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塔子山上吃过午饭,想到佛婆兄妹必定畅叙别情,于是纷纷告辞而去。田禄也去了吴瑶的家中。紫竹知道母亲要和舅舅说话,自己也去了旁边干活。
佛婆问道:“兄长,我们的爹爹呢?”
柳范说道:“我们参加修复利州栈道的劳役,因为又累又饿,爹爹不久以后也就病死了。”
佛婆虽然早有预料,但是骤闻之下还是禁不住“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
柳范劝道:“爹爹临死之时再三嘱咐,要我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你,还要我照顾你的一生一世。他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你虽然心中悲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倘若你为此哭坏了身子,爹爹在九泉之下也要责备我的。”
佛婆只得作罢。
柳范问道:“妹子,你是如何来到吴家庄的?”
佛婆便将自己逃难的经过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柳范听了,不胜伤感地说道:“妹子,是兄长不好,我没能保护住你,让你吃苦了!”
佛婆说道:“兄长说什么话来?我们生逢乱世,遭遇了劫难,却又怪得谁来?况且今天见到了兄长,再苦也就高兴起来了。只是紫竹她们不再如此痛苦就好了!”
柳范只得说道:“自古治乱循环,大乱之后必然大治。紫竹他们一定能够赶上盛世的。”
佛婆说道:“但愿如此!兄长没有读过书,怎么又当了官呢?”
柳范说道:“修复栈道结束以后,为兄被编入了军队之中,参加了多年的作战,伐幸大难不死,而且薄有军功。最近十来年,蜀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为兄也做到了嘉州别驾的官职。在军旅之中的时候,为兄认识了一些字。”
佛婆不胜欣慰,继续问道:“我应该有一个嫂子了吧?”
柳范说道:“为兄还没有婚娶呢。”
佛婆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娶妻室?”
柳范低头说道:“三十年以来,我四处寻找你,可是始终没有你的音讯。如果不能找到你,我怎么去向爹爹交待啊?所以,我哪里还有心思娶妻生子?”
佛婆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悲怆。
柳范安慰道:“我虽然没有娶妻,但是你如今也有一个侄儿了。”
佛婆诧异地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范说道:“二十年以前,我回到了嘉州,立即到老家柳树庄中寻找你。村邻们有的说你嫁人了,有的说你当了尼姑,还有的说你已经死了。总之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让我好生地失望!”
佛婆说道:“他们哪里知道,我已经逃难到了塔子山。”
柳范继续说道:“于是我只好返回城中,经过村口那棵大柳树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婴儿啼哭的声音。我爬上树去,看见很大的一个瘰疬之中,放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孩。”
佛婆诧异地问道:“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柳范说道:“谁也不知道!而且乡亲们因为生活的艰难,谁也不愿意领养他。”
佛婆说道:“阿弥陀佛,这个孩子好可怜!”
柳范继续说道:“我只得将他带回了嘉州,又专门雇了一个女乃母抚养他。我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柳居直。他如今已经二十岁,可以接续我们柳家的香火了。”
佛婆说道:“我这个紫竹也是捡来的呢!”于是将收养紫竹的经过简单地讲了。
柳范说道:“唉,他们都是弃婴,这都是战乱闹的。”
过了一会儿,佛婆问道:“兄长,你今后怎么打算呢?还是替我娶一个嫂子吧?”
柳范说道:“我已经快到六十岁了,还娶什么妻室呢?我如今只想将妹子和外甥女儿接往嘉州,大家团团圆圆地住在一起罢了!”
佛婆说道:“兄长,我这一生的心愿只有两个,一个是想见上你一面,一个是在塔子山上修建一座毗卢庵。如今与你见面的心愿已了,这塔子山上又十分的清静,周围的百姓都信仰观世音菩萨。因此,我只想在这里修行。将来有条件的时候,修建一座毗卢庵,报答玄怡师太对我的大恩大德!”
柳范着急地说道:“妹子,当年你之所以出家不过是因为生活所迫,如今我们兄妹团聚正好享受天伦之乐,你怎么反而不肯回去了?”
佛婆说道:“兄长,当初我出家修行的确是因为生活所迫。现在却不同了,观世音菩萨已经将我引入了佛门,我的心中只有观世音菩萨,再也没有俗世的生涯了。”
柳范劝道:“神明一类东西,可望而不可及,信也罢,不信也罢。妹子何苦要为此放弃天伦之乐呢?”
佛婆说道:“兄长此言差矣!菩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们兄妹俩能够相聚,一定也是观世音菩萨在暗中保佑。就说两个孩子,还不是观世音菩萨恩赐给我们的!”
兄妹俩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紫竹进来了。
柳范说道:“紫竹,舅舅准备接你们到嘉州一起生活,可是你母亲怎么也不肯答应。你来劝劝她吧!”
紫竹想了一想,对佛婆说道:“娘,我知道您在佛门修行的意志异常地坚定,而且你打算在塔子山上修建毗卢庵。这些我都非常佩服,也一定帮助你完成这个心愿。可是舅舅找了您三十年,您不与他相聚一段时间,怎么对得起舅舅呢?”
佛婆听了,顿时没有了语言。
紫竹又说道:“娘,不如我们先去嘉州住上一段时间,以后我们想家了,再回塔子山。”
佛婆只得答应。
第二天,柳范请田禄回到普州城里,代他向姚灵和陈裕表示感谢,并让自己的随从人员过来,就从塔子山上出发,前往嘉州。
佛婆说道:“紫竹,我们向观世音菩萨祈祷祈祷吧!”
紫竹笑着问道:“娘还想许个什么愿么?”
佛婆说道:“好歹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估我们沿途平安!”
紫竹高兴地说道:“好吧!”
佛婆燃起一炷香,跪拜在地上,虔诚地祈求道:“弟子母女明日前往嘉州,祈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紫竹也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道:“观世音菩萨,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母亲兄妹俩永远团聚在一起。”
此时,神仙姑姑的声音钻入了紫竹的耳中:“你去山上砍下两根紫竹,作为你们的拐杖吧。”
紫竹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神仙姑姑的影子。可是紫竹相信这一定不是幻觉。
佛婆看见紫竹东张西望,不由得问道:“紫竹,你找什么?”
紫竹笑道:“没什么。”说罢,进屋拿了一把弯刀,去那房子周围砍竹子。
柳范问道:“紫竹,你砍竹子做什么?”
紫竹说道:“我砍两根竹子,作为行路的拐杖。”
柳范笑道:“舅舅已经雇下了一辆马车,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拐杖?”
佛婆说道:“拐杖是我平时用惯了的。”
于是柳范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