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口气虽然平淡,脸上也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恼意,可福王妃却很清楚,福王就是那种越生气反而就越镇定自如的人,相反,他若是还能面露怒容,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气也迟早会消的。
杜怀瑾包*戏子之事虽然由福王妃百般遮掩,可在福王府内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福王这样精明的人,不可能没有耳闻,杜怀瑾早上是牵着大白马出去了不假,可是不是去赛马,连福王妃自己都不敢肯定。她不过是想着福王年轻时南征北战,对杜怀瑾骑马射箭这种技艺要求十分严格,自己若是说杜怀瑾去骑马了,总不会惹得福王不高兴了,哪里知道福王这次会细细问起来
要杜怀瑾这次又去了那戏楼,被福王捞个现形,少说也免不了一顿打了。
若是福王妃自己说了随口说了几个人,到时候杜怀瑾回来了,前后说的不一致,可怎生是好?福王妃是知道自己这三儿子的,出府以后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他自己回来,别想找着他的人,也就不可能提前告诉她一声了。
福王妃想着,就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呢,他平素倒是和安王家那小子,许家的小子走得近。”“许家的小子?”福王顿时来了兴致,“是不是那十八岁中了状元的许熙?”福王妃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是许家的二公子许焘,听闻性情豪爽,不拘小节……”
福王手里握着两颗浑圆的白玉珠子,不时滑动几下,“许家二公子倒是寻常,就是那大公子,只怕并非寻常人……”福王妃巴不得能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立刻笑道:“可不是么,哪有这样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的,我活了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听说。”福王摇了摇头,“不时说他中了状元,而是说他的那份心术,只怕长久以后,不是池中之物。”福王妃一愣。
福王知道妻子一向不关注这些,也不再多说,笑着问:“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下聘礼好?”福王妃嗔怪的斜了他一眼,“您之前倒是不急,慢腾腾的,怎么现在反倒是急躁起来了?”福王笑着打哈哈,“我这不是想快点抱孙子吗?”。福王妃就喜滋滋的绽开了笑,“我们两家还要交换庚帖,合八字,再挑个吉日下小定,事情还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说完,还是忍不住加了句,“我瞧着沈三小姐和我们瑾儿站在一起那就是金童yu女一般的人物,生下的孙子孙女肯定也漂亮”想到日后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心里就乐开了花。
福王看着福王妃独自在哪美滋滋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哧的笑了一声,“刚才还说不急,现在都惦记上小孩子了。”福王妃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也想做一回祖母么”说着,想到裴氏的小产,眼中一黯,叹道:“也不知瑜儿那边几时才能有喜讯传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穿着小青衣的内侍来宣旨:“……皇后娘娘请福王妃进宫一叙。”福王府和皇后从来没有往来,福王妃不过是在太后处见过几次皇后罢了,也没有说过话。和安乐侯也不过是面上的关系,谈不上深交,福王妃满月复疑窦的问那内侍,“也不知皇后传召,是为了何事?”那内侍恭谨的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并未向奴才提起。”福王妃本就没打算问出什么来,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但听见内侍回答得如此干脆,还是忍不住转脸看了福王一眼。
福王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笑呵呵的对福王妃说道:“既然是皇后娘娘传召,你就快去,别让娘娘久等。”说着,暗中捏了捏福王妃的手。饶是多年的夫妻,福王妃还是忍不住面色微红,忙应了是,去内室换了一身丹凤正服,这才跟着那内室进宫见了皇后。
路上遇到许多宫人,见是福王妃,都忙上前行礼,福王妃不过微微一颔首罢了,这才到了皇后的居住的地方——永乐宫。隔着明黄色的百凤朝凰的屏风,福王妃忙跪着行了礼,皇后略显娇柔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来,“福王妃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不拘这套虚礼。”
福王妃哪里敢因为她说不必多礼就当真有所放肆,态度愈发的恭谨,“收到您的诏令,臣妾立刻就进宫了……”皇后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吩咐身旁的宫女,“赐座。”自有宫女搬着锦杌来让福王妃坐下。福王妃心里却有些不快,就是往日太后娘娘召见,也没有这样隔着屏风的道理,更何况还只是皇后而已……
但这些不悦福王妃只会深埋在心里而已,面上丝毫不露,毕恭毕敬的和皇后寒暄了几句,“这些日子虽然立秋了,可金陵城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听闻皇后娘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也不知是否好些了?”皇后就笑道:“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倒是皇上紧张得和什么似的,定要叫了一群太医来瞧,开了几副药,吃了这几日,也就好了。”
皇后不受宠在皇宫里几乎不是什么秘密,又如何瞒得过福王妃,明知皇后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奉承道:“那也是皇上一片情意,帝后琴瑟和鸣,在民间也是传为佳话。”皇后轻轻笑了笑,“福王妃知道的倒是多。”
事实上,骨子里福王妃是不大瞧得起皇后娘娘的,她并不是皇上的原配,一开始不过是个小小的乐人,她父亲是县令家的师爷,祖上数上两代就是给人家放牛的穷苦人家,也没有过人的姿色,唯一所长的就是能歌善舞,得了皇上的喜欢,不知怎的在元皇后被废以后,她就被皇帝册封为了皇后,为了此事,朝堂上一片哗然,不少人纷纷上书,但皇帝就是那种越是阻拦越是要做的性子,就将当时的侯才人,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封为了皇后。
太后娘娘一直对现在的皇后十分不满,觉得她出身寒微,目不识丁,完全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皇帝也不过是一时的热情,没过多久也就淡忘了,毕竟皇后除了那点舞姿,实在没有什么能留住皇帝欢心的长处,皇后至今也是膝下无子,一直有意过继个妃子的儿子,但那些妃子哪个不是千般手段万种心思的,哪里就能让她夺了自己的儿子,屡屡在皇帝面前哭诉,皇帝本来与皇后之间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自然也就不大放在心上了。
反正这皇宫中,多的是新鲜的美人。
皇帝也有七个儿子,其中地位仅在皇后之下的皇贵妃,是福王妃的嫡亲表姐,为皇帝生下了六皇子。
福王妃心里瞧不起是一回事,但明面上自然不会显山露水的,做足了礼数,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虽然心里不安,觉得有如芒刺在背,但皇后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起,温吞吞的和皇后寒暄,渐渐就说到儿女婚事上来了,“我听说你家三公子,至今也还没有说亲?”
福王妃心里顿时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皇后又说道:“我有个侄女,想必你也见过了,是安乐侯的嫡长女,叫候静静,自幼精心教养,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性情又温和,更兼容貌上佳,倒也不是我做姑姑的说大话,这样的女儿家,就是在金陵城也挑不出几个来”福王妃总算是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沈紫言正午歇,屋子里静悄悄的,墨书想着沈紫言喜欢花儿,就亲自去掐了一捧开得正艳的菊花,路上却遇见了沈二老爷的小厮大富,奇道:“你这早晚的怎么进来了?”大富脸上满是焦急,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宣了福王妃进宫,说是要把侄女儿许给福王府的三公子,我这是要去回了老爷”
沈二老爷现在应该在柳氏的院子,大富急急说完,立刻就匆匆走了。
沈二老爷虽未明说,可话里话外都有和福王府结亲的意思……
墨书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手上的花散落了满地,也顾不上捡拾,忙小跑着回了院子,隔着帐子问:“小姐可睡着了?”沈紫言满心里都是事,哪里睡得着,闻言忙回道:“还没呢,怎么了?”听着墨书的声音有些焦躁似的,心里也觉得奇怪。
墨书就将大富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沈紫言听:“听说皇后娘娘宣了福王妃进宫,说是要将安乐侯的嫡长女许配给福王府的三公子……”沈紫言心里咯噔一跳,一股不安涌上心头,“福王妃什么时候进宫的?”
墨书方才也是急着了,就羞愧的说道:“奴婢听着心里着急,也没问仔细,”就听见沈紫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冷静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那你就去问清楚了再回我”
墨书也是心乱如麻,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沈紫言原本不多的睡意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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