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按按自己的胸。”张党员说。其实这活本来是他检查的一部分,但他没有那样做。在这个特殊的地方,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孕妇,他显得有那么一点失态,甚至有那么一点不自然。王玉珍在胸前按了几下,“有点胀。”她说。“这就是了,”张党员说,“看来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王玉珍又笑了,虽然还是没有笑出声,虽然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笑还是瞬间就把张党员给淹没了。
时间到了正午,阳光“扯”掉了山腰上那条朦胧的乳白色的玉带,整个世界都被阳光给占领了。被阳光占领的世界用张党员的话说叫着“让人放心”,这是一种极其朴素的对阳光的崇拜。“我们吃什么?”张党员问王玉珍,其实他是在问自己。王玉珍没有回答,她在身上模索着,忽然手里捏住几颗让人恶心的东西对张党员说:“这个就很好。”张党员仔细一看,那几颗东西软软的,皱巴巴的,惨白惨白的,好象还有可怕的黑黑的头。“这是蜂蛹,”王玉珍说,“很好吃哩。”说着就丢了一颗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其实张党员是吃过蜂蛹的,他只是没想到一个女人会养土蜂。事实上那是一种极其凶恶的黄蜂,它靠杀戮其它弱小的蜂群为生,当然,其它的昆虫也是它的食物。但它的蛹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而且成年的黄蜂用来泡酒,据说还可以治疗风湿等疾病哩。人们先是跟踪一只黄蜂,用一只肥美的虫子作诱饵,这种黄蜂极其凶残,一旦咬住猎物就决不松口。当它咬住诱饵的时候,人们就把一条细线拴在它的腰上,再在细线上拴一片小小的树叶,然后跟踪这只黄蜂,就可以轻易找到其老巢了。
找到黄蜂的老巢后,人们等到晚上树叶上或草尖上有露水了,先用烟将巢里的蜂群熏晕,再把其巢一窝端。拿回家后,找个背阳的地方埋在土里。过不了多久,待巢里面的蛹装满了,那就是收获的时候了。但这整个过程要十分小心,一旦出现小小的失误,就会被凶恶的黄蜂群起而攻之,有些人还因此而丧了命哩。
“你就吃这个?”张党员疑惑地问。“当然不是,”王玉珍说,她又丢了一颗蜂蛹在嘴里,眼睛幽幽地看着张党员,“我的‘小男人’会给我带回来一些别的东西。”“‘小男人’?”张党员吃了一惊,“你是说这里还有别的人吗?”王玉珍又笑了,还是没有笑出声来,她没有回答,她用她特别的笑把张党员一下子搞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但张党员喜欢她的笑,就象喜欢外面的阳光一样。他觉得她的笑与那阳光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或者她的笑干脆就是那阳光的一部分。就象一个美人儿袅袅婷婷地站在布满彩霞的天空下,你能说是彩霞美还是她美呢?那个时候那美人儿就是彩霞的一部分,是天公掉在人间的一朵云彩。
见张党员还在疑惑不解,王玉珍吹了一声口哨。只听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眨眼工夫,一个影子“嗖”的一声便扑向张党员。猝不及防间,张党员吓得连连后退,只听王玉珍轻喝一声:“‘小男人’,过来!”那影子立即向王玉珍飞奔而去。
张党员惊魂稍定,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条威猛强壮的黄狗。那黄狗嘴里叼住一只兔子,轻轻地放在王玉珍的面前。然后王玉珍拥着它,眼里弥漫着无比的柔情。那黄狗舌忝着王玉珍的脸,还伸出爪子刨着王玉珍的头发,嘴里发出“呜呜”的欢快的叫声。不一会,一个容光焕发的王玉珍出现在张党员面前,这又让张党员大吃了一惊。
他发现,王玉珍的脸极其象王仙儿,他的心颤栗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恍若隔世。“这就是我的‘小男人’。”王玉珍觉得张党员的表情怪怪的,还以为他依然在害怕她的“小男人”哩。张党员猛然惊醒,“哦,原来‘小男人’是一条公狗。”他说,“我起先还以为是个一人哩。”
“哼,人!”王玉珍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不觉得有时候狗比人更可靠吗?”张党员无言以对,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哩。他又忍不住看着王玉珍的脸,并下意识地向王玉珍靠近了一步,只听“唬”的一声,“小男人”向他露出了凶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