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亲自将余氏送到了连府大门口才返回院里,一直守在福月楼院子里的春肜见着丁氏的身影立马笑着迎上来,又跟着丁氏进到屋子里去。
春肜见着丁氏一脸愁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道:“太太,城南那几间铺子里的管事都在偏房里等着见您呢。”
丁氏抬起头,瞧着春肜,脸上很是没精打采的。挥挥手开口便道:“让他们今日都回去,过几日再来。”而后又转身唤来一旁的红裳,道:“你去前院吱一声,让老爷一回府便让他回楼里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红裳、春肜自是领命而去。
丁氏这才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很是伤脑筋的样子。李妈妈站在一边瞧着,便上前扶着丁氏朝楼上走去。
丁氏心里烦闷着,故而也不往书房去看那些账本了。径直去了自己的屋子,屋内镏金鹤擎博山炉里正烟雾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却依旧淡化不了丁氏心里的忧愁,在临窗的炕上坐下。
李妈妈观察着丁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到了杯茶放在一边的案几上。丁氏也不喝,想了半天才对着李妈妈道:“你说,侯府今日怎么是要十姐儿去给步三少爷做填房?”
李妈妈也是个有阅历的,想了下才道:“太太,奴婢现在是越来越明白您上次说的话了,这十小姐可真不是个简单的。”
丁氏正眼瞧着李妈妈,而后才说道:“你是怎么看的?”
李妈妈站直了身子,回道:“太太可还记得上次在侯府的时候,楚家小姐咬定了是咱们府十小姐将她推下去之事,而后来又是如何解决的?”
丁氏一听李妈妈提起这事心里就来气,自己上次可是没少瞧那楚夫人的脸色。没想到后来还是她们家闺女冤枉了自家的女儿,如今又在朝堂上给自家老爷发难。想想心里就不顺,黑了张脸没好气地道:“怎么会不记得,还好有步三少爷给我们十姐儿做了个人证,不然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也要给我们府上抹黑。等等……”
说到这儿,丁氏突然定住了,睁大了眼珠子瞧着李妈妈。上次步三少爷解救十姐儿,这次又上门提亲。心里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真的是教今日这门提亲给弄糊涂了脑袋。
李妈妈见着丁氏已是想明得模样,又道:“太太,奴婢那日还真好奇,十小姐上马车时是奴婢搀扶的。当时见着她的手上戴的根本就不是绞丝银镯,而是去年奴婢陪她在您屋里选的那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丁氏一听,当下满心疑惑。那个时候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十姐儿和楚韶华身上,谁还会去想着那手镯会有什么问题。何况步三少爷与十姐儿又没有交情,怎么会故意来帮她解围?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还有那步三少爷,他做什么要送那绞丝银镯来?”
丁氏的疑惑也是李妈妈自己心底的疑惑,皱着眉回道:“奴婢想着是不是十小姐左手带了那绞丝银镯,何况步家少爷也没有理由故意帮咱们家小姐。所以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与您提。今日见得监察御史做侯府的保山来为步三少爷向十小姐提亲,这才心里觉得蹊跷。”
“这样,府里各院的东西都有定制。你去叫人查查,梅苑到底有没有那个绞丝银镯。”丁氏想了会才说道。
李妈妈一见,立马点头称是。刚向外走了几步又被丁氏给唤了回来。
丁氏瞧着又折返的李妈妈,叹了口气道:“得了,十姐儿那院子里的东西还不一定都会有记录。当年、当年曾氏的那些好东西,估计没少留给她。瞧那天的玉佩不就是嘛。”
太太鲜少提起前任太太曾氏的事情,李妈妈听着丁氏话里怪怪的语调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
“你去把十姐儿找来。”
丁氏突然下令,李妈妈不由多瞧了几眼,太太这难不成是想亲自提问十小姐?
连瑶跟着李妈妈来到福月楼的时候,总觉得院里气氛怪怪的。那些做事的丫鬟、婆子们时不时地往瞄着自己,最后连瑶总结出一点,那就是比以前友善,也热络了。
心里正纳闷,正好见着春肜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疑惑望向春肜的时候,只听得身边的李妈妈出声道:“春肜。”
当即吓了连瑶一跳,也把远处春肜给吓了一跳。
一闪眼的时间,春肜便到了二人身前,先对着连瑶行了礼,而后开口道:“十小姐。”再转身对着李妈妈道:“妈妈找我有事?”
连瑶听得出她那是强装镇定。
李妈妈严肃道:“你不去做事,在这做什么?”
春肜一顿,想了下连忙道:“是这样的,因五少爷今日要回来,太太正午时吩咐我去将少爷的衣物都拿出去晒晒,现太阳快落山了,奴婢去瞧瞧那打理好了没。”
春肜说话有条有理,正一脸笑意着望着李妈妈。
“恩,今日五少爷回府,可有人去前院迎着?”李妈妈绷着个脸道。
春肜愣了一下方道:“平时都是姚妈妈去接的,只是这两天她正好告了假。妈妈可有差人去?”
李妈妈当下一急,望望天色,一拍脑门直道:“这可怎么使得?今日这事一多,我都给忘了,如今都快申时尽了。”
看着李妈妈一脸的焦急,春肜开口道:“这时辰应该还来的及的,不如妈妈现在去?”
李妈妈听后脸色明显动容,又转头瞧瞧连瑶,歉意道:“十小姐,奴婢还得去前院接五少爷,这……春肜,你快领十小姐去太太屋里,太太正等着呢。”
春肜自是应是,而连瑶看着她却在心里一笑,真是个伶俐的姑娘。
连瑶跟着春肜进了楼里,见她四处张望着,还没开口询问,她便先凑到了自己耳边。
“十小姐,今日乾梓侯府差了保山来,说是为步三少爷来向您提亲呢。”春肜小声地在连瑶耳边说道。
连瑶一听,停下了脚步当即看着春肜,满眼充满了不可思议。步一群向自己提亲??她有没有听错。
春肜见着当即点点头,认真又沉重。而后又道:“太太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
说完方又抬起脚步,引着连瑶上楼去。
连瑶知道她自是不会跟自己开玩笑的,那现在母亲派人找自己来是做什么?边走便想着,她不认这为是一个母亲来关心女儿,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的
进了屋里才发现丁氏屏退了所有人,正坐在了内室的梳妆台前,连平时常侍在左右的红裳、红袖都不在。掀起珠帘盈盈走上前,行礼轻声唤道:“母亲。”
丁氏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手镯,连瑶这才发现妆台上摆满了各式的手镯。心里自顾自揣测着,却不表现出一丝一毫。
丁氏转身一脸慈爱的瞧着连瑶,招招手温柔道:“瑶儿,过来。”
站在丁氏身边,连瑶不知所措。
“上次在侯府见到你戴着的那绞丝银镯,我才发现这几年给你打的首饰有些少。怪母亲平时太忙,竟有些亏待你了。”丁氏拉着连瑶的右手说着,状似无心地掀起连瑶衣袖,而后拿起桌上的镯子在连瑶手上比划着,随意道:“今日没戴那个手镯?”
“母亲说的哪里话,您每年都给女儿配置一批首饰,怎会亏待我?平时女儿只是不喜带手镯,所以今日便没戴,母亲可有什么事?”连瑶乖巧地答道。心里却想着那是步一群的东西,总归有一天是要物归原主的,自己难不成还天天戴在手上?
丁氏抬眼瞧了一眼连瑶放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那手镯款式挺特别的,本想着你喜欢,叫人再打几个,这样以后就是丢了也不急了。”
想着刚刚春肜对自己说的话,连瑶知道丁氏绝对不是专门让自己来这陪她讨论什么首饰的。但是她想打马虎,自己也不急,便道:“不用了,母亲。只是个普通的手镯而已。”
“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手镯吗?”。丁氏放下连瑶的手,盯着连瑶的双眼问道。
语气不重,眼神却很凌厉。
连瑶正对上丁氏的眼神又立即低了下去,不解道:“母亲,这是何出此言?”
丁氏站起身来,走到连瑶面前。连瑶只是低着头,瞧着身前那暗色百花裥裙不动。
“说,你与步家三少爷是什么关系?”丁氏似是磨尽了耐心,直言问道。
连瑶抬头,见着丁氏疑惑道:“步三少爷,二姐夫的小叔?”
丁氏见着连瑶面色镇定,没有一丝佯装的样子。这才回道:“是,就是派丫鬟将你那绞丝银镯送回来的。”
“母亲,女儿见他也不过两面,能有什么关系?”连瑶反问道。
“没有什么关系,他会特地送镯子替你解围?没有什么关系,今日他能托人上门向你求亲?”丁氏立即接道,带着步步紧逼的感觉,不放过连瑶的一丝一毫表情。
“镯子本就是女儿的,三少爷他捡着了送回来本是情理之中。只是母亲所说的,向我提亲这事从何说起?”连瑶与丁氏四目相对,没有一丝慌乱。
丁氏就这么定着望着连瑶,目光直视,并不转移,似是在掂量着连瑶的话是真是假。好半天才放松了下来,又换上柔和的脸色慢慢道:“今日侯府托人来府里为步三少爷向你求亲,我心下疑惑,这才来问问你是不是私下里与他有什么约定之类。”
连瑶一听心里一吓,这罪名可大了。立即跪在了丁氏脚下,陈恳地回道:“母亲,女儿承蒙您教育多年,虽称不上有多知书达理,可四书五经也是念过的。又怎么会做出那些个与人私通,有辱假家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