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门前,火光骤然亮了起来。
在那狱卒恭敬的行礼问好声中,一身淡青sè长衫的书生,和胖乎乎的刑部shì郎洪全出现在了门口。
看了一眼牢房中,有些吃惊的鲁治,吕恒笑了笑,弯腰走进了牢房。抱拳对他道:“鲁大人,好久不见!”
哈……
鲁治看到前来的此人,回过神来,摇头苦笑。
“没想还会有人来看我,我还以为我的时辰到了呢!”
拖着沉重的镣铐,诺到一旁,让开了门口,指着身后那枯草地上唯一的蒲团,道:“房间简陋,吕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坐吧!”
吕恒目光平静的看着,一身死囚服,花白的须发,凌乱的样子。心里微微酸楚,点头。
身后,洪全见到鲁治镣铐在身,俨然是准备临刑的样子。心中叹息了一声,便走到了那牢房之中。
三人坐定下来后,吕恒看了一眼面前,躯体干枯,形容憔悴的鲁治。转过头来,对着门外的狱卒道了一声:“麻烦小哥置办些酒菜?”
“大人您稍等!”狱卒闻言,恭敬的点头,抱拳离去。
不多时,那狱卒就短了一些美食,和一壶酒上来。
三人变就在这潮湿yīn冷的牢房中坐了下来,借着昏暗的灯火,席地而坐。
狱卒给三人满上了酒水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吕恒端起了酒杯,看了鲁御史一眼,笑着劝道:“来,两位,请满饮!”
“大人请!”洪全和鲁御史端起了酒盏,道了一声后。三人齐齐扬起头一饮而尽。
鲁御史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看了看,自嘲道:“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呵,今天还是托公子的福!”
一边嚼着一边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公子为何回来看老夫?”鲁御史满饮一杯,长出了一口气。神sè有些萧索,愣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目光平静的书生开口问道。
吕—恒端了酒盅,摇了摇,放下来,看着鲁御史道:“呵,我觉得,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公子为何会这么说?”鲁治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笑着询问道。
吕恒伸出手指掸去了一只爬上身上的蟑螂,抖了抖衣服。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鲁治,随后微微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感觉!”
鲁治闻言后,惊愕片刻后,摇头苦笑。
当初在江宁在与那魏府尹谈话的时候。当时也在场的鲁治就领教过了这书生的奇怪的想法。
当时,魏府尹问这书生,为何不与安大人合作的时候。这书生想了很久,随后,很认真的说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安大人太丑了。
究其原因,原来是那次赏花会的时候,这书生刚刚在感情上遭遇挫折,结果安大人很不幸,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一番胁迫yòò非但没有把这书生拉入旗下。反而jī怒了他。
而这书生最后下定决心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把青青姑娘,拒绝他的原因算在了安大人的身上。原因是,安大人的相貌,吓坏了柳青青。致使柳青青心里惶恐不安,所以拒绝。
不过,任谁也知道,书生随口说出的这个原因,只是个借口。
他与安大人的矛盾,早已从当初柳家逼迫柳青青,苏广义胁迫的时候,就开始了。
如今,看到这书生,再次来这招。鲁御史摇头苦笑,也知道他是在敷衍。深深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看着吕—恒道:“好吧,就,嗯,当做是感觉吧:”
拎起酒壶,鲁治一边倒就,一边看着吕恒,赞了一句:”不得不说,你的感觉很准!“说罢,鲁御史不动声sè的看了一眼,站在吕恒身后的狱卒。
吕恒会意,摆摆手便让狱卒下去了。
等走庇清空,房间里只有三人的时候,鲁治站起来,走到了一个角落处。然后,将枯草扒拉开。揭开下面的木板,从最底层取出了一个装着很多纸片的布包。
拿在手里,斟酌了一番后,鲁御史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转身走到了吕恒面前。
“这是晋王与平西王勾结的证据,其中,还有他们与西北安家,和突厥人的书信往来内容。”鲁御史把这布包,郑重其事的放在了吕恒的伸手后,抬起头,沉声请求道:“还望公子,能把这件东西转交给陛下!”
吕恒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沉默了一阵后。
抬起头来,看着鲁御史道:“你为何不指直接交给皇帝?”
“陛下不肯见我!”鲁御史苦笑了一声,叹气道,脸上神sè萧索之极。
吕恒闻言,微微摇头,将那包裹,重新塞给了鲁御史。
“大人,大人,难道你不肯帮我?”鲁御史神sè一惊,惊慌的看着吕恒说道。
“昨天的晚上的时候,陛下已经下定决心,铲除乱臣贼子了!”吕恒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笑了笑,淡淡说道:“所以,这证据,也用不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鲁御史先是一震,突然间泪流满面。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扑通—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呜呜,陛下,臣死也瞑目了!”
灾区一行的经历,让鲁御史到现在也难以忘记。
在前往灾区的路上,看到那灾民们,衣不蔽体,面黄肌肉的样子。心冷如铁的鲁御史,也不由眼里发酸。
等到了灾区,看到那满目的汪洋,遍地的饿拜,鲁御史蹲在那黄河边上,看着一具半掩与黄土之下的孩童的尸体心都凉了。
等那些士族权贵们,为了自家非法占地的良田,而罔顾民生的时候。鲁御史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杀气腾腾的祭出了天子剑。
如今,即便他已是身陷囹圄,但,吕恒和洪全都能看得出来。他依然在关心着灾区,关心着那片土地的上的人。
“鲁大人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吕恒蹲下来,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鲁御史搀扶起来。尊敬的看着此人,沉声说道。
鲁御史老泪纵横,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年轻的朝廷大员,前途无量的帝师,笑着说道:“能的帝师一句好官,老夫死而无憾啊!”
吕恒摇头笑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牢房。
身后,洪全恭敬的拱起手对鲁治弯腰行礼。然后,随着吕恒,一起走出了房间。
牢房中,如豆的灯火光芒,给这森冷潮湿的牢房,增添了一抹温暖。
鲁御史坐在那桌子前,手里捏着一封晋王与平西王勾连的书信。呆呆的望着桌子上摇曳不定的油灯。在他的面前那装着晋王和平西王罪过的书信包裹,就那么孤零零的放在桌子上。
房间里,死一把的寂静,只有那跳动的油灯,偶尔发出的僻里啪啦的响声。
问烁的火苗中,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鲁御史,凄然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那张信封,在那油灯的火苗上点燃。
看着手中的书信化为了灰烬鲁御史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欣慰的笑着叹息:“陛下圣明啊!”
大周庆元,五年六月初二,yīn天,狂风大作。
大周御史大夫鲁治,因忤逆以及蔑视皇权等诸多罪行,自己连同其家人,共计五十多人被处死于东京刑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时间,关于鲁御史的这件事的声音似乎落了下去。但是,在第二天早晨,洛阳城的百姓突然发现,原来一直驻扎在东京城外的南北营的士兵,突然一夜之间,出现在了东京街头。
随着数以千计的精良士兵,从洛阳城的四门涌入城中。
接着,就是皇帝发下的各条命令。皇宫中千牛卫实行轮换,城中城防军也被北营的士兵所取代。整个东京的机要部门,彻底被换血。
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氨,骤然再次凝重了起来。
躲在家里,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那些朝臣们,皆是面sè一变。
大周,要变天了!
一个月后,皇帝召开廷议。
宣布平西王谋逆叛变的罪行,并将它逐出皇家名册,派兵讨伐。
圣旨一经宣布,朝臣无不震惊。晋王惊慌失措,安家面sèyīn沉。
三日后,皇帝宣布鲁御史一案为冤假错案。méng冤的鲁御史得到平反。谥号夹正。追授鲁国公封号。
一周后,鲁御史身前所住的府中。皇帝亲临,朝臣云集。
在礼部shì郎战战兢兢的悼词中,鲁御史的葬礼正式进行。
神sè戚戚的朝臣,上前对鲁御史停放了一月之久的停枢行礼哀悼。
而那不知从什么那里冒出来的鲁御史家眷,站在一旁,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老爷啊,天开眼了!”鲁御史的妻子,跪在那灵枢前,望着那牌坊,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几yù昏厥过去。
家中子女,皆是哭成了泪人。
此情此景,闻着纷纷落泪。
坐在左侧椅子上,头发花白的皇帝,眼睛微微闭着,看着跪在灵柩前,痛苦流涕的鲁家人。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绞痛。
“鲁爱卿,联对不起你啊!”
皇帝仰起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葬礼到了正中,宾客行礼后。
皇帝虎目一扫,提议让朝臣们,给鲁御史题写挽联。
于是,想趁此机会,讨好皇帝的官员,纷纷上前献礼。各种挽联层出不穷。
不过,多数都是在赞扬皇帝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偶尔也会提上鲁御史的功劳,但并不多。
皇帝看了一眼后,脸sè愈加的yīn沉。
最后,在朝臣们的推举之下,帝师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上前去,拿起毛笔,没有丝毫犹豫,挽联一蹴而就: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
名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