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个月杨正义几乎没有见到过老师和同学,当俞红茵出现在红星乡政fǔ之后,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却接踵而来。杨正义到县城见过俞红茵和钟旭霏之后不久,杨正义的大学老师梁澜铨突然出现在红星乡政fǔ的大院里。
梁澜铨是杨正义的古汉语老师,是槐hua学院里的一位少壮派。由于梁澜铨勤于学术研究,他取得了一系列学术研究成果,因此得到了老一辈教师们的信任。梁澜铨是一个开明开放的教师,他与其他教师的一个重大区别就是能够和学生平等jiao流问题。作为一个年轻才俊,他受到了青年学子们的拥戴。
梁澜铨身高一米八,在南方地区属于比较少见的高个子。他身材tǐng拔,没有半点臃肿的迹象。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粒暗红的麻点,这更增加了他的沧桑感。不管梁澜铨是上午还是下午上课,缺课的学生都很少。特别是那些nv学生,她们敢在教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澜铨,希望梁澜铨的目光能够落到她们的身上。
杨正义毕业前夕去看望过一次梁澜铨,告诉他自己分配到了千洋县,但还不知道是哪个乡镇。杨正义希望梁澜铨方便的时候到他工作的那个地方去做客。梁澜铨告诉杨正义他岳父母还在鞍江郊区,方便的时候他会到鞍江去,到时候肯定有机会见面。杨正义在确定了工作的乡镇之后并没有写信告诉梁澜铨,他谁也没有告诉,他只希望在这个地方悄悄地奋斗成长。
梁澜铨是一个人出现在红星乡政fǔ简陋的院子里的,杨正义的宿舍兼办公室在乡政fǔ院子的最外面,因此他很容易现院子里进来的所有人。把杨正义的办公室安排在最外面,也是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的考虑,因为他是乡政fǔ秘书,要直接为老百姓办很多具体事务,办公室必须方便老百姓寻找。办公室在最外面有利于杨正义为老百姓办事,但却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那就是不便于平时看书。如果乡政fǔ干部和来办事的人看到他白天经常拿着书本在阅读,那么一定会认为他不安心工作,这对他日后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因此杨正义不得不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他既要注意那些来办事的人们,又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正在看书。梁澜铨一进院子杨正义就看到了他,他当时还在东张西望。
杨正义很快就迎了出来,他伸出手拉住了梁澜铨,惊喜地问:“梁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
梁澜铨有几分得意地说:“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杨正义无心猜测这类问题,他只是关心梁澜铨到来这个事实,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会到来这个推理:“晚上不走了吧?我去买些菜来,你就在我这里吃饭”
梁澜铨这个时候才对杨正义出了邀请,他说:“今天晚上不在你们这里吃饭了,我们到我岳父家里去。还有一个同学在那里等着你,今天晚上我们要一醉方休”
梁澜铨的岳父住在县城鞍江的郊区,与杨正义所在的红星乡政fǔ相隔并不远。杨正义在处理完当天的公务之后向乡政fǔ的领导请了假,告诉他们要到自己的老师家里去吃饭,明天早上再回来上班。因为乡政fǔ晚上基本没有公务,领导二话没说就批准了杨正义的请求。
杨正义坐上梁澜铨骑来的摩托车,两人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乡政fǔ。
杨正义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摩托车。从红星乡政fǔ到鞍江城郊虽然路途不远,但道路曲曲折折,稍有不慎就可能生危险事故。
一路上杨正义都在琢磨,是谁在梁澜铨的岳父家里等着他呢?
到达梁澜铨岳父家里的时候,天s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鞍江的夜晚是非常美丽的,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若明若暗,远江却灯火通明。过去有人说鞍江是小南京,它果真有几分南京的风韵。
当摩托车驶进一个农家小四合院的时候,梁澜铨来了一个急刹车,杨正义坐立不稳一下就撞在了他的身上。梁澜铨冲杨正义笑了笑,然后一起下了摩托车,他对着四合院大声喊道:“晓姗,你看谁来了?”
四合院里应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nv孩,她穿着一条粉sè的连衣裙。在连衣裙的衬托下,nv孩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颇有几分风韵。
这个穿粉sè连衣裙的nv孩跑上来拉着杨正义的手说:“我本来想和梁老师一起去乡政fǔ接你,但怕他的摩托车坐不了三个人,因此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这个穿粉sè连衣裙的nv孩是杨正义的大学同学曾晓姗,她和杨正义都是中文系的学生,但她低杨正义一个年级,与俞红茵同届。曾晓姗在学校里属于非常活跃的那类nv生。正是由于曾晓姗非常活跃,杨正义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因为在大学基本上都是低年级的学生关注高年级的学生,很少有高年级的学生去关注低年级的学生。曾晓姗是一个多才多艺的nv孩,由于思想新chao,她有很多的追随者。
曾晓姗与钟旭霏的情况差不多,她们在大学期间与杨正义并不十分熟悉,仅仅是见过面而已,她们与杨正义都没有单独相处和jiao谈过。但令人奇怪的是,她们一离开校mén,在见到杨正义的时候就像见到了老熟人一样。
梁澜铨帮岳父一家人做晚饭去了,留下曾晓姗与杨正义在一起说话。
杨正义不知道曾晓姗为什么与梁澜铨如此熟悉,她怎么会与梁澜铨一起到他的岳父家里来做客。杨正义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怎么和梁老师这样熟悉啊?”
对于杨正义提的问题,曾晓姗已经xiong有成竹,她似乎早就知道杨正义会提这个问题。“我是和梁老师一起来看你的。”曾晓姗说。
现在轮到杨正义非常吃惊了,因为过去他与曾晓姗从来没有单独打过jiao道,更谈不上个人友谊,她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曾晓姗也看出了杨正义的疑huo,她问:“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杨正义口是心非地回答:“相信。”
事实上杨正义根本不相信曾晓姗的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和曾晓姗的确是无缘无故的,既无爱又无恨,她怎么会费尽周折跑到鞍江来看他呢?
看到杨正义似信非信的神态,曾晓姗认真地说:“我是真的想来看看你,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很敬佩你。同学们不是因为你是系学生会主席和团总支副书记而尊重你,是敬重你是一个有个xìng的人,你有独立的人格;另一方面我们都敬佩你看了很多书,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杨正义真诚地对曾晓姗说:“我知道你们说我的所谓个xìng,就是因为我曾经和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胡莱打过架。说我居然敢打团支部书记,是吃了豹子胆。说我有思想,是讽刺我曾经怀疑过马克思主义。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我,我不是猪八戒,以为把自己放在路灯下就成了‘夜明猪’”
杨正义的确看了很多书,也真正思考过问题。在杨正义还没有当班长的时候,和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胡莱进行过一次辩论,这次辩论吸引了很多人观看,这在当时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
但让杨正义声名大噪的是他和胡莱的那一场rou搏。这一场rou搏让所有的人看到了杨正义决不屈服的xìng格。
在与胡莱辩论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胡莱来了他们寝室。杨正义不知道胡莱到他们寝室来干什么,他礼貌地与胡莱点了点头。胡莱面无表情,只是与其他同学进行一些可有可无的对话。杨正义没有cha话,专心看着自己的书。
正当杨正义专心看书的时候,他的头上突然挨了一皮鞭,打得他眼冒金星。杨正义抬起头来,看到胡莱怒目注视着他。杨正义质问胡莱:“你想干什么?”
胡莱又出其不意地chou了杨正义一皮鞭,他紧接着说:“我想教训教训你,让你长点记xìng”
杨正义的年龄比胡莱小,身材没有他那样高大,身板更没有他那样结实。在最初的一瞬间,杨正义的心里对胡莱也有所畏惧,他担心胡莱真的大打出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必然要吃大亏。但杨正义又不能忍气吞声,如果选择沉默挨打,不仅会助长胡莱的嚣张气焰,而且会让所有的同学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没有骨气。杨正义不得不站起身来,他严肃地对胡莱说:“做人要讲道理,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如果要打架,我们到外面去打”这后面一句话其实是杨正义吓唬胡莱的。
胡莱听到杨正义后面的话之后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杨正义在挨了两皮鞭之后并没有屈服,而且还提出要到外面去打架,他更加愤怒地朝杨正义身上chou去。这一皮鞭没有chou到杨正义的身上,杨正义一闪身躲开了。皮鞭“嘣”地一声chou到了桌子上。
当胡莱的第三皮鞭chou向自己的时候,杨正义已经忍无可忍了。有的人把别人的忍让当作懦弱,因而肆无忌惮地欺侮他人。这些人犯了大忌,他们不知道忍让绝不是懦弱杨正义迅冲向胡莱,他一把抓住胡莱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脸上一巴掌。杨正义骂道:“hún蛋你做事要有分寸”
胡莱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依仗自己身体的优势,将杨正义推向了寝室的角落里面。当杨正义被推向屋角的时候,他找到了依靠,他身后的那堵墙成就了他。杨正义背靠墙壁,犹如安泰背靠大地,他一脚向胡莱踢去,胡莱应声倒在地上,杨正义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问:“你还打不打架?”
胡莱没有吭声,他还在试图进行反抗。杨正义先把胡莱的头往地上狠狠地一磕,然后再次问:“今后你还打不打架?”
同寝室的其他同学看到杨正义受欺负,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帮他。现在他们看到胡莱被杨正义打倒在地上,都觉得非常解气,不仅不愿意上去拉开杨正义,反而希望杨正义将这个无赖团支部书记的头狠狠地多磕几下。可能是其他班上的学生看到了杨正义他们寝室打架,跑去报告了老师。当老师赶来的时候胡莱还躺在地板上没有起来,其实他是不好意思起来。后来老师找寝室的同学了解情况,同学们都帮杨正义说好话,指出胡莱的问题,结果学校让胡莱写了检查,没有批评杨正义。知道情况的所有同学都敬佩杨正义不畏强人,在后来选举班长和系学生会主席时,大家用选票支持了他。
曾晓姗是无数支持杨正义的人中的一个。
听到杨正义的自嘲,曾晓姗说:“我这次还真是想来向你请教一些人生方面的问题。”
杨正义听说她真的要请教人生方面的问题,立刻感到紧张起来。他自己就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别人,哪里配帮别人解答问题。他说:“我哪能给你解答什么人生问题呀,有问题你找梁老师不就行了吗?”
曾晓姗说:“这个问题梁老师解答不了,如果他能够解答我还跑来请教你干吗?我问你,如果你心里爱着一个人,你怎么办?”
这是一个杨正义没有预料到的问题,他读高中的时候曾经去请教过一个高僧,高僧给他讲了石头向佛请教怎样对待爱情的故事。但杨正义隐隐地感觉到曾晓姗的问题与他自己的问题不一样。
杨正义对曾晓姗说:“如果你爱他,你就应该大胆地告诉他。如果他也爱你,你们不就成了幸福的一对吗?”
曾晓姗又说:“如果他已经有了家庭,他不能爱我了呢?我还能够继续爱他吗?”
杨正义没想到曾晓姗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对曾晓姗说:“既然你要让我谈自己的真实看法,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曾晓姗yù言又止,犹抱琵琶半遮面。
杨正义大度地说:“你如果不好意思说那就算了,只要你能够得到幸福,对方也能够得到幸福,那么你就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幸福,而对方却非常痛苦,那么你就应该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更为重要的是,你还要看看别人家庭的情况,如果别人本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你而解体,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不道德的;如果本来就是一个不幸的家庭,他的家庭和婚姻就是一个悲剧,你的出现只是使这个不幸的家庭尽早结束它的不幸,那么你的行为还是情有可原的”
杨正义说完之后,曾晓姗迫不及待地说:“他的家庭和婚姻本来就是一个悲剧,他的老婆是地道的河东狮子,他们也没有共同语言,我的出现最多只是尽早结束他们的不幸”
杨正义摇了摇头,每个人的问题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他没有任何资格充当曾晓姗的导师。他说:“自己的问题只能由自己来寻找答案,其他人无权充当导师”
后来梁澜铨来请他们吃饭,杨正义就和曾晓姗一起吃饭去了。
这个晚上梁澜铨的情绪很高,他不停地劝杨正义喝酒。梁澜铨一边劝杨正义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大讲饮酒的好处。梁澜铨还给杨正义讲了一个情况,他说杨正义大学毕业的时候本来是要留校教书的,但胡莱对杨正义留校教书很嫉妒,他不希望杨正义留在学校里教书,而是希望他到那些条件很差的乡镇去“锻炼”。当上级有关部mén来学校考察到乡镇任职的学生时,胡莱将杨正义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进行了挥。他说杨正义是仅有的两名**员之一,有组织能力,善于思考问题,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去乡镇锻炼。根据胡莱提供的情况,考察人员进一步找其他同学验证,大家都真诚地认为杨正义是一个好学生,适合做行政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考察人员明确要求杨正义到乡镇任职,学校只好忍痛割爱同意让杨正义到乡镇任职,他们只得另外选了一名学生留校。
梁澜铨气愤地说:“没想到胡莱的品行这么坏。如果你留在学校教书,你会成为一个优秀学者的”
杨正义隐约地知道梁澜铨说的情况,当初中文系主任肖光明的确找他谈了话,提出留他在学校教书,后来情况生了变化,他被分配到乡政fǔ工作。从个人的本意来说,杨正义还是愿意留校教书,研究一些理论问题。
这个晚上梁澜铨不停地向杨正义劝酒,曾晓姗也向他劝酒。杨正义没有办法,他只有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杨正义不知道这个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是梁澜铨把他扶到房间休息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杨正义现梁澜铨没有和他住在一起。他起netg之后不久,梁澜铨来到了他的房间:“昨天晚上我们喝得尽兴,我怕影响你休息,就住在客厅里面。”这天早上梁澜铨对杨正义非常客气,他甚至帮杨正义挤好了刷牙的牙膏,让杨正义很是过意不去。梁澜铨最后说:“我爱人的叔叔是县里的一位离休干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今后我把你引荐给他。你既要帮我照顾他,又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人生经验。”
杨正义点头表示应允。
曾晓姗也到房间里来看望杨正义,她神采奕奕,一扫昨天晚上与杨正义谈话时脸上的yīn霾。她告诉杨正义:“昨天晚上我和梁老师守了你一个晚上,直到你睡着了才离开。”
杨正义对曾晓姗表示了感谢:“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多了,影响了你们休息。”
杨正义没有和梁澜铨、曾晓姗一起吃早饭,也没让梁澜铨送他。他步行到了汽车站,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回到了红星乡政fǔ。
在与梁澜铨和曾晓姗见面之后不久,杨正义正式担任了红星乡政fǔ计划生育工作队负责人。工作队仅有两名乡政fǔ正式干部,其他都是由各村chou调上来的农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杨正义必须依靠这支杂牌军夺取全乡计划生育工作的新胜利。
在工作队正式组成之后,李爽爽代表乡政fǔ向大家讲了一次话。杨正义终于有了机会仔细观察眼前这个nv人。
李爽爽个子不高,身材不算臃肿,但也绝对算不上苗条。脸颊倒是丰满,但完全算不上漂亮。正是这种没有任何先天优势的nv人,她们在仕途上往往一帆风顺。李爽爽是在“文化大**”后期参加工作的,没有经历过残酷的高考。因为李爽爽的父亲是一个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在国家招录干部时她捷足先登。这是血统的优势,但让她能够稳步上升的还有xìng格方面的原因。李爽爽作风泼辣,办起事来风风火火,其狠劲一点也不逊于男人。李爽爽愿意与男人打jiao道,很少看到她单独与其他nv人在一起。
李爽爽获得乡政fǔ干部们的认可缘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天晚上李爽爽和一位同事去乡电影院看电影,在电影结束之后人们离开电影院的时候不巧生了停电事故,一些人排队缓缓走出电影院,另一些人则站在原地,李爽爽也站在人群中间。当时正是夏天,李爽爽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她感到自己的tún部顶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李爽爽心里一惊,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但她不动声sè,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抓住这个硬邦邦的东西,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对方随即回答:“手电”李爽爽使劲拍了拍手中的东西,接着说:“下次不能再带了,当心我处理了它”对方一听这严厉的口气,知道碰到了并不好惹的人物,他立马唯唯诺诺地回答:“是是”后来电影院来了电,李爽爽才从容地走了出去。当李爽爽把这件事情告诉同事们的时候,人们都由衷地对她表示钦佩,这为她获得了很好的名声。
李爽爽是在乡政fǔ礼堂对计划生育工作队成员表讲话的,她站在主席台上,习惯xìng地双手叉腰,在台上不停地来回走动。她在历数计划生育工作的重要xìng和大家的光荣使命之后,慷慨jī昂地对工作队成员说:“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做呢?我们先还是要扬过去说的‘**加拼命’的jīng神,要有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大无畏勇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在具体方法上,我们既要做思想工作,又要搞强迫命令,对于那些思想顽固的人要采取强硬措施。我们家乡有句老话,三句好话顶不上一马bang”最后她还不忘叮嘱大家保重身体,注意安全。听讲的人都对她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正义也表了态,他有必要让他的农民兄弟们了解自己,这是他们今后共事的前提和基础。杨正义说:“列宁曾经说过,一百打宣言,顶不上一个实际步骤。我愿意和大家一起脚踏实地做好计划生育这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在杨正义讲话的时候全史进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他也表了讲话,他说:“我既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又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说一千道一万,我们的工资不是白拿的,完不成工作任务,大家统统给我滚蛋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出了问题我给大家顶着”
工作队成立之后立即开展了一次寻找外逃计划生育对象的行动,这是杨正义第一次单独领导这样的行动。
这天清早,杨正义和工作队的人员在乡政fǔ吃完早饭之后向附近的芙蓉乡出,因为事前已经得到消息,红星乡一名生对象藏匿在这个乡里。当时没有汽车作为行动工具,所有的人都只能步行。杨正义和他的工作队员们步行2o多里路程之后,到达了生fùnv躲藏的村子。当工作队还在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行走的时候,一名队员拉住了杨正义的手,他指着前方说:“杨秘书,你看”杨正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远地见一个小孩从山上往山下的农户家里跑去。同时,杨正义还看到山上的一棵小树慢慢地倒在地上。
杨正义的脑海里迅闪现出电影里“放消息树”的镜头,那是一部描写中国抗日战争的电影,里面写到放哨的儿童团员现鬼子往村子里来的时候立即放倒了消息树,告诉乡亲们鬼子进村了。杨正义心里一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今天可能也会扑一个空。他随即又想,他们与计划生育对象的关系怎么会如此紧张?
杨正义率领的计划生育工作队直奔那个外逃计划生育对象藏身的家庭。据杨正义事前了解,这是她的娘家。工作队到生对象家里之后的做法几乎与上次全史进率领乡政fǔ工作人员拆汪种地家里的房子时如出一辙,他们也分别把守了各个路口。杨正义进屋与主人对话。
这是杨正义第一次在工作队员面前展示自己的政策理论水平和口头表达能力,是赢得队员信任的关键之战。虽然心里在打鼓,但表面上非常镇定。他对这户家庭的主人说:“老大爷,计划生育是我们的基本国策,我们每个人都要支持和落实国家的政策。听说你nv儿已经跑回娘家来了,请你和我们一起做好你nv儿的思想工作,让她和我们一起到乡里做计划生育手术。”
这位6o多岁的老人满脸沧桑,根本看不出真实表情。在杨正义与他说话的时候,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看到老人的这副模样,一个工作队员态度强硬地对他说:“杨秘书和你说话呢,你也不回答,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呀”
老人还是没有作声,工作队员准备继续骂他,被杨正义制止了,他说:“别着急,让他老人家想想。”
然后杨正义耐心地对老人家说:“老大爷,我们不是不让你的nv儿生育,但要求她执行国家的政策规定,隔几年之后再生。你让nv儿和我们回去,我们不会为难她的。如果你的nv儿不出来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今天是不会离开你家的”
在杨正义反复劝说之后,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气鼓鼓地说:“她不在我家里,你们再等几天也没有用nv儿是nv儿,我是我,有本事你们直接去找她,不要拿我来出气”
见到老人的态度没有松动的迹象,杨正义离开了他。他要去与工作队的同事们商量,如何才能使老人把自己的nv儿动员出来做计划生育手术。
经过反复商量,杨正义还是决定在老人家里进行搜查,因为情报已经确证生对象就住在这里。杨正义是2o世纪8o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他的家庭在“文化大**”期间多次被抄过家,他对抄家深恶痛绝,对人权格外珍惜。但他现在面临深刻的矛盾,一方面知道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展必须控制人口急剧膨胀,如果听任生行为泛滥,那么中国永远不可能实现民富国强。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我们必须尊重和保护人权,不能随意抓捕人,不能随意拆毁他人的房屋,更不能肆意剥夺他人的自由。正因为如此,杨正义产生了一种内在的剧烈痛苦。
当工作队员在这户人家的各个角落仔细搜查的时候,杨正义一个人信步来到了房子外面的猪圈旁边,他站在猪圈外面,看着猪圈里的猪由于饱食终日而无忧无虑地幸福生活着。杨正义心想,猪很多时候比人更幸福,因为它们没有思想,它们也不用思考,它们只要吃饱喝足就行了。但猪是悲哀的,它们在被人们养féi之后只能任人宰割,它们的命运永远是未定之天。
当杨正义在猪圈外面专心看猪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自己周围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如果现了那个生的计划生育对象,工作队的同事们是一定会来告诉他的。他没有必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搜查,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杨正义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看猪,在思考人的命运和猪的命运,一个人却在这时候悄悄地向他bī近,这个人就是这户家庭的男主人,也就是刚才和杨正义说话的老人。老人手里拿着一截巨大的木头,趁杨正义没有注意的时候将木头向他的脑袋上狠狠地砸去。杨正义听到“嗖”的一声响,紧接着有一阵风刮来。他本能地一偏头,那截木头砸进了猪圈里。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猪的脑袋上,刚才还在哼哼唧唧舒坦睡觉的féi猪头上立刻鲜血四溅。
杨正义大吃一惊,他回过头来怒目注视着老人,大声质问:“老大爷,你想干什么”
老人哆嗦着手对杨正义说:“你们丧尽天良我nv儿的孩子都怀上好几个月了,并且身体有病,你们还非要她去做手术,你们忍心让你们的家里人也去吗?”
在这位老人飙的时候,工作队员们迅地围拢过来。他们抓住老人的双手,把他捆了起来。老人一边挣扎一边怒骂:“该死的断子绝孙的你们这样无法无天,我们老百姓怎么活?”
杨正义严肃地对老人说:“老大爷,我们每个人都要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如果是我们家里的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他们也必须受到处理”
杨正义让工作队员给老人松了绑,但没有让他离开。杨正义知道这是他的第一次考试,他必须考试及格,否则他今后就无法带好这支队伍,无法完成肩负的工作重任。
天已经逐渐黑下来了,老人始终没有屈服。在任何时候都决不放弃,这是杨正义自小以来养成的xìng格,这种xìng格现在派上了用场。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他们今天到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吃晚饭,这还是一个未知的问题,但即使不吃晚饭,他们也不会离开这里。老人在自己家里坐着,既没有答应工作队的要求,又没有去做自己家里的晚饭。
或许是被杨正义的决心所威慑,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老人主动来找杨正义。他诚恳地对杨正义说:“这位同志,我看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你说我nv儿今后还可以生育,这是真的吗?”
听到老人问这个问题,杨正义看到了希望。他告诉老人说:“老大爷,根据政策规定,你nv儿可以生二胎,但必须在四年之后再生。她现在应该去做流产手术,然后再按规定办理生育第二胎的手续。这些事情都办好了,她今后是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
老人似乎还不太放心,他对杨正义说:“我看你是一个好人,你能够给我写一个保证吗?”
杨正义感到左右为难,他不是害怕写保证。他知道以个人名义写的保证缺乏法律和政策效力,不能作为以后生育第二胎的政策凭据。但如果不写保证,老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员他nv儿回去做计划生育手术。杨正义对老人说:“我今天可以给你写一个保证,你让你nv儿拿这个保证到乡政fǔ办理有关手续,我们一定说话算数”
老人最后又说:“我nv儿前不久刚害了场大病,你能让她养一阵身子再去做手术吗?”
这是杨正义没想到的问题,如果情况属实,他必须保证老人nv儿的身体健康,健康关乎终身的幸福,计划生育手术是可以适当延缓的。杨正义从自己身上拿出1oo元钱让老人转给他nv儿检查身体养好病,并同意等他nv儿身体康复之后再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老人犹豫地接过那1oo元钱,并且在得到了杨正义亲笔写的保证书之后,亲自到邻居家里把自己的nv儿找了回来。他颤抖着对杨正义说:“同志,我把我nv儿jiao给你们了,如果我nv儿有什么闪失,我就要和你们拼我的老命”
杨正义看着这个刚从邻居家里出来的nv人,她的年龄似乎还不大,最多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体的确非常虚弱。杨正义相信老人没有讲假话,他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个年轻nv子也用眼睛看着杨正义,她冷着脸对杨正义说:“你们现在应该满意了吧?”
杨正义没有和这年轻nv子计较,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杨正义领着工作队员和那位计划生育对象向老人所在的这个芙蓉乡政fǔ走去。
到达芙蓉乡政fǔ所在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当地的干部非常热情,迅给杨正义他们做了晚饭,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一起吃了晚饭。当然,他们还要看护好身边这位生对象,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决不能让她再次跑掉了。
这天晚上杨正义和工作队员们就在芙蓉乡政fǔ住宿。芙蓉乡的计划生育干部孙平凡来陪杨正义聊天,聊到兴起的时候,给杨正义讲了一个有关全史进的故事。
全史进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干部,在部队的时候担任过副团长,转业到芙蓉乡之后担任了乡长。全史进虽然长相难看,但他号称懂医术,特别是jīng通推拿按摩,最为重要的是他懂nv人的心理,知道该怎样讨好她们,因此他很有nv人缘。
芙蓉乡的党委书记叫刘阿宝,是个土生土长的工农干部。刘阿宝为人豪爽,对人没有戒心。他特别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大,酒至酣时则让他老婆苏翠萍来陪酒。全史进刚分配到乡里当乡长的时候,刘阿宝出于搞好党政关系的考虑,经常请他到自己的家里吃饭喝酒。而全史进正好求之不得,只要刘阿宝邀请,他都会准时赴约。
苏翠萍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fùnv,但却颇有几分姿sè。特别是她来陪客人喝酒的时候,几杯酒下肚之后脸上立刻飞满桃红,让人百看不厌。苏翠萍的酒量非同一般,很多男人都过不了她这一关,她是刘阿宝的秘密武器。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