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寒冬腊月,朔风凛冽。
整整地找了一个多月了,经历了多少的辛酸,多少的苦难,终于有咬咬的线索了。
陈思妤站在路口,昂望着被冰雪冻结的记载着初恋的合欢,脸上开满了笑容。
冬天了,合欢已经凋谢尽了,不知道明年的春天,这里的合欢是否还会像今年一样的绯红一片,清香袭人。
想着想着,看着看着,她又流下了眼泪。
谁知道她因为思念还是被冻得受不了。
天黑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汽车的喇叭声也越来越弱。
白雪在她的头顶开花,在她的脸庞发芽。在她的嘴边化成了水,在她的心里结成了冰。
在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她总会昂起头看一看树上的合欢,之后便往捏紧的拳头里吹上一口气,再在原地小跑几步。
太阳早沉了下去,大地依旧是洁白的一片。
她时不时地便会探出脑袋,向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张望一下。
路灯亮了,她站在路灯下,希望可以得到一点点的温暖。
夜里下着小雪,可以模糊地看到雪花在路灯下的形状,光怪陆离,好不漂亮。
夜里很静,可以清晰地听到脚步踩裂雪块时的声响,从远处渐渐地向这边开来:
“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
陈思妤扭过头,望着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便觉得心里温暖了许多。
白雪飘扬,冷风凄厉,夜色很朦胧。像柳絮一样的飞扬的雪花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敢肯定这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皮手套的男生就是咬咬。除了她的咬咬之外,这个世上谁还会有那样清澈而明亮的眼神?
陈思妤高兴地微笑着静静地等待着咬咬靠近她,给她温暖,给她光。
可是,在离她还差两个路灯的距离时,咬咬突然转了身,眼见着便要拐进了一条胡同。
“咬咬,我是双双,我在这里!”
陈思妤呐喊了起来,疯叫了起来,狂吼了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不,没有,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笑容从她的脸上凋谢,雪花在她绝望而惊慌的表情里蒸发到了空中,变成了热气,一股又一股地升腾直上。
她要追过去的,可是她的双腿却颤抖个不停。她已经冻得走不动道了,仿佛她的两只脚已经死死地和地面钉在了一起。
在爱情的面前,她哪一天不是寸步难行。
她低下了头,习惯性地往捏紧的拳头里吹了一口气,居然发出了微弱的“呼呼”声。
之后,她使出了身体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消耗了心脏中的最后一滴血,流干了眼睛里的最后一滴泪,吐出了身体上的最后一口气。
“呼呼——呼呼——呼呼——”
声音不是很响亮,但是在像这样一个像墓场一样死寂的雪夜,已经足够震破任何一个人的耳膜。
咬咬正要迈入胡同口时,突然听到微弱的口哨声,他很敏感地扭过了头,望着路灯下的她,瞠目结舌,惊诧不已。
当咬咬看到自己时,陈思妤死死地盯着咬咬的面门,将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更加卖力地往拳头里吹气,口哨声也越来越响。
刚才已经是最后的气息了,那么,她现在的力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雪花在她的头顶,在她的眉毛上结成了冰。呼吸的气息,刚刚从嘴里吐出便结成了霜,淅淅沥沥,扬扬洒洒。
陈思妤暴红的瞳仁里掩映着咬咬飞驰而来的身影——
咬咬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月兑下了自己的风衣,披到了陈思妤的身上,又将长长的袖管在陈思妤的胸前结成了一个疙瘩。之后,又摘下了自己的皮手套,戴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自冷战以来,陈思妤第一次感觉到咬咬的温暖。那一刻,她高兴地流下了眼泪。
陈思妤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冻得通红,头发里还暗藏着冰碴,只是轻轻地模一下,还会刺伤咬咬的手心。
滴泪成冰,呵气成霜。
突然感觉她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咬咬激动地将宽大的双手贴到了陈思妤的脸腮上,不能自己,无法自拔,“双双,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偶然的,突然,从陈思妤被裹着的衣服里掉出一张素描纸,咬咬弯腰拾了起来。
纸上,画着一个男孩的头像,旁边标着几个大字:请问你认识画像中的男孩吗?
看到这副素描时,咬咬仿佛看到了一面镜子。他的眼泪滴在了素描上,一点又一点地模糊了铅笔的笔锋,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唇……
当陈思妤看到了咬咬那双充盈着泪水的眼睛时,她又开心地笑了,笑了,笑了,笑了……
咬咬将那副素描捏碎在了手心里,蹲下了身体,柔声问,“画得真像,看到这副画时我以为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陈思妤将风衣往肚子里叠了叠,便蹲下了身体,用手指在雪地里,划下了这一行字迹,「每当想起咬咬时,双双便会画咬咬的肖像。画了许多,撕毁了许多,也烧掉了许多。」
她的生活很单调,她总会把她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把思念的人画在纸上,也许,这便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陈思妤取下了书包,递到了咬咬手里,然后,拉开了拉链。五颜六色的本子和各式各样的钢笔,将书包充实的鼓鼓的。里面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不知道咬咬到底喜欢什么颜色的纸笔,所以双双准备了好多,咬咬喜欢哪种就挑出来吧!」
不等陈思妤要表达些什么,咬咬便说,“不用挑了,我都喜欢。”说着,咬咬拉住了拉链,将书包背到自己身上。
咬咬拭掉了一把泪水,柔声问,“等了我很久吗?”
陈思妤娇羞地点了点头。
“大概有多长时间?”咬咬又问。
陈思妤没有抹掉这片字迹,向左边移了几步,又用手指在雪地里划下了三个很大的字迹,「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