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十一
感觉于厅长是真生气了,刘处长急忙说,我是和门教授开个玩笑,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拼了老命,我也得快办。我刚才是说该我办的什么都办好了,该做的工作我也都做了,只是还得等主管厅长审批一下,主管厅长不在,就得等着。
这还差不多。于利明举起酒杯,要敬刘处长一杯表示感谢。于利明敬完,门亮急忙起身敬刘处长。曹小慧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过于敏感,差点把事情弄砸。她也起身敬了刘处长。敬过酒,气氛一下活跃起来。话题不知怎么一下转到了讲荤段子上,特别是于利明,一连讲了五六个,有几个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吃过饭便开始打牌。杜娜说今天玩争上游,于利明立即附和说那就争上游。看来于利明出来玩,真的是陪杜娜玩,真的是巴结杜娜让杜娜开心。
输了牌先是喝酒,每累计输到十张牌,就喝一杯酒。曹小慧今天的手气不错,当然她也清楚,门亮一把也没管过她,于利明和刘处长,也是能放过她就放过她。曹小慧清楚,她还是赢得了男人们的好感,和杜娜和小牛比,她不仅比她俩漂亮,也比她俩更有气质。曹小慧也不想多赢,怕杜娜和小牛嫉妒不高兴。曹小慧酒量不大,还是感觉喝多了,但杜娜和小牛更是喝得晕头转向不能再喝,只好谁的女友输了由谁代喝。这样一来战斗就更加jī烈。到后半夜三点多,刘处长还是喝醉了,不但抢了胡出牌,还满嘴胡说**luǒ尽是下半身的话。于利明喝得也不少,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于利明说,两种酒混合了喝就是不行,我也胃里不舒服。这样吧,今天咱们休息,明天继续战斗。明天咱们到野猪沟去,去了爬爬山吸吸新鲜空气,要不整天光坐着,这身体也要提抗议了。
野猪沟离省城一百多公里,虽然风景区只是一条十几公里的山沟,但也是国家四a级旅游景区,而且沟里不仅有山有水,地势也险峻多变,山林也幽静得如诗如画。杜娜和小牛首先拍手叫好,而且说一定要去,不去不行。野猪沟在五峰县。于利明掏出手机,要给县财政局长打电话。于利明说,让局长给咱们安排,明天什么心也不用操,只管玩,只管吃。
打通电话,于利明只说明天要去野猪沟,要他安排一下,然后就挂了电话。
但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问明天几点能到,有多少人,视察不视察工作。于利明只是有点兴奋,头脑还没喝糊涂,他认真了说,你不要声张,再没别人,就是六七个朋友想去玩玩,你不要惊动县里的领导,也不要告诉其他不可靠的人,更不要太铺张,不然影响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对方说明白了,也不敢再多问,急忙挂了电话。
都是开车来的,都喝得有点晕晕呼呼,而且天也要快亮了。于利明说就在这里休息,然后让服务员去开三个房间。
木屋的后面,就是别墅式的宾馆。到了房间,曹小慧才明白,要男女合住,谁的女友就和谁住。
这不行,这太突然了,而且公开这样,不文明不说,还有点鬼混的味道。扭头看门亮,门亮也在看她,而且眼睛里已经流lù出了异样的光芒。此时小牛已经扶了刘处长进了房间。曹小慧一下急了,一下也感觉特别委屈,好像自己成了别人的玩偶,甚至就是一个招来的妓女。曹小慧急忙拉住于利明说不行,然后又拉住杜娜,要杜娜和她一起睡。曹小慧突然的举动让大家有点吃惊。于利明疑huò了拖着大舌头说,怎么,害羞是不是,都是朋友,也是过来人,还害怕什么。
门亮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解释。曹小慧着急了说,我和门亮只是普通朋友,我是说这样不好,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真的不文明,万一让人知道了,事情就麻烦了。
于利明还真的没醉,他盯了看曹小慧一阵,说,那么我就和门亮睡,我们老同学二十年没在一块睡了,今天睡在一起叙叙旧,你可别嫉妒吃醋。
看着门亮很难堪地跟于利明进入房间,曹小慧猛然心里一阵内疚。这样一来,最丢面子最受伤害的,其实还是门亮。让门亮在同学面前丢面子,而且是丢这种面子,而且人家一对对都能在一起睡,唯独他门亮不能,这对门亮的打击,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门亮今天受得伤害已经不少了,她再不应该伤害他,更何况和他们比,门亮是虚弱的。权势不如人家,经济不如人家,唯一能比的女朋友,也不如人家。这样的几重打击,门亮如何能经受得起,今晚又如何能睡得着觉。而遭遇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为了她:为她来赴宴,为她来求人,为她又受这样的侮辱。曹小慧一下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太没良心了。她又想把门亮拉出来。但门已经关上,她也没那个勇气去敲门,而且突然又拉门亮睡觉,丢面子不说,也让别人觉得更不自然。见杜娜在一边冷眼看着她,曹小慧拉住杜娜的手小声说,把你们拆开也不好,还是你去和于厅长睡吧,你过去把门亮换出来。
杜娜一下笑了,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卦。曹小慧一时想不出一个理由,也不好撒谎,只好说,我看到门亮不高兴了,他想和我睡。
感觉杜娜故意不想让她和门亮睡。杜娜仍然一脸坏笑说,男人的要求太多了,得寸进尺,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任何时候都高兴?算了吧,我累了,他们又喝了酒,还是我们俩睡了安然。
不睡就不睡吧,明天再向门亮解释。再说这事也太突然,太重大了,门亮也应该理解,而且睡觉这样大的事,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睡下,曹小慧又再一次觉得对不住门亮,而且心里的内疚无法抹去。她不知门亮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门亮肯定特别的难受。门亮带她来,就表明了她的身份是他的女朋友,这点她也是同意的,也是愿意的。现在突然变成了假的,门亮也突然成了一个无能而可怜的骗子,就像那个每天出去往嘴上擦点油然后回来说在外面吃了大餐的骗子一样。这让门亮以后再怎么见他们。记得有个段子说有身份的男人有四大标准,其中之一就是出门要带女朋友。门亮为她,已经付出了很多,她能够报答他的,也就是这么一点。但自己却无情地拒绝了他,也无情地羞辱了他,也无情地让他自卑,让他伤心,让他抬不起头来。这样自己还算什么有良心的人,简直就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自责让她无法再睡。她起身来到杜娜的áng边,说,还是你和于厅长睡吧,要不我去把于厅长换过来。
杜娜好像已经睡得mímí糊糊。杜娜mímí糊糊了说,干什么呀你,半夜三更的,一晚上你都熬不住了?喝了酒的男人最讨厌,没能力还没完没了。再说,人家也早睡着了。
说的也是,说不定于厅长确实睡着了。再说杜娜今晚也不愿意和于厅长睡。算了,明天再将功补过吧。明天,如果有住宿的机会她不但要抢了和门亮睡,而且在游玩中,也要更像一个温柔多情的情人。有了这样的主意,曹小慧才安心睡了。
手机嘹亮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夜晚,声音是那么地惊心动魄。曹小慧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她猜的没错,是申明理打来的查岗电话。申明理开口就问她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来时,她就告诉他要到植物园,要为申请科研课题请客,而且真实地告诉了他和谁去,要请的人是谁。只是刚才忘了打电话告诉他不回去了。曹小慧说,他们都喝醉了,今晚回不来了。申明理立即大声问不回来为什么不打电话。曹小慧说,我不是告诉你他们都喝醉了吗,刚把他们安顿好,就听到手机响了。
她听到了申明理粗重的喘气声。她能猜到他恼怒成了什么样子。申明理说要来接她回去。曹小慧说,这么远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接。但话出口又觉得不妥,这样会加重他的猜疑。曹小慧立即改口说,如果你想来接你就来,在森林宾馆206房间。
如果申明理来,打车来回至少也得一百多块钱,如果植物园通霄可出入,门票又得六十块。花这么多钱瞎折腾,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曹小慧想打电话阻止申明理来,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你越解释,他越以为你有鬼。来就来吧,花了钱吃了苦,他也就放心了。
曹小慧又不由得心慌意乱。她答应过申明理,绝对不会和门亮发生什么特殊关系,绝对不会破坏这个不容易的家庭。申明理似乎也相信了她,她来时,他并没有阻拦她。但继续和门亮这样下去,只能是越陷越深,其结果也只能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门亮。
曹小慧悄悄地穿好衣服,躺了等待申明理的到来。
mímí糊糊竟然睡着了。一下惊醒,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已经是早上八点十分了。杜娜睡得很香。申明理没来,也再没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曹小慧急忙到卫生间拨申明理的电话,响半天,申明理才接。她问他在哪里,怎么还没来。申明理却问她几点了。她听出他睡得糊里糊涂。她不想告诉他几点,她告诉他要到野猪沟,然后迅速合上了手机。
曹小慧决定起áng。如果门亮他们也起了áng,她就帮门亮洗洗漱漱,也让他们看看,也给门亮找回一点面子。
楼道里很静,厚厚的红地毯走起来没有一点声音。曹小慧隔门听听,里面传出熟睡的鼾声。鼾声时轻时重,温暖而甜mì。她不知这是不是门亮的声音,感觉是,但也不能肯定,因为她还没见过门亮睡觉,更不知他睡觉有没有鼾声。既然门亮睡着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曹小慧又悄悄地退了回来。
终于听到门亮他们的房间有了声音。曹小慧敲门进去,于利明正在洗漱,门亮已经洗漱完了。看来,门亮一晚也没睡踏实,而且感觉门亮的眼皮有点浮肿。曹小慧拿起门亮的皮鞋,再找出擦鞋器,蹲在门口细心地擦完,又帮门亮打领带穿西服。曹小慧无限的温柔和体贴,羡慕得于利明不停地夸门亮好命,有一个能挣钱的妻子,又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女朋友,真正走了桃花运。
向野猪沟出发时,于利明又有点不踏实。昨天也是酒喝多了一时xìng起,才想出了到野猪沟玩这个馊点子。这确实是有点麻烦。本来老百姓就以为当官的**,结果还领这么多的人去玩,去打扰基层,而且领的还是情人。这如果让人捅出去了,就不单单是个影响不好的问题,丢官受处分,也有可能。但已经说好了,不去也不行。犹豫半天,于利明拨通县财政局黄局长的手机,说这是一次sī人旅游,本来不通知任何人,但又觉得咱们是朋友,不打声招呼也不好。于利明说,你什么也不要准备,什么人也不要惊动,就咱们几个朋友,一起玩玩乐乐。
黄局长很聪明地说,我也不准备什么,就是两顿饭,但这饭也是我sī人请你的,和公家无关,和不正之风也无关,再清贫的老百姓,朋友来了,也不可能不给饭吃。
打完电话,于利明又告诫大家,说到了基层,都要做出表率,都要有领导的样子,不能嘻嘻哈哈,更不能让人家看出咱们带的是女朋友。咱们的身份,都是同学和同事,都是上面的领导。
于利明刘处长门亮都是自己开车,因都不是专业司机,于利明要求开慢一点。到了野猪沟,已经是十一点多。县长和黄局长早已等在路口迎接。下车握手客气几句,然后上车直接到野猪沟。
进沟不远,就是一处méng古包式的帐篷。黄局长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咱们就上山。
进入帐篷坐定,才知道陪同的远不止县长一个人,野猪沟所在乡的乡长书记也在场。而且大家一入坐,各种菜肴都一下摆了上来。黄局长自豪了介绍说,昨晚听说你们要来,我就给李乡长打了电话,王书记李乡长天不亮就过来准备,这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长的,都准备齐了。深山野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也就是点野味,今天咱们摆的是全野宴。
王书记又详细介绍每一道菜。天上飞的有野鸡野鸭野鸽子。地上跑的有野猪野羊野兔子。地上长得有野蘑菇野蕨菜野木耳。水里游的只有两种鱼,书记说,别看鱼没什么特点,但这种冷水野生鱼和一般的鱼不同,三四年才能长一斤,肉质特别鲜nèn。本来今天要让你们尝一尝野狼肉,只可惜没搞到。
如此铺张让于利明不安,也让他更加后悔。他将黄局长叫到外面,严厉了说,我让你不要惊动别人,你还大张旗鼓,这让群众看了,影响多不好。
黄局长说,你放心,今天其实没有一个外人。张县长不通知不行,张县长也是朋友,不通知过后肯定要骂我。至于乡领导,我不通知他们,他们也会知道,知道了非骂我不够哥们儿。其实,你们也不是多么特殊,更不是第一个,每年我们都要接待大量的领导,来来往往,习以为常,谁会管那么多的闲事。至于这些乡领导,他比我们更精明,打死他,他们也不会乱说。再说你放心,这顿饭是我请客,是我请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和乡里县里无关,如果有半点问题,我负责解释。
吃过饭上山时,又一下拿出了六杆猎枪,六位客人一人一杆。而且还为大家准备了十匹骡马。黄局长说,山路不好走,打猎还得翻两座山,走累了就骑马。
这浩浩dààng的一队人,又是枪又是马,惹眼**不说,万一哪只枪走火伤了人,负主要责任的都是他。于利明更加后悔,也觉得自己还是太不成熟,太年轻冲动。如果是老厅长,他绝不会这样张扬这样随意。老话说得好,得意忘形。人在得意时,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也最容易出大事情。其实,答应帮门亮申请研究课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于利明决定这回不能让步。马一匹也不要,枪也只拿一杆,有个打猎的意思就行。随行人员也不能多。黄局长又急忙解释说,马匹不是专门雇的,他们常年就以此为生,只要一看到客人,不管你雇不雇他,他们都要跟在你的后面,就像狼跟在羊群后面一样,等到你精疲力竭走不动时,他就马上跑过来扶你上马。至于枪,多不拿也行,只拿两杆。随行人员也没有外人,只有我和张县长,乡领导留下等候。
于利明还是坚持不要马队。黄局长只好让牵马的汉子赶快离开。
好在冬天是旅游淡季,整个山沟里不见一个人影。其实冬天的山沟也没什么看头,没有花没有草,除了灰秃秃的树木,就是一沟溪水,除了山,景sè没有一点变化。走两个多小时后,爬上了一座山顶,黄局长指了另一座山说,咱们离开景区到那边,那边野兽多一点,如果碰到野猪,咱们就打一头给你们看看。
于利明问野猪是不是保护动物。黄局长说,保护是保护,打也要打点,那要看情况。现在野猪整天成群结队祸害人,打都打不完。只喊保护,那都是城里人坐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野猪祸害了他家的东西,他再也不喊保护了。
爬上那座山,也没见一头野猪,倒是野鸡不少,不时就从你脚边扑啦啦地飞起,猛然吓你一跳。又有几只野鸡飞起。刘处长端起枪就是一枪,响声没绝,就有一只野鸡栽了下来。大家兴奋了喊打中了。待黄局长跑去捡回来时,大家才发现野鸡还活着,那一枪打在了翅膀根上,野鸡的大半个身子已被血染成了红sè,但野鸡圆圆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太残忍了。大家都说快放了吧。黄局长说,放了也活不成了,干脆弄死算了。然后用拇指勾住食指,在野鸡的头上狠狠弹几个脑瓜嘣,野鸡便再也不动弹了。
曹小慧看得揪心,心里难受得想哭。想到刚才吃的野鸡肉,胃里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打死只野鸡都这样残忍,打死别的就更麻烦了。大家都说没意思,打猎绝对不是现代人干的勾当。黄局长抬头看眼天,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黄局长说,冬天天太短了,你们都是君子,君子远庖厨,既然不想打了,那大家就每人放几枪,过过枪瘾。
上大学军训时,曹小慧打过靶,而且成绩不错。她接过猎枪朝天就是一枪,没想到猎枪的后座力要比半自动步枪大,不仅一下将曹小慧撞了个趔趄,枪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家笑过后,打枪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杜娜和小牛更是害怕。黄局长只好帮她俩端着枪,让她俩扣板机放了几枪。
返回时,大家都没一点力气再走。正犯愁,一串马队出现在了面前。黄局长笑了说,你们看看,不愧是专业生意人,他就知道你在哪里累了,哪里需要骑马。
于利明倒觉得是黄局长打电话叫来的。但他不想说破。
回到沟口,饭菜又准备好了。这回不是méng古包,是一家固定的饭馆。于利明想不吃返回,但大家都是业余司机,晚上开车走山路,想想都有点害怕。万一翻了车,麻烦就远比再吃一顿饭大的多。看来只能住下了。
又是十几个菜,又是茅台酒。而且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姑娘唱歌劝酒。乡领导说要入乡随俗。说按他们的风俗,客人来了,喝不醉就算没招待,所以必须得一醉方休。
于利明态度坚决了说不喝酒,一口也不沾。而且于利明说今天太累了,吃了饭,就休息。
饭馆的后面就是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依山而建的二层木屋。黄局长问于利明怎么住宿。于利明明白黄局长的意思。在基层领导面前,绝不能让他们看出带的是情人。带情人出来旅游,xìng质就更加恶劣。关于这一点,出发时他就给大家讲清楚了。于利明对黄局长说,干脆宾馆也不住,草地上的méng古包是不是便宜一点,咱们就住méng古包,男人住一个,女人住一个,你们几个也不要回,咱们住一起,好好说说话。
这样的决定让曹小慧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本来她是想弥补的,但是不可能了。她偷偷看门亮,门亮好像并不失望,而且感觉还很高兴。曹小慧突然明白,门亮的压力比她还大,他更怕今晚她再闹分居,让他再难堪一次。今晚谁也不用难堪了。
终于放寒假了,曹小慧觉得这个学期特别的漫长。按曹小慧的想法,乘刚放假学生还没走尽,找几个学生把家搬过去。但搬家需要车,找车也是件麻烦的事。
找专业搬家公司倒省事,但不知道价钱怎么样。她估计很贵。到学院办公室翻半天报纸,才在一张小报的夹缝找到了一家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询问,原来是按车付款,路途不超过十公里时,搬一车二百块。如果要上下楼,每一层加百分之十。如果有电梯,不说层数,只加百分之十五。
倒也不贵。好在旧屋在一楼,新屋有电梯,加不了多少楼层费,而且东西也不多。如果塞得满满的,一车也就装完了。如果不装满,最多也就是两车。回家和申明理商量,申明理也觉得找搬家公司最省事。但得花四五百块钱。花就花吧,别的可以省,这些没办法省。申明理让搬家公司搬还有另一层意思:搬家公司搬,曹小慧就不可能再找门亮帮忙,门亮帮忙,真的是把他帮怕了。
申明理还是觉得选一个日子再搬好一点。黄道吉日这些东西,不讲究也可以,但讲究一下也去去心病。最近麻烦事不断,也应该讲究讲究了,说不定选个好日子,真的可以逢凶化吉,减少一点麻烦。麻烦事少了,曹小慧的心说不定能收敛收敛,至少不要闹到婚姻破裂。
申明理不想请那些街头的yīn阳算命先生,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胡诌瞎碰。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觉得人应该有一种心理感应,自己感觉好的那个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坏。申明理来到日历前看半天,感觉23这个日子就不错。不知怎么,他喜欢3这个数字,而且明天就是23号。
明天搬家,今天就得收拾,该装箱的装箱,该捆绑的捆绑。破家值万贯,平日常常感觉没有什么东西,搬起家来乱七八糟却不少,而且哪个也不好扔掉。曹小慧和申明理刚开始收拾,申明理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鲁应俊打来的。鲁应俊说,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本想问问什么大事,又不好问。到了鲁应俊办公室,朱雪梅也在。说是商量事情,其实就是布置任务。按鲁应俊的意思,科研的事要好好搞一搞,至少要做一些认认真真的调查,然后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保种方案,然后申请后续资金,最终在原产地建立一个良种繁育场,把科研和产业联系起来,把科研成果转化成产业,同时以产业利润来养科研,走上一条良xìng循环的道路。鲁应俊说,本来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但上面要抽调一批人组成几个科学发展调研组,到各地市去调研。咱们学校分了三个名额,校党委决定我也去,不去不行。鲁应俊叹口气说,行政这事情,千万不要沾,沾上了,一辈子忙死。
其实能让参加调研组,鲁应俊是十分高兴的。这次学校要去的三个人,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教务处长,都是一把手,都是重量级,只安排他一个副职,而且和重量级人物相提并论,怎么想,都是一个好的预兆,都预示着将要对他提拔重用,即使不提拔,也说明学校对他的看重,已经把他和组织部长教务处长这样的人物并列在了一起。如果被看重,离提拔重用也就不远。再说,这次调研,要由省里的领导带队,要和地方上的领导混合编组到一起,这就为接触地方的领导提供了一个机会。那年去省委党校县处级干部班学习,就认识了不少地方上的县领导,现在到基层办事,就方便了许多,打个电话给班里的同学,至少会有人接待帮忙。鲁应俊说,这次下去,你们两个一要认真,二要提高效率,要跑遍小香猪产地的四个县绝大多数乡,掌握第一手资料,包括品种纯度,养殖数量,出栏销售情况,经济效益,发展前景等等。走前要设计一个调查表,内容你们两个共同设计,既要全面,又要切实可行。在时间上,争取明天就出发,在春节前完成任务回来。
申明理感觉得出,鲁应俊突然又想把这个研究做好,而且还想出点成果。但也可以看出,鲁应俊他自己是没时间来做这些,只能把这个研究完全压在他和朱雪梅的头上。这样也好。说明人家对你的信任,也说明人家相信你的能力水平。科技打工就科技打工吧,如果靠自己申请研究课题,这辈子有没有希望,连他都不敢去想。
和朱雪梅回到实验室,刚研究怎么设计调查表,门亮的老婆吴芸芸打来了电话,要他到公寓管理科来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谈谈。
申明理一下就知道要谈什么事。他止不住有点脸红紧张。那天曹小慧和门亮去植物园吃饭,晚上没回来,第二天又去了野猪沟。这样的事,别说门亮的老婆,他都有点忍无可忍,而且想起来就难受得要死,后悔得要命。最让他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没真的去接曹小慧,更不应该怕打车花一百多块钱。没去接,导致她们第二天又没回来。如果去了,也可以实地看看究竟是不是曹小慧说的那样,看看有没有她说的于厅长那些人,甚至看看她们究竟在不在植物园。现在竟然成了一桩无头案,再也无法查清。现在吴芸芸打电话,很可能是不仅知道了门亮和曹小慧的事,也许还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也好,她确实也该管管她那个男人了。前几天,他还想报复一下,或者偷偷把门亮的车砸坏,或者拿个木棍藏在门亮家的楼道,等门亮回来迎面给他一棒。但真要做,连他都觉得太小人太卑鄙,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现在,该让他的老婆来收拾他了。
犹豫磨蹭半天,申明理还是来到了公寓管理科。
办公室只有吴芸芸一个人。这个女人,他见过多次,但从没说过话,也没感觉有多老有多胖。今天细看,他的心里都有点发凉。这样胖的老婆,配门亮当然有点勉强,门亮当然要寻求外遇了,而且很可能是一发而不可收,而且门亮也不会惧怕老婆,更不怕老婆分家闹离婚。原指望靠门亮老婆来阻止门亮,现在看来很可能没有一点指望。见吴芸芸也在打量他,申明理大方了在吴芸芸的对面坐下来,然后无声地等待她开口。
吴芸芸平静了说,你和你老婆的关系怎么样。
怎么样?申明理感觉有点别扭,也感觉有点受辱。他反问你们夫妻的感情怎么样。吴芸芸说,当然很好了。
申明理说,你们的关系好,我们的关系也许更好,你也看到了,我们俩个都是老师,各方面都很般配。
吴芸芸鼻子里哼一声,说,般配就好,但既然般配,你就应该知道你老婆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她最近连续几晚上不回家,是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这些你问过她没有,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申明理的脸一下涨得青紫。羞愧,恼恨,无法阻挡地涌上申明理的心头。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干出这样的丑事,让丈夫戴了绿帽子,还要让人家数落欺负。如果曹小慧在眼前,他肯定会狠狠地给她几个耳光,然后问问她脸皮是什么做的。见申明理恼怒了不回答,吴芸芸说,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故意让你的老婆为你挣钱解决困难。我可告诉你,软饭不好吃,危险的把戏也玩不得,玩不好,就会玩出感情,就会鸡飞蛋打。这些你想过没有,你能不能完全控制她,你有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她,这些你都应该想明白。
竟然说他吃软饭!这样的侮辱让申明理怒火万丈。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了张几次嘴,还是没有合适的话。也罢,和这种没文化的女人吵,只能使他méng受更多的羞辱。申明理严厉了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没时间和你磨时间。
吴芸芸说声好,然后说,我要说的话你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老婆,干什么事丈夫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偷情这种事,发现一点苗头,就要立即加以制止,制止得越及时,制止得越坚决,效果也就越好。也就是说,要把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不及时制止,或者想靠老婆挣钱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老婆挣得钱越多,她就会越看不起你,她就会越依赖给她钱的人,到头来,你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连老婆也没了。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简直是狗屁,竟然说我是靠卖老婆来挣钱,简直是欺人太甚。别说是我,就是曹小慧,也绝不会出卖自己,就是穷死饿死,她也不会。愤怒让申明理拍案而起,情绪几乎失控地指了吴芸芸说,你把话说清楚,谁靠老婆发财?我的老婆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别小看人,我们俩个人的工资都比你高。你以为你有钱,就你那两个臭钱,我都看着可怜。
吴芸芸并不害怕,甚至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吴芸芸仍然平静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懦夫,想不到还有点男子汉的血xìng。有点血xìng就好。你刚才说你有钱,有钱就更好。其实,咱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男人偷偷地把五万多块钱给你老婆了。仅仅是偷着送钱也罢,前几天我丈夫不在家,你老婆当然也不在家,哪去了?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俩个就在一起。
吴芸芸明确地说门亮把五万块钱给了曹小慧,他不能接受,而且明确地说门亮和曹小慧就是那种关系,他也不能完全认同。申明理xiōng膛起伏半天,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是借的,这事我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借钱时,曹小慧也和我商量过。至于和门亮外出,曹小慧走之前就明确地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一起去的还有谁。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调查,等查清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吴芸芸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她不知申明理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想承认。如果是都清楚故意不制止,那就真的是拿老婆当鸡,这样的缩头乌龟男人,世上也有一些。吴芸芸再也无法平静。叫申明理来前,她是想好了心平气和地谈,但说起这些事,她就气愤伤心无法心平气和。吴芸芸愤怒了高声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去管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跑出去,会干什么你比我清楚!以为你得了钱占了便宜?其实你愚蠢到了家。老实告诉你,你老婆的事和那些卖肉的小姐不一样,小姐只卖肉不卖感情,你老婆卖的是感情不是肉,他们俩个已经有了感情,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再发展下去,你就等着她一脚把你揣开吧,到那时,你想哭你都来不及了。
如此难听的话,也只有吴芸芸这样的女人能说得出口。和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再说下去,也只能自找其辱。申明理站起身说,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离婚,我会二话不说,一脚先把她揣出门……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