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九.
但是,就在销售部热烈欢迎孙纯副经理到任的宴会上,吴中却有意无意给了孙纯一个下马威。
那天晚上,销售部全体员工齐聚于昌平一所著名山庄的豪华宴会厅里,六七十人兀兀泱泱的场面还真tǐn壮观。红男绿女穿梭寒暄,香风烟霭撩人心脾,大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尤其是担当司仪的美女于菲菲在前台上娉娉婷婷地一站,就更显得整体档次不凡。
第一个节目是吴中致欢迎辞。他先是把孙纯的辉煌经历添油加醋地介绍了一番,又在渲染他的人品,能力过程中用了不少悼词上常用的套话,最后他挥舞着胳膊,朗声宣布,孙经理必将把销售部从眼前的胜利引向更大的胜利,暗喻他孙纯是销售部早就翘首期盼的大救星了。
吴中的讲话不时赢得大家,尤其是年轻员工的热烈掌声。池小茜小脸通红,小巴掌拍个不停,脸上的两道弯月亮闪闪地死盯着敬爱的领导。
后面该孙纯表决心了。因为是受到了领袖般的待遇,又加上耳朵里灌得很晕乎,因而很jī动,很振奋。他tǐn着大肚子,笑容可掬地信步上台,洪亮的声音感谢大家地热烈欢迎,并宣布即ìn填词一首,以住酒兴:
久有凌云志,相聚销售部,如日中天创佳绩,我辈拉风正紧到处财源滚滚,更有豪宅香车,美女等咱急。春风劲,赚钱忙,盼高升。新老帅哥齐聚,都是有钱人。可上歌厅大叫,可下桑拿辛劳,只要客户喜欢。世上没啥烦,只有老婆太严。
孙纯台上每说出一句,台下就是一片欢笑声和掌声。于菲菲顾不得形象,把麦克风放到地上,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了。孙纯刚说完,她就弯腰拾起麦克风大声喊,“喔噻——,孙经理太强了,我爱死你了”又逗得大家更长时间热烈地鼓掌叫好。
ī动人心的欢迎仪式结束以后,饥肠辘辘的员工们各自组合,呼啦啦地冲向在已经摆得五颜六sè的大桌子旁,拆烟开酒,ìn子急的早已受不了òò,埋头不管不顾地抢先战斗上了,一时间觥筹交错,杯盘相碰,酒香四溢。
可是孙纯、于菲菲、池小茜他们管理部的餐桌前却还人动筷子。原来吴中拿着手机离席出去打电话了,过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干瞪眼看着一桌子美食,巴巴地等待吴中回来开席。
老话传下来,这人有三急——“ìn急、尿急、饿急”,而且据说胖人最怕饿,饿劲一上来五爪挠心一般难受,再加上刚才豪情释放,更需要补充能量,早已经饿急了的孙纯,酒虫都快爬到嗓子眼了。他看周围面面相觑,呆呆地正在给龙虾、鲍鱼相面的众位同仁,觉得应该tǐn身而出,为大家谋第一个福利,就戏昵地对大家说:
“吴经理电话够长的,估计是有重要事情,要不就是临时出去了,我看大家都饿了,咱们开撮吧,别把大美女们都饿瘦了。”
完,就操起筷子,以身作则,对准最爱吃的凉拌刺身就下了手,一口下肚,果然被辛辣的芥末呛地直吸溜,(禁)不住大喊过瘾。可是当他不好意思地抬头偷眼往四周一扫,手一下就“忽悠”悬在了半空。
千真万确,他自产自销的倡议竟没有一个人响应大家木胎泥塑一般正襟危坐,几双眼睛正可怜兮兮齐刷刷地望着自己,孙纯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十分诧异,随之而来便是极度不快。
“刚才可能是他们没听清,否则好歹也得给我个面子。”,孙纯ún过不少机关,还没有见过这么不给面的,他稍一犹豫,立刻举起盛满“五粮液”的酒杯,尽管和蔼可亲的笑容已经有些泛白,但嘴上还是郑重其事地对大家再次发出了动员令,“别干坐着啦,来——,大家先喝一杯”
可还是没有人动也好象没人想要说些什么,没人想要解释什么,桌上一圈全是礼貌的呆笑,毕恭毕敬一齐簇拥着孙纯。孙纯端着满满一杯酒的手无可奈何僵在了半空,一脸的尴尬,面sè由白转青。
可巧地是,此时吴中正好回来了,他春风满面,绕过人群,大步径直走在到桌边,一边弯腰拉开椅子坐下,一边轻松随意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耽误大家吃饭了。哎呀,咱们杜总什么时候教育我不好,非得挑这个时间,我先自罚一个,大家开吃吧”
话音未落,便举起酒杯,理所当然地仰起脖子,率先一饮而尽。众人等吴中放下酒杯,才象得到大赦令似的,迅速操起家伙,绿着眼睛,贪婪地大吃起来。
孙纯脸上真地挂不住了,刚才满心的得意和虚荣象刚编织起的玻璃ā瓶,一下子就被一双无形的黑手,“咔叭”一声捏得粉碎,刚盛进去的鲜ā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可这只黑手还不依不饶的,继续伸进他的体内,捅着他五脏六腑中的某一个部位,火辣辣地痛,这个部位正写着“自尊”。
人都是有尊严的,但他此时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当众发泄满腔愤怒。
他没有响应吴中的号召,而是尽量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把酒杯慢慢墩在桌面上。但酒还是从杯口湮了出来,一小滩湿乎乎的印迹在台布上侵润,扩散。他双手交叉抱在ōn前,tǐn直腰杆端坐在椅子上,转圈扫视着他那些可爱的同仁,极力压抑着涌撞上来的一股冲动,掀翻这张载满猪食的桌子
那晚的隆重欢迎酒会上,孙纯此后就一直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sè煞白,笑容凝重,嘴角紧绷着,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白天和吴中干了一场的直接恶果是,陆乘风当天晚上被请吃了一顿便饭,而请客的主人竟然是孙纯。
官场上的规矩,干**就是请客吃饭。真正解决疑难杂症,商讨军国大事,其实都是在酒桌上或小姐肚皮上先沟通好,策划好了的,最后提交到所谓办公会,党委会上进行集体决策的那些提案呀,政策呀,不过是走个形式罢哩.点
怎么?会前从没有听说过与这个决议有关的某些风言风语,完了,完了,祝贺你,估计你就快要VR了,能上能下可不是光说着玩玩的,自己安慰一下,回家抱孩子,尽享天伦之乐不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嘛。
不少小说或者影视剧里描写的情节,市长和市委记大人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切磋国计民生,还动不动月兑口而出几句警世名言,纯粹是那帮文人没饭吃瞎编出来骗稿费的,可千万别信那一套扯淡的玩意,否则误人子弟,还有可能祸国殃民。
陆乘风与孙纯和吴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三国演义。铁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根本就是三条道上跑的车,别看平时表面上称兄道弟,那全是演给外人看的,实际上相互之间一句真话都没有。按吴中的话说,在斗争中成长道不相同不予谋嘛,也有情可原。
因此,这天下午,当陆乘风在一个上海朋友在北京的分公司里品茗之余,意外接到孙纯请客电话的时候,就假装高兴地试探道,“好呀,咱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顺便把老韩他们几个也叫上热闹热闹。”
他刻意这么问的目的,就是试探孙纯请客到底是为了纯粹胡吃海塞一顿,还是另有所谋。
果然,孙纯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放大嗓门,“今天不叫他们,就咱俩好好喝两杯。”
陆乘风听了,立刻就意识到,从今天上午的口头暴力事件推测,晚上十有**是“鸿门宴”,只是现在暂时还mō不清楚这个“大炮”的具体动机和目的,可嘴里依然甜言蜜语地说,“我,哥们想到一块去了,这一段时间净是瞎忙了,早就应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你定地方,我准到。”
陆乘风按断电话,又翻出手机上孙纯刚才来电的号码显示,发现他是用办公室里座机打过来的,就顺便深入地探究了一层,这孙纯叫上自己单练究竟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是充当他和吴中之间的调解人呢,还是受其他什么人指使来探自己的口风呢?他这么做到底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陆乘风想着,瞥了在侧座上正在亲自给他往“闻香杯”里添茶的陈总一眼,羡慕地想,看看人家,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活得多滋润,自己这一辈子可是没法比呀。
这个上海来的陈总,地道的北京胡同串子出身,本人成分是骗子,靠着给欧洲一家帝国主义公司做销售代理起家。还是在许多年以前,因为那个欧洲公司刚刚打入中国市场,产品又比较前沿,所以根本无人问津,当时的陈销售员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
后来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陆乘风他们要采购一批光传输设备,就死皮赖脸地天天跟在他们后面玩死缠烂打那一套,大搞口头sā扰,弄得大家不胜其烦。适逢陆乘风从内部情报上得知,有一种适合他们使用的新型器件是当时欧州限制出口的,眼珠一转,便对这个冒爷使了个坏,想让他知难而退。
于是陆乘风就大模大样地把他叫了过来,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能搞到这种器件,他们愿意出高价收购,而且连光设备采购合同也一并签给他,否则一概免谈。
“兄弟,你可是救了我了,倒腾这玩意比贩毒还过瘾呢。”当半年以后,这个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大叔,把用海绵里里外外裝裹了三层的器件,交到满脸愕然的陆乘风手上时,陆乘风不由得对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老兄刮目相看,瞧瞧人家,真有点为了生存抛头颅,洒热血,不顾死活的执着劲,自己是自叹弗如呀,这一辈子安心就在旱涝保收的国企里耗着吧。
就这样,陆乘风他们不仅超高价收购了这些器件,而且慨然兑现了承诺,把炙手可热的大笔设备采购合同也签给了他,还看在他穷困潦倒的份上,大发慈悲,货前把款先付了。可连这位老兄自己都没想到,正巧赶上这种设备全球范围厂方降价,喜从天降,他顷刻间一下就多赚了近一百万算是淘到了第一桶金。
此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家伙越玩越大,几年下来竟然发展到要想见他还要预约,公司也转移到了上海。
这个家伙现在那可是今非昔比了,不仅膘满(肉)圆,而且还四海为家姬妾成群,那个叫莉莉的,就是他在北京的一个小妾,以前还是个小星星,陆乘风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演一个刚正不阿的女主控官,不过陆乘风并不觉得有多靓丽。
这次,陈总又从上海来北京探亲,特地给陆乘风打来电话,约他到他北京的分公司里畅叙友情,也算是报答祖国和人民的养育之恩吧。正巧陆乘风要出门逃难,就打电话告诉助理说,下午要出去见一个客户,打车溜了过来。
陈总也听到了陆乘风今晚有约,眨巴了几下眼睛,忙探身拍了拍陆乘风大tǐ,有些着急地说,“嘿嘿,陆老弟,你晚上哪儿都不能去,莉莉已经在家里做好饭等着咱哥俩呢,还有我新从台湾带过来得上好乌龙茶,你也一定要品尝品尝。”
陆乘风看着这个油头粉面,遍身肥油的老兄,心里暗暗地哂笑,少跟我来这一套糖衣炮弹,我哪能象你活得这么轻松?今天晚上跟孙纯见面确实很重要,你就是请我品尝你那个莉莉的鲜(女乃)我也不能去。
“我今天晚上绝对不行,工作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实在是不好意思。”陆乘风抱歉地摇了摇头,别看骂是骂,他其实对这个大老板还是tǐn有好感的,“苟富贵,无相忘”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诶,可惜,你们这帮吃官饭的是身不由己呀”陈总惋惜连连,摇头晃脑地说,“不过老兄在此有一句忠告,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讲出来。”
陆乘风听了一愣,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个老东西现在也太嚣张了点吧,虽然有俩糟钱,可是自己名义上毕竟还是央企的官员呀。没听说过,自古钱不与权斗吗?竟敢强迫自己听他胡言乱语。
陈总察觉了陆乘风不置可否的表情,可是毫不介意,扭着大站起来,一下就靠在陆乘风身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在他耳旁说,“你老弟年轻有为呀,但是只有一件事情不要干,以前你不干,以后也千万不要干”
“什么事?”陆乘风听他这么一说,还真就来了兴趣,迅速转过脑袋,笑呵呵探寻地瞅着他,等他不打自招。(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听老哥我一句话,就是贪污千万不能干”陈总眼珠子瞪的圆鼓鼓地,一脸庄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那些人里,我独独只和你一人保持联系吗?就是因为我佩服你不贪污,不吃回扣”
“哈哈,”陆乘风情不自(禁)地朗声笑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你放心,犯法的事我是不会干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我知道,小命和信誉终究比钱要宝贵。不象你老兄,当初竟然胆敢跑到大洋彼岸去以身试法。”
“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呀,”陈总被点到了痛处,萱胖的脸上当即窘地连(毛)孔都快要渗出血珠来了,脸红脖子粗急急地辩解道,“我当时那也叫报效祖国不是?崇高的事业呀,就象歌里唱的,军功章里有你们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嘛。”
“诶,”一提这些,陆乘风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上海有几个兄弟,正需要一些军品级的器件,可是国内买不到,你看你有没有办法?”
“别介呀,兄弟,你这不是把哥哥往火坑里推嘛,”陈总双手齐摇,象上被针扎了似的,赶忙跳起身还坐到了原先的位置上,“我当时那是真不明白,要是知道……。”
“嘿,瞧把你吓的,”陆乘风抿着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幅熊样,“放心吧,这些器件不是违(禁)品,只不过在国内买不到罢了,你关系多,帮着在东南亚一带找找,或许就有,我不会害你的。”
“你和你那些朋友关系怎么样?”陈总似乎还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地问。
“嗯——,”陆乘风想了一下,慢慢说道,“怎么说呢?我只能告诉你,帮他们就算是帮我吧。”
“好,兄弟,只要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有数了。”陈总面sè见晴,熊掌一般的肥手抚弄着领带,爽快地说。
“不过有一点,他们现在经济上有点困难,预付款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器件的钱希望你也少赚点,另外货款可能也要拖个半年左右。”陆乘风对他们这帮经销商,一贯是把丑话先说到前面。
“没问题老弟,有你担保,我还担心什么?”陈总“啪,啪”地拍着自己大tǐ,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有你老弟的信誉在,就是5*级”。
陆乘风其实自己明白,他这银打金铸的信誉也仅限于在商场之中,并不适用于三种人:对手、记者、法官。因此戴上了这个大高帽,不免微微塌下了腰,有些惭愧。
陈总屈尊亲自到楼下把陆乘风送到他的“奔驰”车上。在关上车门之前,还不忘了再次叮嘱他,“老弟可千万别贪污呀,要是缺钱,别客气,就找我要,我钱ā不完的。”
司机启动了汽车,陆乘风回头望了望他白白胖胖新出笼包子一般的倩影,心里暗自笑道,拿了你的钱就不算贪污了?少跟我憋屁,都是在商场上mō爬滚打出来的,“无利不起早”这是铁律,还mén得了我?不(禁)对司机双关地说,“你们老板真会做生意呀。”
“那是,那是,”司机训练有素地把后视镜掰向一边,自豪地说,“我们陈总现在是黑白两道通吃,实在是了不起,员工们没有不佩服他的。”
孙纯今天找的这个饭馆可真不赖,绝对是下了本,请他吃的便饭竟是鲍鱼
可是,就凭他们这些人明面上那几千块钱工资,上半月要是这么奢侈一次,下半月就得扎着脖子喝西北风。不过,现在这可是正二八经的**工作呀,吃完了开张发票,他俩随便谁签个字,就能报销。
陆乘风和孙纯隐身在餐厅一角大柱子的īn影中,暗红sè的灯光,映的盘子里两只肥鲍愈发显得棕亮鲜香,配合着轩尼诗的殷红晶澈,还真有些轻松惬意的友好氛围。
对陆乘风再一次炫耀了他原先在部直机关里那一整套丰功伟绩,拥有的丰富人脉资源之后,孙纯看似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他眼球浑浊,盯着陆乘风,“我就是不明白,在咱们部门里,有人为什么就听一个人的,咱俩谁都支使不动,你说这正常吗?”
时刻保持警惕的陆乘风听见孙纯佯做无意的说法,还真是搞不懂他的真正用意,心想,嗯,反问我,还不肯直接就说出池小茜的名字,这是套我的话呢,这家伙可真贼。
“嘿嘿,我可比不上你,你比我强,”陆乘风憨厚地趔了趔嘴,随声附和,“我可真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时对手下直属那几个人,还得陪着笑脸,见天地哄着干活,你来销售部的时间比我长,什么人调不动?”
见陆乘风来了个迂回,同样也反问了他一句,貌似谦虚,实则是变着法地夸他,孙纯就知道这小子还没有喝到位,勉强笑了笑,“嗐,强什么,我还不是和你一样,有职无权的,想干点事还得上上下下看别人脸sè,你说这他**地叫什么工作风气?”
陆乘风听出来他这是有意地在他和吴中之间拱火,心想,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与吴中的斗争从明面上转入地下,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来,而且还拿不准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东西,最终会由孙纯带到哪里去,因此就取了个中,打着哈哈说,“什么风气?销售部的风气呗,咱们这两个外来户不得不慢慢适应呀。”
孙纯算是看出来了,陆乘风这个家伙狡猾狡猾地,尤其是刚经过了一番历练,即使是在今天这个场合套他的话也是白费劲。索ìn话锋一转,眼睛盯着手上的酒杯,慢慢旋转着,似乎是很随意地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嗯~?这个问题问的也太尖刻些了吧,这可是个敏感的sī人问题一般很少有人这么直截了当问的,尤其是他们之间这种非敌非友的关系。陆乘风立马想到,孙纯今天没准是受人主使,来给他传话的吧?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在当前这种严峻局势下,关心自己的人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陆乘风窝在椅背上沉吟了一会,才慢悠悠不咸不淡地说,“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要工作上不出大错,麻烦少一点,奖金多拿一点,凑合着养家糊口,就对咱社会主义大国企感恩戴德啦。”
“诶,乘风,我觉得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嘛,”别看孙纯笑脸相迎,可是话里却毫不放松,“你在公司里是大家公认的一个人物呢,既懂技术,又擅长管理组织,现在这个工作你又不太愿意干,再在销售部窝下去岂不是浪费人才?连我都替你惋惜。”
孙纯这句话,可是点到了陆乘风的心结上,心想,我到底是不是个人物大家自有公论,也不是你给定义了算的。你说我懂技术,善管理,为什么不夸我还精通销售和市场呢?这些年我在做技术开发和售后的同时,捎带着给公司顺出去多少仪器你知道吗?你这个家伙也就会打打官腔,放放空炮,我自认为除了这方面,其他的地比你强得多呢
当然,这话绝不能当着孙纯的面明说,已经得罪了一个吴中,要是再把孙纯也彻底推到对立面上去,自己可真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我现在觉得在销售部呆得tǐn好呀,坐在家里光动嘴,不用四处奔bō,也不象以前搞技术时那么疲于奔命。”陆乘风满脸愕然,故作十分不解地问,“你是听谁说的我不太愿意干?”
“嗐,还用谁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看你每天没精打采的,说句话都困难,”孙纯把一片脆女敕滑腻的鲍鱼用亮晶晶的叉子捅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连杜总都知道了。”
这言多必失呀,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一样的,连圣人都时常告诫自己“三缄其口”,难道你孙纯比圣人还要修行到位?陆乘风心里还没来得及夸上自己一句,便立马开了锅,惴惴不安起来,难道今天鸿门宴的幕后主使是公司总经理杜小军?
完全有这个可能从上午于菲菲传达过来的信息中解读,很明显,杜小军已经在第一时间掌握了他和吴中交火的信息,但当时吴中正在现场,不可能去报案,别的销售员越过好几级,直接捅到公司最高层的可能ìn也不大。由此分析,很可能这个通风报信的内线,就是眼前这个功名弃fù孙纯
怎么能进一步试一试呢?陆乘风站起身来,假意要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其实是为了争取时间,在脑子里快速考虑一下。嗯,干脆,冒一下险吧陆乘风实在是太珍惜眼前这个机会了,mō清了“地雷”的秘密,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打击敌人嘛
不大功夫,陆乘风重新到座位上,脸sè悲戚戚好象很无奈的样子,心情沉重地说,“你刚才说的我认真考虑过了,还真的得谢谢你,确实是为了我好,给我提醒。”他眼睛眯缝起来,尽量减少信息向外传达的数量和质量,装傻说,“可是公司里这些个部门你还不知道,就属技术部和销售部挣钱多,再调到其他部门钱可就少了,咱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我觉得还是不能轻易地换部门,再说现在哪个部门也不缺领导呀。”
孙纯满面红光,十指交叉捂在大肚子上,舒服地把身子埋进高背西洋风格雕ā软椅中。陆成风看见他这个近乎于幸灾乐祸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嘿嘿,老弟,老哥给你出个主意,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呀,”孙纯大大咧咧地说,“部直下属那么多单位呢,不止中天公司一个赚钱多的地方吧,何必在这儿招人不带见。”
啊,明白了,这个意思是让我离开中天公司呀。
“根本不可能”陆乘风好像真的有点急了,急急火火地说,“两年前刚干完西北工程那会儿,我就恳求过咱们前任老总,求他放我一马,让我离开公司算了,可是他根本就不答应,当场还扔下一句狠话,让我死了这条心。你那时候在机关,不了解这个情况的。”
“诶~,此一时,彼一时嘛。”孙纯很惋惜地摇了摇头,似乎很有点同情的意味,“乘风,说实在话,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所以今天才sī下里给你出这个馊主意,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算了。轻轻松松地,钱还不少拿,多好?你要是真下定决心要走,公司那边现在应该没问题,要是还不放,我出面给你做做工作。”
啊逗他说出来的就是这句话你给我做工作,你算是老几?咱俩从级别上来说那可是平起平坐的。这下全明白了,确实是杜小军派孙纯来做说客的,想要劝说陆乘风畏罪潜逃,主动提出调离中天公司
哼,想要挤兑老子走,让你们这帮家伙哈哈笑,老子偏偏不走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想都不要想
可是杜小军的动机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呀,自忖与杜小军之间还没有到深仇大恨的地步,他为什么要这么急于赶我走呢?
“嘿嘿,来,喝酒喝酒”陆乘风探身向前,三根手指捏起高脚酒杯,站了起来,伸手把盛着琥珀sè液体的杯子直接就捅到孙纯面前,看起来似乎有点强迫的意思,“他**的,工作上那些烦心事今天咱不提了,免得破坏了难得的好心情……。”
陆乘风回到家里,闷闷不乐。他仍然对杜小军要赶他走的动机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今天就算自己装疯卖傻敷衍过去了,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今后仍是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杜小军可不是个轻易就能善罢甘休的主儿,现在自己人微言轻,处处被动,只能对今后事态的发展拭目以待。不过有个问题已经很明显了,继续在杜小军手下玩下去,自己的功名利禄就算是到头了
他老婆林爽也是刚从外面应酬回来,看见陆乘风又是一副死人脸,心事重重地在房一支紧接一支地抽烟,就知道这个家伙又装深沉了,没好气地说,“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上班天天闲着,钱也挣得没有以前多,还整天板着个脸,给谁看呀?别人原先跟你差不多的,现在升官地升官,赚大钱地赚大钱,我倒是跟着你苦惯了,可以后孩子要上名校,出国留学,没钱怎么办?”
林爽现在最擅长的,就是总在陆乘风最难受的时候,怕他印象不深,及时给他往伤口上撒一把盐而且还总能顺带着举出身边某某人光宗耀祖的具体事例,刺jī刺jī他。
现在她可是蒸蒸日上的事业,到欧洲公派学习了几年,不管真假也算是个“海龟”。而且最近还有风言风语,传说有可能还要从副处长扶正,因此在外面越发地谦逊,回到家里确实越发地骄横,相对于每况愈下的陆乘风反差强烈,处处感受到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陆乘风根本无心给她解释,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象今天这种屡战屡败的战果,上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不仅得不到只言片语地安慰,反而会一如往常,遭受到更严厉地鞭策和鼓励。
因此每逢这种情况,陆乘风总是心怀歉疚,一语皆无,心里更加沉闷和憋屈。
这女人一生中只要把握住两点,一般就不会出大格,一个是不要太爱慕虚荣,一个是别贪小便宜。陆乘风很理解,与自己同在一个部委不同下属单位工作的林爽,看到他现在江河日下,一蹶不振,而别人却是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高歌猛进,虚荣心受到摧残,也确实是情有可原嘛。
以前也曾多次试图过与林爽沟通过,可是随着两人之间在各方面的反差愈来愈大,沟通效果也大打折扣,三天两头地发生不睦,这过日子也不能整天吵着过吧,陆成风毕竟是底气不足,现在极少发言。
陆乘风今天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现在真是应了那句成语——内外交困。
是吴中捅鼓的杜小军,逼迫陆乘风叛变**,还是另有其人?要真是这样反而好办了,找到那个系铃人,顺藤mō瓜,软硬兼施,终究没有解不开的结。最要命的是,这是杜小军的原生态想法,从人的本ìn上看,心魔只能是自生自灭,要想改变恐怕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陆乘风想到半夜也没想出个定论,索ìn放宽心态,自己给自己打气,你们有后台,难道我就是吃素的吗?再说在国企,没有犯罪证据,想随意动一个处级干部谁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今天杜小军委托孙纯来给自己传话,本身就证明是一个心虚的举动。
算了,只要明天还有饭吃,就是幸福
他这一夜在房里睡得很不好,梦境中又出现了那两个女鬼要分割他的恐怖场面,第二天早晨起来心里还“砰砰”直跳。
第二天早晨,陆乘风刚走进办公室,就意外地看见吴中手里正拿着一块抹布,史无前例在给自己擦办公桌。他紧走几步奔过去,一边夺吴中手里的抹布,一边惶恐不安地连声说,“诶呀,怎么敢劳您老兄的大驾,让你亲自给我擦桌子,谢谢,谢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吴中这个举动,确凿无疑是主动示好的表示,因为他们三位领导的办公室和其它公共场所,从来都是专门有保洁员来打扫的,因此陆乘风在清理完自己的内务后,接下去又转到吴中干干净净的办公桌上接着涂抹,看着他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那张胖脸,主动道歉说,“我回去反省了一下,你昨天说的确实有道理,都怪我当时被技术部一个问题闹腾地昏了头,强词夺理,还恶语中伤,你只当我是放了个臭屁,别计较好了。”
“嗯,应该说咱两个谁都有错,谁都没错。”吴中其实还是话里有话,思索着正要说下去,忽然扭头发现门口老韩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样子,便放开嗓门大声说,“下了班,咱兄弟俩叫上几个销售员喝酒去,晚上再唱唱歌,放松放松,这几天真是太疲劳了,弄得上上下下火气都tǐn大,全是为了工作,不值当嘛”
陆乘风会意,赶忙添油加醋地顺杆爬,“好,领导发话,绝对从命,咱兄弟谁跟谁呀。”
老韩听见两个人在屋里亲如兄弟,仿佛比以前更亲近了些,便打消了顾虑,放心大胆一摇三晃地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先眼角扫了陆乘风一眼,随后就直接来到吴中面前,把单子往上一递,瓮声瓮气地说,“经理,这是我上个月谈的那笔合同的信息费,你看看,给签一下呗”
吴中微微愣了一下,接过单子,扭身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审,一边厌恶地想,“这个家伙,真是会找事,昨天陆乘风刚刚捅出这个问题,今天你就当面表演,就这么急不可待?还怕给人家的把柄不够多吗?”
吴中想着,脸上可就带出来了,扭头斜眼瞄着老韩,没好气地说,“这么又是按最高标准提呀,这单生意不大,我觉得降两个点打发了他们就满可以了,反正也是个小客户,估计以后量也不会大。”
没想到老韩一下就急了,脖子一梗,翻着白眼说,“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们说话不能不算数吧,这要是传出去,以后我的买卖还做不做?做人总得讲个信誉吧。”
“嗐,不就是少给他二千块钱嘛,你想想,这个月你一个人就提了多少钱出去?”吴中低头盯着单子,一手搔着头皮,一手摇晃着签字笔,十分不耐烦地说,“提太多了,总经理那边问起来不好办哩。”
“噢少给你二千块钱你干哪”老韩急火攻心,暴躁地用手指关节“碰碰”敲击着吴中的桌面,瞪圆了眼睛,“好,你们领导要真是这么绝情也可以,大不了谁也别想好过”
这也太不象话了,哪象是给客户在争回扣?分明就是为自己争那点黑钱嘛陆乘风在边上对老韩这赤l(果)地原形毕l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碍观瞻,忙知趣地扭身疾走出办公室。心想,还是躲远一点好,否则哪天杜小军要真是过问起来,他吴中最先怀疑地还不得就是我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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