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门前,众人都望着六皇子与连城公主。
不知怎地,所有人都再笑闹不出来,都静静地去望连城公主穿越人群,一步一步走向六皇子去。连城公主的面上笑容恬静,可是六皇子的眼中却乱云横渡茆。
那一静一动的对比,让每个人的心都被硬生生提了起来,就梗在嗓子眼儿上,动弹不得。
众人目光全如暗色的水浪一般,一波一波向清笛涌来。一层一层,淹上了她的头顶,让她口鼻都被淹没,几乎窒息。
窒息里,清笛却依旧清晰地看见皇后的目光。皇后看似在平静地笑着,清笛明白,实则皇后的紧张绝不亚于她——皇后是多么希望在这最后的环节上,她终究再也强撑不下来,从而落入了皇后的圈套,将前功尽弃!她绝不会让皇后得逞,绝不。
清笛明白,这一路走来,多少双眼睛都如等待狩猎的狼一般静静窥伺,等待她稍有神情异动,等待她微有行差踏错,等待她露出纰漏来将把柄放进他们掌心——他们便会立时蹦出来,用这把柄化成的利刃,刺向小六!
就差最后一步,便可迈入洞房大门;就差最后一步,便是礼成。只要礼成,月牙儿便已经是小六的妻子,萧氏的势力便也终于可以落进小六掌中。那晚在星南州,她浑身是血,用尽最后的气力凝着月牙儿公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若留着这个孩子,月牙儿郡主与六皇子之间便隔了障碍。那我今天便当着月牙儿郡主的面,让这个孩子流掉……月牙儿郡主你看真了,这些血绝不是我作假的血,更不是桃花癸水,它真真切切就是我的孩子啊!”
纵然是月牙儿那般强悍的女子,那一刻也慌得目光散乱。她便笑,“我做到如此地步,只求月牙儿郡主放心。你要与我发誓,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都得拼尽了一切去护着他。不管谁要害他,即便是二皇子、是你亲姑姑皇后娘娘,甚至是你爹娘……你都得站在他身旁,不离不弃!蚊”
那是以血为誓,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的流逝而发下的重誓!就算月牙儿与小六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还不够牢靠,就算皇帝赐婚的圣旨都未必能够保证未来——但是那一刻月牙儿以血和性命发出的誓言,却一定不会毁弃。
她用自己身心的绝望,用自己孩子最后的性命旅程,终于逼得月牙儿发下毒誓。她终于可以放心,只要今晚她不露出任何的破绽,不将任何把柄给了那些窥伺的人,小六便从今夜起,终究得安……
清笛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恬静含笑走到六皇子眼前去,仰头正色望他,“六皇子还是不习惯这汉家习俗么?这样紧张必是担心新娘盖着喜帕,迈进洞房门儿的时候被绊着吧?”
清笛轻巧一语,便摧散了紧张的气氛。众人便又笑起,“新郎官心疼新娘子喽。”
清笛静静凝望他的眼睛,平静而笑,“不必紧张,便这样牵住红绸向前便可。后头的喜娘自会扶稳了新娘,新娘头上纵然罩着喜帕,却也不会磕碰着。”
玄宸深深望了清笛一眼,欲言又止,清笛一笑轻轻将玄宸推入洞房门。
众人的哄笑声如同尘烟一般喧嚣而起,清笛站在众人当中也无声地微笑。望着他,一径微笑。
洞房之中,婚床前早已备下了“喜牢”(古时用于重大仪式的牲畜,婚礼时一般是个小猪)、双匏。将匏杯以红线连着,倒了酒;牢盘旁也摆好了龙凤双筷。
皇后站在洞房里,望着眼前的一切,面上早已一片苍白。清笛却笑容更盛,亲自将黄金秤杆交到玄宸手上,牵了他的手腕走到新娘眼前儿。抬手,用她最平静的笑容望他,“给新娘子挑起喜帕吧。一挑,称心如意;二挑,子孙双钩;三挑,白头到老……”
胳膊粗的龙凤双烛灯火跳跃,在喜帕挑起的那一瞬“叭”地爆了个灯花儿。清笛忙转过头去,努力笑着说,“真是好彩头。”
正说着话儿,外头忽然一阵喧哗。有人斥责,“这是什么时候,有什么事不能明日白天再说!”
“实是大事,非得现在就禀告了六皇子。倘若迟了,便可能再也来不及!”那声音十分焦急。
盖头刚刚掀起,玄宸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喜帕下头月牙儿娇羞的笑脸,便搁下手中的秤杆,转身冲到洞房门口去,“发生何事,说!”
今晚实则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这一场婚礼实在是牵涉巨大,许多人心中是担心皇后和二皇子有所行动的,所以见有人来慌张禀报,便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来报的禁军附在六皇子耳畔低低说了什么。六皇子便是一皱眉!
“各帐守备听了,”玄宸昂扬宣令,“宫帐附近出现群虎!今晚将有大雪,大虫们自然要在风雪来前饱餐一顿,才能抵挡得过未来多日的风雪严寒;各帐守备小心自己帐中的马匹、人员!若有猛虎发动袭击,便击鼓传号!”
“老虎来了?”皇后也一惊。
“皇后勿惊。寻常时候老虎也不敢袭击我们,这一回是被天象惊着了,故作此举。儿臣这便派禁军防卫,定不容有失!”
玄宸说着,目光从月牙儿面上滑过,又落在清笛面上。
清笛微微皱眉,急忙垂下头去。
玄宸转身走回月牙儿面前,“月亮,你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玄宸说罢走向洞房门,却忽地转头,“连城公主与我走一趟吧。发现虎群的同时,也发现了黑丫与霁月的下落。它们此时正受虎群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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