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云一向爱琴如命,琴室更是被打理得不染纤尘,曾是宫中头牌琴师的他每一样乐器都十分精通,所以琴室中也是各种乐器都有,并且被按照种类、音色等条件被妥善的分类,琴室中的四面墙上都是嵌在里面的架子,连上面也摆有乐器。
齐硕站在琴室中央,有些惊愕的环视着这个房间,然后询问:“你最擅长的乐器是什么?”
“箫。”肖景云也环视着,颇有些骄傲。
“这里面没有。”齐硕找了一圈,最终又看向肖景云。
“在我书房,装在盒子里面了。”肖景云笑了笑,“那是我最爱的.”
“我最喜欢马。”看他着迷的神色,齐硕突然觉得自己也该说些什么。
“呃……”肖景云突然觉得她认真找话题的样子有点可爱,但他还是忍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而一阵正经的问:“为什么?”
“从小就喜欢了。”齐硕捋着裙摆坐下。
“哦。”肖景云点了点头。
两个人相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琴……就这样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费劲脑汁想了半天,肖景云开始奇怪为什么自己要致力于和一个脑袋不灵光的侍女找话题……
“弹一曲给我听吧。”最后还是齐硕打破了沉默。
“好。”肖景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被解救了一样,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弹那个吧。”齐硕习惯性的指使起他来。
“好。”肖景云也无意识的接受了她的指使。
肖景云将她指的琴放到琴架上,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齐硕,“有帕子吗?”
齐硕点头,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他。
肖景云道了谢,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擦了擦了琴弦,这才开始弹,他压了压琴弦,凝眉想了会儿该弹什么。
齐硕端坐着,一直以来的公主教育令她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她的双手拢在膝上,面无表情,但当肖景云开始弹琴的时候,她的神色就变了。
十四岁那年,齐硕就是被这样的他迷倒的。
那样优雅、那样迷人,修长的指下泄出悠扬的曲调,一扣一挑之间却已占尽了风华,齐硕说不上为什么,也说不上他到底有多好看,但看到这样的他,自己就会无法抑制的心跳,连眼神都迷离了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弹琴,真的……好好看。
肖景云一曲弹完,看到的就是这样着迷的看着自己的齐硕,他的心又是咯瞪的一跳,被她这样看着,肖景云突然有了种自己瞬间高大起来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然后齐硕缓缓站起来,肖景云也魔魔怔怔的跟着站起来,然后呆滞的看着齐硕朝他走过来。
她要干什么,她这是要干……干……干什么?肖景云的大脑在叫嚣,但身体却动不了。
齐硕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视着他的下巴,他下巴上的胡子,他薄薄的唇……啊,薄薄的唇!
齐硕的目光定格在那两片唇瓣上,似乎已经忘记了它所附着的主人是谁,只是单纯的想要……她入了魔似的垫起脚尖,双手抚上他的胸膛,然后吻了上去。
纤长的睫毛下垂着,她的目光流连在对方的唇上,她试探性的吻了吻,又啄了啄,而后那唇像是自己会动一样,反而吸住了她!
她有些惊慌,那唇吸吮住了她的,还有舌头撬开了她的齿关……齐硕的身体不自觉的往肖景云的身上靠了靠。
肖景云也是揽住了她的腰,几乎要将那娇躯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老天,她真的很软!
胸前的柔软就挤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感觉令每一个男人疯狂,肖景云有些动情,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抚上她的头,让彼此吻得更深。
这个热辣深切的吻引起了肖景云的,胯下的阳物渐渐肿胀,抵着齐硕的肚子,他的手从齐硕的头上滑下,沿着她纤细的脖颈、瘦削的背脊滑下去,五指下意识的收拢用力,却在下一瞬感觉到怀中的娇躯一震,唇上的柔软便消失了。
“你……”齐硕像是回了神,双手抵着他的胸口问。
“嗯?”肖景云看着她,半晌过后,也清醒了过来,“我们……”
“你的……手!”只觉得脑袋一响,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啪的一声……肖景云被打得一激灵。
齐硕被收留的第一天,就给了主人一个下马威。
肖景云被打得莫名其妙,明明主动的是她,为什么最后挨打的却是自己?况且那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手劲儿有多大?直到第二天中午,肖景云的脸颊还是肿着的。
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告诉小榕:“我今天不能去乐馆了。”
“奴才给您煮个鸡蛋敷敷吧?”小榕说。
“不用你煮。”肖景云气呼呼的说:“让那姑娘给我煮。”
“她……”小榕看了肖景云一眼,吞吞吐吐的说:“她还没起床呢。”
肖景云心中压抑的小火苗忽的就躐起来了,“把她给我叫起来!”
将近半个时辰过后,小榕将齐硕领了过来。
齐硕鬓发梳得整齐,衣服穿得妥贴,一如既往的端凝如斯,只是那双半睁不睁的眸子表明她还没有睡醒。
肖景云捂着脸瞧着她,对着小榕挥了挥手,小榕立刻识相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没睡够?”肖景云阴沉沉的问。
“嗯。”齐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你……”肖景云把受伤的脸颊露给她看,“把我弄成这样你还睡的着吗?”
“打你跟我睡不睡觉有什么关系?”齐硕稍微有了点精神,奇怪的问他。
“姑娘,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肖景云这回可是不乐意了,“昨天是你主动过来亲我,身为受害者的我,为什么还要受到你这种……非人的待遇?”
“因为你模我了,当然要打你。”齐硕耸肩。
“那你还过来亲了我啊?”肖景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也可以打我的。”齐硕看傻瓜一样看着肖景云,“你这是怎么了?”
“我……”肖景云垂首沉默了一会儿,颓然坐下去,“算了,给我煮个鸡蛋去。”
“为什么?”一大清早被吵醒又被使唤的齐硕拧起秀眉。
“敷脸啊,我的侍女。”肖景云敲了敲桌子,满心的憋届无处可撒。
侍女两个字敲醒了齐硕,脑袋顶上,似有小灯泡叮的二见,对了,侍女!她怎么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糟糕糟糕。
齐硕瞬间清醒了,她睁开了眼睛,眸子发亮的盯着肖景云,重重点头,“好,我给你煮鸡蛋去,你还需要什么吗?”
肖景云摇了摇头,“煮蛋去吧……”
齐硕离开后,肖景云咚的一声将头磕到了书案上碾来碾去,他怎么这么衰?怎么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堵的无话可说?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懊恼了沉吟了一阵,肖景云缓缓抬起头,突然发觉自己或许作了个错得离谱的决定,他似乎领了个大麻烦回家了……
齐硕的出现像是将石子投进湖中,引起了无数涟漪。
一向喜欢闹腾的孟香羽瞬间炸了毛,在肖景云耳边念念叨叨个不停,弄得他耳朵都要起了老茧,殷氏也动不动对他旁敲侧击,加以示意,肖景云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成亲两年,他也从没太违背过这两房妻子的意思,可这一次,不是他固执,而是这齐硕太难搞定了啊,被她服侍了不过几天,自己已然是遍体鳞伤了……
不过奇怪的是,和齐硕在一起,虽然动不动就会受伤,但却是很轻松的,甚至是有趣的。
在她没出现之前,自己每天日初离开,日落而归,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乐馆,然而乐馆的事情又到底能有多少,他只是不想回来,不想面对自己的两房妻妾,不想……一点都不想,不过有了她之后,生活似乎有了些变化。
“老爷,到了。”小榕的声音打断了肖景云的思绪。
“嗯。”小榕已经将帘子撩开,肖景云拢好了披风,弓身下车。
脚甫一落地,就见一银青色的身影闪到了自己面前,肖景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唇角下意识的扬了扬,却没有言语,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一路跟到了书房。
肖景云遣去了别人,独留下齐硕后,这才笑道:“来伺候我月兑披风。”
“嗯。”齐硕应道,听话的走上前。
她利落的解开披风的带子,而后右手一抻,试图将披风整个儿拽了下来,可怎奈那力道也将肖景云往前一带,直接就扑到了齐硕的身上。
肖景云没收住步子,往前趔起几步,以防摔倒,下意识的搂住了齐硕来找平衡,修长的胳膊将齐硕搂得严严实实,两人都怔住了,谁也没反应过来。
扑通、扑通……谁的心跳得这样快……
齐硕瞪大了眼睛,眨巴了几下。
肖景云反应过来后迅速的转了转眼珠,而后松开手,后退了几大步,警惕的看着她,好像又怕她会打自己一样,“说清楚了,是你力气太大把我拽过去的,我可没有要抱你的意思。”
齐硕看了看别处,没说话。
肖景云捡起地上的披风,认命的自己把手套和风帽都取了下来搁到一边。
齐硕十分有眼力的拿过来,想叠好放起来,可怎奈怎么叠都不好看,于是就揉成一团,也搁到一边了。
肖景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觉得真的是有火气都发不出来,他走到自己专用的老爷椅上,随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齐砚将披风扔到一边,走到肖景云身后给他捏肩,可她刚一使力,肖景云就哀嚎了出来:“姑娘,你要杀了我吗?噢,老天,我的肩膀……感觉都要碎了!”
“我还没用力。”齐硕不可理喻的看他,“你是女人吗?”
“你是女人吗?”肖景云反问回去。
“当然是。”齐硕像回答个正常问题一样回答他。
“好吧。”肖景云又败阵下来,抬手按住那双按在自己肩上的素手,“以后你只负责擦琴就可以了,我这儿有小榕伺候就行。”大手将那双小手扳下来,然后下意识的握在手里,“姑娘,身为一个女子,力气太大不是件好事。”
“我不叫姑娘。”齐硕看了看自己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
“嗯嗯,我知道,姑娘。”肖景云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是……”终于察觉了什么不对头,肖景云突地松开了齐硕的手,“嗯……给我倒杯茶来吧,噢不,这里的茶都凉了,去给我烧壶热的吧。”
齐硕应声离开后,肖景云长长的舒了口气,为什么和齐硕在一起时自己就会这么笨拙?流连花丛这么多年,怎么能在这小花朵上栽了跟头?不不,这不叫栽跟头,只是不想沾惹她而已。
屋门之外,齐硕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模了模自己的心口,眼底有些失落浮起来,愣了一会儿神过后,齐硕才朝厨房走过去。
远远的,站在窗边的殷氏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她的眼角微微下垂,是有些愠怒的神色,“老爷从没这样坚持过,他很少违背我的意思。”
她碾了碾手腕上的佛珠,她了解肖景云的为人最喜欢拈花惹草,所以她才会选了自己知道底细的女子让她嫁给肖景云。
可被那疯女人一闹,婚礼告吹,并且时至今日,肖景云都没有要将新妻接回来的意思,反而整日跟那女人厮混,虽然说不上理由,但殷氏就是不喜欢她,觉得她是在装疯卖傻,她一定有别的目的。
身侧侍女模样的女人轻轻的阖上了窗子,温声道:“老爷或许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没那么简单。”殷氏眯起眼,摇了摇头。
“夫人,静观其变吧,先看看那孟香羽能闹出什么来。”
“那是当然。”殷氏颔首,缓缓的垂下了目光。
几日之后,岳皖晴租到了一个十分称心的院子,她在肖府外转悠了好几圈,终于堵到了出来买东西的齐硕。
一直躲在石狮子后的岳皖晴突然躐出去,将齐硕拉到了一边,然后在齐硕下意识的要给她一拳的时候,忙不迭的叫道:“公主别打,是我,是我啊!”
齐硕收了拳,眉心舒展,“你怎么来了?”
岳皖晴惊魂未定的模了模胸口,“奴婢来告诉您,房子已经租到了。”
齐硕想也不想就问:“马都安置好了?”
岳皖晴点头,“都好了,公主您这边怎么样了?”
齐硕的眉心又拢了起来,她不语,走到台阶侧面坐下,等到岳皖晴也凑过来坐下之后满脸忧愁的开口:“不是很顺利。”而后她将自己和肖景云相处的种种都陈述了一遍。
“您亲了他,又打了他?”岳皖晴不可置信的问。
“因为他模了我的。”齐硕十分坚持。
“公主,男人不能这样追的。”岳皖晴哭笑不得,又语重心长的说:“您得尽量制造和他的肌肤接触,要自然一点,男人喜欢温柔又有一点小妖媚的女人,所以您要把握好这个……”
岳皖晴喋喋不休了很久,齐硕认真的听着,努力把每一点都记住,不过岳皖晴的长篇大论完全颠覆了齐硕的观念,虽然很难接受,但如果那样真的可以让肖景云动心,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两人嘀咕了好一阵子,直到都坐麻的时候才结束,岳皖晴暂时回去,齐硕则是调整心态开始迎接挑战……
第一,要温柔,绝对的温柔!
于是在肖景云回来之前,齐硕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脸上凝固着……扭曲的笑。
“你怎么在这儿?”孟香羽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等肖景云。”齐硕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脸上的笑更扭曲了些。
“景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孟香羽不屑的打量她一下,“要不是可怜你无家可归,又脑袋有病,我们家才不会收留你,哟,我瞧瞧,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她拨弄了一下齐硕的肩膀,凑上去打量她,然后嗤笑,“怎么笑起来都这么丑呀。”
齐硕倏地敛去笑容,肩膀一侧,闪开。
孟香羽不屑的撇了撇嘴,“就凭这幅德行还想勾引景云,作梦!”
齐硕的笑容彻底散去,变得面无表情,“我没有勾引他。”
孟香羽不相信,“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呵,也是怪可怜的,死皮赖脸的跟着景云,到头来却只能当个卑贱的侍女。”她又凑上去,尖利的指甲划过齐硕的脸颊,然后用力的捏住了她的脸。
齐硕脸上一痛,下意识的推开了她。
这一幕,刚巧被乘车回来的肖景云看到,他慢条斯理的下车,拢好了披风,看看齐硕,又看看孟香羽。
孟香羽瞧他回来,气焰更胜,哭诉的扑到他怀里:“景云,你要给妾身作主啊!人家只不过是太想你了,想在这里等你回来,可是这个……这个疯子却说我抢了她的位置,还跟我动手……”
“别哭。”肖景云笑着推开她,问齐硕:“怎么一回事?”
“她掐我,我推开了她。”齐硕照实说。
“外面很冷,进去说。”肖景云搓了搓手,率先走了进去,齐硕也跟在他后面进去。
跟班小榕看了眼自家主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二主母,最终还是上前扶起了孟香羽,没得到肖景云搀扶的孟香羽忿忿的甩开了小榕的手,提着裙摆气呼呼的跟进去了。
到了书房后,齐硕习惯性的替肖景云月兑了披风和手套,然后习惯性的揉在一起搁到旁边。
孟香羽狠狠瞪她一眼,上前搂住肖景云的胳膊,“景云……”
肖景云笑吟吟又不着痕迹的拂开孟香羽的手,眼睛却还是看着齐硕的,“你不该跟这家的二主母动手的。”肖景云模了模自己的额角,“你该知道自己的位置,你是侍女,应该对主人绝对的服从。”
齐硕觉得自己此刻根本摆不出温柔的笑,她的位置?孟香羽说的没错,她现在只是个卑贱的侍女。
“今天你就不要吃晚饭了。”肖景云对她挥了挥手,“出去吧。”
“只是这样吗,景云?”孟香羽还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个丫头而已,脑子又不好,何必跟她计较。”肖景云模了模孟香羽的下巴,笑容温柔。
孟香羽嫌少看到他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于是一下子就软下去了,贴在他怀里不肯走。
肖景云搂住她,笑容淡了些,而后看向齐硕,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齐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刻,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即便被人当棋子一样利用,她也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待遇,虽然赫连息未利用自己,还阻挡自己的幸福,但他从没给过自己多大的委屈受,她是万人之上的公主,没人有敢忤逆她。
可来到肖府之后,她的自尊一次又一次的受创,不过为了肖景云,她都可以忍,但今天她才知道,对于肖景云来说,自己只是个侍女,她自嘲的笑了笑,抹去不受控制落下的一滴泪。
“她哭了。”殷氏缓缓收回目光,“你说为什么?”
“奴婢刚才瞧见孟香羽在门口和她起了争执。”沈姑姑道,她是跟在殷氏身边的侍女,府里下人都叫她沈姑姑。
“是吗,真有意思。”殷氏一笑,“关于这个叫齐筠巧的,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沈姑姑低了头。
“动作要快。”殷氏脸色一沉,“我不想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