二人如同到自己家一样自在。”
嫣红打量了一眼蔡小五。暗想蔡小五被蒙在鼓里,想笑又不敢笑。她又想起昨夜那羞人的情景。脸上又如同染上了一层胭脂,一溜烟又缩回了屋子。
蔡小五哪里知道实情,连忙回去向韩奕复命。
符氏暂时放下满月复心事,收拾妥当出了屋,见院子里的灰烬与倒塌的屋舍,感到十分惊讶。
“凌里时。有人从院墙外射入火箭,幸亏被现得及时,未酿成大祸。”嫣红乖巧地解释道。“这事跟王守恩父子月兑不了干系,这对父子今天一大早便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符氏的目光越过列队的军士,看到韩奕正精神抖擞地呼喝着部下。
早晨的阳光投射在韩奕的身上,衬托出他的高大与英气勃。如这灿烂的朝阳。她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一股复杂的情绪控制着她的心神,她本想当面痛斥韩奕,可真正面对韩奕,却又说不出口,她甚至怀疑自己天生不是一个贞洁烈妇。
韩奕此时已经将那场火灾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已经忘记洛阳王氏父子给他的难堪与恨意。他刻意不去看符氏,而在他的心头,仍然不断呈现出昨夜的荒唐与风流情景,还有符氏令他难以忘怀的娇美身体。
这很奇妙,如同干柴遇上烈火,只要有那么一点诱因,便成就了一桩风流韵事。这个外表端庄的少妇,给韩奕留下了难忘的一夜,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让韩奕促不及防。他的鼻间。仍残存着美人的芬芳,他的指间。仍保留着肌肤丰润滑腻的触感,而他的脑海中却充斥着一个女人最美妙动人时刻的情景。
“七哥,可以出了!”蔡小五道。
“哦!出!”弗奕跳上战马,便领头出。
不料,蔡小五在身后急呼道:“七哥,你走错方向了,我们不走出西门,应走出东门。回郑州!”
“啊?”韩奕回过神来,这才掉转马头。
蔡小五看了看韩奕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符氏乘坐的马车,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