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孙幕韩(孙宝琦字幕韩),没点担当,也来给我添luàn”袁世凯居中坐着,短xiǎ粗大的手指不经意的敲打着桌面,嘴中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其他人,或坐或立,如众星捧月一般,把矮xiǎ粗胖的袁“总理”拱在中间。见袁总理发怒,许多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大人,孙幕韩xìng子一向油滑,首鼠两端,山东虽然宣布‘独立’,但孙幕韩上奏朝廷说是‘奏请独立’,显系受人bī迫,并非甘愿,意存观望之心。只要派一特使过去,不难让孙幕韩取消山东独立。”坐在袁世凯身边的一位身着长衫,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此人是袁世凯的心月复谋士,素有“智囊”之称的杨士琦。
“杏城(杨士琦字),你看派何人去妥当?”袁世凯闻言气消了些。对于杨士琦,袁世凯心中一向倚为谋主,自后者在李鸿章死后投奔他以来,他一向对杨士琦都是言听计从,而杨士琦也总能不负他的厚望,为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此事派陈二庵(陈宧号二庵,注:宧,读yi,非‘宦’)去办就好。”杨士琦瞧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一位戎装男子,指着他对袁世凯说道。
袁世凯闻言点了点头,陈宧虽入他幕府不久,但素有“知兵善谋”之名,更难得的是极会做人,短短时日,就已经极得老袁欢心。
因此,袁世凯转首向陈宧问道:“二庵,这件事jiā给你,你可能办妥?”
陈宧抱拳道:“大帅放心,山东有段军统(段祺瑞,第二军军统,见前文)的第五镇在,民党翻不了什么làng花。孙大人恐也是受了蛊惑,这才假称‘独立’。只要第五镇官兵稍一威bī,属下再到孙大人面前从容斡旋,山东‘独立’必然取消也”
陈宧的这番话却不是虚夸,他对孙宝琦此人,颇为知根知底。孙宝琦的思想在满清官僚中还算新派,是最早倡言宪政的一批人之一;但此人的行为却极为骑墙,颇受人议。当年他在驻法公使任上,接到湖北籍留学生王发科与汤芗铭合谋盗取的孙中山的文件包,内有机密文件和兴中会会员名单,他施展手腕,一面送还原件给孙中山向**党示好,一面又与庆亲王联络向朝廷表忠,从此与庆亲王结为亲家,为以后的荣升打下了基础。
当然,此时,陈宧也没有料到,已经是民军大都督的孙宝琦,在都督任上,仍然不改他骑墙的积习。他一方面接受意味着与清政fǔ决裂的山东军政fǔ都督的职位,一方面却仍循旧例在珍珠泉抚署召开司道会议,他寄函外国驻山东官员,通报情况,也仍袭用独立之前所用政fǔ关防,沿用清朝宣统皇帝的年号。
陈宧心说:这个孙幕韩,真是愚笨,他想两面讨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难免落个两边嫌隙的下场,不过也好,正好做我陈宧的进身之阶。
陈宧的这一番心思自然隐藏得极深,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来。他能进入袁世凯的幕府,并不容易,袁幕中人才济济,他一个新人,想要月兑颖而出,就要多花心思,多立功劳。他自xiǎ家贫,常为人取笑,因此他发下狠誓“再穷无非讨口,不死总要出头”,发愤攻读,最后扬名于军界,深得蒙古镶蓝旗出身的权贵锡良器重,才终于有了现在的地位。他与**党人也颇有来往,曾与吴禄贞、耿觐文、张阆材、吕大森、张hūn霆、陈问淦等人相约,有机会一起推翻满清。他在四川新军第33混成协协统任上时,还有**志士慕其名来策反他,被他以条件不成熟拒绝。他后来任第20镇统制,为人中伤去职,又夤缘于数日前加入了袁世凯的幕府。
“皙子,”袁世凯处置了山东的事情,情绪好了很多,于是又转向另一长衫男子,温声说道,“武昌来的代表孙发绪,在京城也呆了有几天了,据你看来,武昌方面对于和谈,究竟有多少诚意?”
被称为“皙子”的是一年约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悄然站立在袁世凯身旁,长方脸,中等身材,气质儒雅,器宇非凡。此人就是以“帝王师”自任,以“倡君宪”知名一时的杨度。前些年,清政fǔ关于“立宪”的文件多出于他之手。朝廷宣布预备立宪之后,他受袁世凯、张之òng联名保荐,说他“jīng通宪法,才堪大用”,于是进京出任宪政编查馆提调,候补四品(他仅有举人功名)。袁安排他在颐和园向皇族亲贵演说立宪jīng义,极力主张开设民选议院。杨度和袁世凯私jiā颇深,关系非同一般,又怀有知遇之感。他认定袁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因此对于袁世凯的事业非常尽心尽力。当年摄政王载沣要杀袁世凯时,杨度竟敢拒不草诏,冒死论救。武昌起义爆发,朝廷不得已重新起用袁世凯,杨度立刻赶到袁世凯的身边,成为了袁的幕僚。
“明公,不要在乎别人有多少诚意,只要这天下大势是非明公出来收拾局面不可,识时务者就只能向明公投诚,若明公掌握不了大势,就算此刻对方再有诚意,也随时可能变卦。”杨度正sè道。
旁边许多人对杨度这等在老袁面前直言无忌的做派,都有些侧目。也只有杨度杨皙子才能如此轻狂,如此恃才傲物。
不过,袁世凯却不以为忤,微笑道:“皙子说得是,我有些心急了。”
“明公也不完全是心急,如今京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局势也确实堪忧,有越来越不在明公掌握之中的危险”杨度却没有见好就收,更加直言无隐起来,“如今天下有土崩瓦解之势,北洋军却久战无功,民党甚嚣尘上,若再克南京,恐怕就是一片‘北伐’的呼声”
杨度迈了一步出来,侃侃而谈起来:“度不敏,以为为明公考虑,最好的情况是以北洋兵锋抵于武昌城下,而放弃南京,如此一来,民党只有与明公和谈,而朝廷也只能让位于明公……”
“皙子慎言”杨度话没说完,就被杨士琦从中打断。
“这里都是自己人,无妨”袁世凯挥了挥手,示意杨度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