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浅尔捂着红红的耳朵,轻轻揉着,似是十分疼痛。见到云尔的一刻双眼反光,朝她的方向就跨了一步慢慢道:“云、尔。”
云尔看着浅尔一副强忍着泪珠的表情,走上前也不顾钱妈妈就拿起了帕子为她擦了擦,关怀道:“发生了什么事?”
浅尔心中一暖,抓住了云尔的胳膊就转身指着身后的那些花道:“这真的不是我踩的。”
云尔见了,点点头,自己相信她。浅尔平日做事虽不伶俐,但是自小就在这重影阁,怎么会不明白那花的重要性?她们俩从小情同姐妹,她不会犯这么糊涂的事情。转身便对着钱妈妈道:“钱妈妈,浅尔说她没有就是没有。”
语气比往日强势了几分。
钱妈妈突然想到了方才连瑶说云尔是个能干的人,瘪嘴就只小声咕哝道:“她自然不会承认。”
云尔一笑,低头看着钱妈妈有些潮湿的左脚素灰鞋,道:“妈**鞋上沾了茶水,好像尺寸也比浅尔的大了些。”转头又看着那几株被践踏了的三色堇,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钱妈妈面上一僵,似是妥协转了话题道:“那她怎么突然就跑到了春肜的屋子里去,还鬼鬼祟祟的?”
见到钱妈妈不再谈那个话题,又看到云尔在身边,浅尔胆子大了些,带着愧疚的声音道:“那天本是不该让春肜姐姐替我跑幻梦楼的那一趟的,否则就不会出那样的事,都是我害了她。”低着头便流下了泪水。
云尔知道这几日来浅尔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每天都嚷着说是她害了春肜。此时见她再次伤心,想也不想就上前搂了她的胳膊安慰了几声,而后想到钱妈妈又再次抬头,道:“我和浅尔本来在春肜姐姐手下做事,关系好些过去帮着打扫下屋子怎么了?难不成这院子里以后咱们每走一步都得先问过你?”
不等钱妈妈接话,云尔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嘲笑,又接着说:“倒是妈妈和春肜姐姐都来自连府,竟是一点也不念旧情,真这般铁石心肠?”
云尔一连的问话,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钱妈妈留,把后者气的脸色直一阵白一阵青。她是院子里的一等丫头,说话做事只需对连瑶禀报。
钱妈妈鼻音重重一哼,当初春肜出了事,第一个拍手叫好的就是自己,关起门来就对着自家闺女道那小蹄子早死了早好,省得祸害别人。因此就是春肜入土和她老子娘过来领身后物的时候,自己连面都没露一下。浅尔现在的话自己无法反驳,只得又硬生生地憋着。暗自纳闷啊,这年头,真是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连瑶到现在都没安排个正经差事给自己,就是田永树家的婆媳俩都先安排到了洗衣房做事,自己一个闲事妈妈,哪经得起云尔一口一个凡事要对自己交代之类的话?本是想寻了浅尔的麻烦顺顺心中的闷气,如今却反被云尔给找了自己麻烦,真是后悔莫及。不好发作又得赔笑道:“云尔姑娘说笑了,我也只是好奇下罢了。如今既是误会一场,我就先回偏院去了。”说着手指指向那偏远门。
云尔未出声阻拦,等钱妈妈走了几步才在身后拉长了嗓音道:“可是那三色堇,爷定是要问起来的。”
钱妈妈本加快了脚步前进的身子一顿,怎么办?转身看向云尔,又见了见周围的那些人,为难道:“我也是不小心的,还请云尔姑娘帮个忙。”声音是越来越轻。
“钱妈妈说什么?”云尔佯装没听清就拉着浅尔走近她,故意又问了一遍。
发现周边的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这话钱妈妈却是怎么都说不出第二遍来的。云尔见了便对其他人道:“天都快黑了,你们的活都干完了?”
其余围观的人蹭蹭蹭一下子溜了个大光。云尔重新看着钱妈妈又道:“浅尔性子软,但是我可不允许她受委屈。今**冤枉她手脚不干净,那以后岂不是想说她杀人放火?”云尔咄咄逼人,似是没个好交代决不罢休。
钱妈妈看向浅尔,眼珠子一瞪,只见浅尔身子一颤,而后离得云尔更近了。
云尔看到这情形,自是又道:“钱妈妈是女乃女乃跟前的老人,咱们一直都敬着您。但是我们在侯府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非黑白什么没见过?今日若是主子打骂自是心甘受罚,但如今浅尔是在你这平白无故受了这委屈,侯府可不是不讲道理的地”
钱妈妈都快急死了,她这是在逼自己啊。
“那云尔姑娘你说,想怎么办?”钱妈妈嘴角微微一抽搐,脸色已经很不佳了,似是忍耐到了极点。
自己还能有其他办法吗?真是以前没发现,云尔居然这般牙尖嘴利。这连瑶看人的本事倒是真不差,没了齐妈妈,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姑娘,偏不让自己的日子好过还记得一开始进府的时候自己私下里还为难过她,不过那个时候她们都以为自己是连瑶身边的红人,也就只能忍气吞声。现在自己被连瑶晾着那么久不给差事,是个什么分量什么地位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了。
云尔也不是傻瓜,狗逼急了还跳墙,但是想自己让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我哪敢为难钱妈妈,只是想要你给浅尔道个歉罢了。”
钱妈妈上前,凌厉的眼神看向浅尔,后者立马就拉了拉身边云尔的衣袖,道:“算了。”
云尔却不依,低头道:“怎么能算了,你好歹是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咱们伺候三爷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什么时候受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的?”
天色越来越暗,钱妈妈生怕在惹出其他的事情,心里还真被云尔的一番话给唬住了。只得上前对着浅尔含糊道:“今日是我没弄清状况冤枉了你,对不住了,不要放在心上。”此刻她哪还敢说什么要检查浅尔有没有偷藏东西的话,浅尔胆子小,院子里外都知道。再说云尔方才为她的一番辩解,也不无道理。
浅尔自是低头称不敢。
云尔这见了才满意点头,而后拉了浅尔就往外院走去,她这双眼红彤彤的,等会到了女乃女乃面前,可怎么做差事?
“呸”等二人走远了,钱妈妈才横眉对着地上一吐痰,嘴里骂着“两个小蹄子……早晚……”之类不干不净的话往偏院那去。
等到了外院,回到了二人住的屋子里。云尔一边用湿布巾帮浅尔敷眼睛,一边道:“你怎么就碰到了她?狗仗人势的东西,看齐妈妈走了就嚣张了起来,成天挑些丫头的错找茬。”
浅尔一握云尔的手,感激道:“方才真是谢谢你了,否则我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傻丫头,谢什么。唉,你呀,就是人太好欺负了。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这些日子咱跟在女乃女乃身边也看出来了,主子待她并不怎么信任,有时候甚至还防着她呢。”云尔一副自信满满的说着,又想起了事来道:“对了,女乃女乃刚从连家回来,我得跟前去侯着。”
浅尔听了也紧张道:“那你快去吧,别误了事情。”
云尔忙将湿帕子递到浅尔手中,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又发现自己衣角被拉了一处,转身看向浅尔。听得坐着的人道:“那银子,我还得过些日子再还你。”
云尔无碍一笑,“快别这么说,银子就是用来应急的。好了,我到内院去了。下次碰见钱妈妈,别去搭理她。”
浅尔点头,心头百种滋味。等云尔出了屋子,才自怀里取出一些珠钗,当初收拾春肜留下的东西时,自己偷偷藏了一些起来。许是她之前回家带走了不少,她家人一点疑心都没起。看着看着手里的几个手镯和几支簪子,突地就流下了眼泪。
以前的时候,春肜姐姐也是像云尔方才那样护自己的。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真不是人说着竟是抬起手往自己的右脸抽了一巴掌。
……
连瑶等钱妈妈走了之后一直沉默着,一旁紫烟瞧着几次想上前,但又不知该怎么说。方才钱妈妈那番信誓旦旦的话,说的就跟自己亲眼瞧见了一样。姑爷和女乃女乃才成亲几个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连瑶想着想着便起身又走到了里面,梳妆台那寻了半天才找到那被弃在抽屉深处的银手镯。细细的很小,是那个小女孩的。
望着看着,其实样式很简单,就连上面的纹路也没什么特别,除了那两个小银铃铛,就跟一粗点的银丝围成圈没什么特别。但那闪亮的光泽却不容她忽视,若是一般的银器,自是越带越亮,否则就都会慢慢失去光泽,是需要定期清洗才能保持亮泽的。
该不该试上一试呢?
捅破了按着步一群的性子,若是真的是一定都会认回来。若是装作不知道,又还能瞒上多久?连瑶心下十分矛盾。
到了差不多酉初三刻,步一群都没有回来。连瑶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慈荫堂的时候,只见云尔进来禀道:“女乃女乃,委森回来传了三爷的话,说是今晚有事不回来用完膳了。晚上的时候或许会很晚,女乃女乃不必等他,累了一天,让您早些就寝。”
云尔说的时候也仔细观察着连瑶的神色,生怕她动怒。毕竟新婚期,女子都比较敏感,尤其是三爷自新婚后就从来都没有过晚归。
“知道了。”连瑶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由人进里面换了衣裳,独自去慈荫堂用膳。
再次回到重影阁里,连瑶独自在那绣起了花,不时又抬头望一下门外。可惜到处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脑中想着钱妈妈白日里的话,越是让自己不要多想,就越是焦急。细针一个不留神就戳到了肉里,血珠立马浮现,连瑶低头就那样看着,过了一会才用白帕子给擦了。
紫烟端了热水掀起门帘进来,低头的连瑶听到动静立马就站起。待看清来人又不免有些失望,淡淡出声问道:“爷还没有回来吗?”。
紫烟摇摇头,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将水盆放下,紫烟恭敬地走过来小心道:“女乃女乃,奴婢伺候您洗漱吧。”眼中带着不确定,一张清秀的脸上都是担忧。
连瑶听后想了想终是点头,站起了身。
自春肜没了之后,早上一直是云尔等人服侍,等到了晚上便是紫苏或者紫烟。她实在不想用新人,怎么说呢?习惯,真的很可怕。
最近每次梳妆,她一闭眼都能想到春肜。那个熟练、细心又有几分伤感的女孩,一直为了活得更好而努力最后却不得善终。
无力,投井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眉目,梧桐林那也安静得很。
又坐了片刻才上床,到了床上靠着连瑶又等了一会,却总不见外面有动静。后来迷迷糊糊地居然真的犯起了困,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才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浓浓的酒味入鼻,连瑶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步一群,暗暗的光晕下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似是心情不错。
枕子上的头动了动,想要抬起却不防自己的头发被步一群的胳膊给压住了,不得不重新落枕。
听到动静的步一群只着了白色中衣,转头看了连瑶,一抬胳膊就道:“吵醒你了。”
连瑶不置可否,其实自己一直没有睡深,因为刚刚长发被压住扯了下头皮便更是精神了。想着他今天一下午都不知道去哪了,犹豫着怎么开口问的时候,旁边的步一群就躺了下去,轻道:“不早了,睡吧。”说完闭上眼而后搂了连瑶竟是一副什么都不想谈的样子,没过多久人就入了梦乡。
连瑶看着,只得将头瞥向一旁。酒味,真的好浓,睡不着……
第二天,连瑶是被紫苏等人的声音给叫醒的。外面的天都一片漆黑,甚至是连一旁的步一群都没醒来,就听到屏风外有人急急地道:“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不好了,出大事了”
连瑶睡眠浅,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睁了眼,碰巧旁边的步一群也转身一醒,二人对视一眼。步一群就对着外面唤道:“进来说话。”
紫苏和紫烟脚步匆忙地走了进去,两人脸上都是焦急惊慌之色。
双双行了礼,紫苏便对着刚坐起的二人就道:“姑爷,女乃女乃。连府来人报,六小姐投了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