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礼部,外戚,户部,地方大员,豪强,呵……”壑帝看了一眼那名单后,冷笑着,眼里杀机隐隐:“这些都是朕的好臣子,好子民啊!”
冷笑着,将那奏折随手扔在地上,转过头去的皇帝,面sèyīn沉,咬牙切齿的说道。
台下,洪全看了一眼那被皇帝随意丢在地上的奏折。看看皇帝,然后又低头看看奏折,然后迈步走了过去,捡了起来。
仅仅是看了一眼,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洪全不由的头皮发麻大大小小的官员,地方豪强,大族世家,竟然有不下三百余人。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竟然是当今的荣贵妃的娘家人,整整五千倾,站了整整十分之一。
而第二个,竟然是封地在陕西一带的平西王,也就是陛下的六子,占地三千倾。
其余的,皆是与朝中大员有勾结的地方豪强官员,还有一些世家大洪全仅仅是看了一眼,额头就冒出了汗。抬起手擦了擦后,将那烫手山芋,放在了地上。
殿外,天sèyīn暗,愁云滚滚。下了两昼夜的雨,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更大了。
噼里啪啦的落水声,敲击着御书房外的台阶,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次响声,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殿内人的心一样。
这而,如果再不停歇的话。恐怕黄河决口的地方,不止一处。
大殿里,yīn寒之气袭来,让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许久之后,皇帝转过头来,面sè凝重的看着洪胖子,正准备开口说的时候。见洪胖子低着头,肥胖的身体一抖一抖的。皇帝微不可查的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到了鲁御史的身上。
“鲁爱卿!”
“是!”鲁御史闻言,身体骤然绷紧。低着头,眼角跳了跳终是咬着牙,沉声答道。
他心里很清楚,陛下要他做什么。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走下了台阶。然后走到了一旁的屏风处。伸手把放在兵器架上的镶嵌着金龙的天子剑取了下来。
皇帝目光悠悠,看了一眼手中宝剑后,握住剑柄噌的一声,宝剑出鞘。仅仅是一截,但闪烁的寒光,依然动人心神。
皇帝眼睛微闭,将剑合上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里的那丝犹豫怅然之s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狠辣。
手中持着天子剑转过身,走到了鲁御史面前,定定的望着他:“鲁爱卿你立即与王庭启程,前往黄河决口处,坝堤泄洪。另外,朕赐予你天子剑,以及八百千牛卫,你可便宜行事。如有阻拦,格杀勿论!”
皇帝双手将那天子剑,递到鲁御史面前。目光冷冷的看着鲁御史,沉声说道:“不论是谁,一视同仁!”
鲁御史低着头听了皇帝的话,眉头抖动。
殿里有风吹进,鲁御史那花白的须发,杂乱的飞舞着。
消瘦的腰杆,却给人以千钧之力。
鲁御史抬起头,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天子剑还有皇帝那凝重的目光。并没有去接天子剑,而是在犹豫。
是的,他在犹豫。
接下这天子剑,自己就是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而且,扒堤泄洪,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此事做成,自己的名望一定会大有提升。
但是,但是在想起那占地之人的背景和身份,一旦事情发生,那后果,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加上,平西王与晋王关系密切。而且,此时根据各方情报显示,晋王已经有了反意。一旦出了差池,非但自己脑袋不保,就连自己的家人都要受到连累。
饶是鲁御史心志如铁,此刻也不禁动摇。
皇帝看到鲁御史这般艰难,也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事情已经是刻不容缓。多耽误一刻,就有数千百姓遭灾。皇帝心急如焚,看到鲁御史还在犹豫,皇帝沉声说道:“放心,你是替朕办事。有什么困难,朕替你解决!”
闻言,鲁御史麻木的脸上,lù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笑着摇摇头,接过了那天子剑。
“老臣告退!”鲁御史接过了天子剑后,便拱手告辞。
皇帝点点头,道:“鲁爱卿要保重身体!”
“谢陛下!”鲁御史咧嘴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眼里带着笑意,对一旁的吕恒点点头后,弯着腰退了出去。
“你们也退下吧,朕想单独呆一会!”等鲁御史出去后,皇帝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对吕恒二人道了一声后,便径自朝着御书房而去。
“走吧!”吕恒笑了笑,对洪全道。
“嗯嗯!”洪胖子忙不连跌的点头,拉着吕恒急匆匆的朝着门外走去。
“两位大人留步!”就在二人出门的时候,内shì走了过来,唤住了他们两个。
“两位大人,陛下说了,一个时辰后,祭拜大典正常举行,二位大人请随奴婢到偏殿休息!”内shì礼貌的说着,细细的嗓音,听起来,柔美之极,让人很舒服。
闻言,洪胖子笑笑,抱拳道:“烦劳公公!”
内shì受惊若宠,连忙摆手:“大人客气了,两位大人请随小人来!”
取过了油纸伞,三人一人一把,就朝着殿外走去。
外面天sèyīn霾,愁云暗淡。倾盆雨水,哗哗而下。如丝线一般,连成雨幕、天地一片白茫茫。大殿下方的空地上,已经满是积水。淋在雨中的shì卫们,手握刀柄,纹丝未动。
刚刚出门,就被那房檐上滴落溅在地上的雨水,打湿了长衫。
吕恒皱皱眉,直接不顾形象的将那长衫前摆liáo起来,别在了腰带上。如此一番装扮,颇有黄飞鸿的样子。
洪全愕然之后,连忙也是如此。学得有模有样。
二人整理好长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跟随着那内室,沿着走廊,朝着偏殿而去。
不过,刚刚拐过了一个弯,吕恒就看到了前方走廊外,浑身湿漉漉的鲁御史,正站在那里,笑着看着自己。
“你们二位先去,我随后就到!”吕恒愣了一下,随后,看到鲁御史那难看的笑容。也不由的笑了出来,转过头来,对身旁的洪全和内shì道了一声后,便顶着雨伞朝着那台下走去。
鲁御史在这里肯定是在等自己,而且,有些话,肯定是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
“鲁大人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吕恒笑了笑,挪动了下纸伞,替鲁御史挡住了风雨,看了一眼,这老头满头银发黏在脸上,身上水珠低落而下的凄惨样子,不由的笑着打趣道。
鲁御史闻言,出奇的没有反驳瞪眼。
只是定定的看了吕恒一眼后,摇头苦笑,自嘲道:“将死之人,还管什么样子啊!”
吕恒脸sè僵了一下,他知道鲁御史说的是什么。泄洪一事,无论搞好搞坏,执行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善果。
不过,此时此刻,吕恒看着鲁御史那面sè惨淡的样子,心里纠结了一下,随后,抬起头,仍然是笑着摇头道:“鲁大人未免太过悲观了!”
鲁御史看了吕恒一眼,见他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轻轻摇头,背着手,望着那远方水天一sè的雨幕,叹气道:“公子聪明绝顶,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凶险?”
吕恒本想说些的,但是,看到老人那被雨水打湿,站在身上的破旧官袍,嘴chún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子果然知道!”鲁御史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看着吕恒道吕恒转走上前一步,与鲁御史并肩而立。看着那漫天的雨雾下,笼罩的皇宫。想了想后,转过头,看了鲁御史一眼,淡淡说道:“鲁大人是想起了西汉魏其侯?”
“看来,公子心里比谁都明白啊!”鲁御史惨然一笑,摇头一脸苦涩的笑容。
“那公子现在还认为,陛下能保得住老臣吗?”鲁御史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面无表情道。
吕恒默然!
“虽然,老夫官拜御史大夫。但,朝中明眼人,都对老夫恨之入骨。尤其是知道老夫夜莺身份的。无不想着将老夫处置后快!”鲁御史宛若事不关己一样,平静的说着。
“但是······”鲁御史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吕恒,沉声道:“但是,老夫所作的每件事,都对得起国家,也对得起圣人教导,更对得起黎民百姓!”
“苟利国家生以死,岂因祸福避趋之!”鲁御史笑了笑,嘴chún微微动了动,念了一句,曾经在张文山府宅见到的这幅对联。转过头来,看着吕恒道:“公子将这幅对联,送于老夫如何?”
看着风雨中,鲁御史消瘦的但却tǐng直的腰杆,还有那沧桑的脸上,那期待的目光。
吕恒面sè肃然,重重点点头。
“好!”
yīn雨霏霏,风雨飘摇。
雨伞下,吕恒看着转身朝着雨雾中走去的鲁御史,看着他那孤单的影子。
想了想后,微微一笑,开口道:“鲁大人!”
暴雨中,鲁御史脚步停下,转过头来,看着吕恒。
“你的家人,会很安全!”吕恒微微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礼后。在鲁御史感jī的目光中,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