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鸽子就落在她窗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咕声音。
沈紫言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惊喜,轻轻柔柔的捉住了那只鸽子,只是手心一片传来一阵温热,令她陡然一惊。下意识的立刻看向自己的手掌,一片潮红。
这只鸽子,分明是杜怀瑾亲手养大的信鸽,现在居然受伤了……
沈紫言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立刻捧着鸽子叫墨书:“快去拿棉布。”待到墨书懵懵懂懂的捧着棉布和清水进来,沈紫言却有些发懵,她虽然略知医理,可对于鸽子这一类鸟儿,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治疗。
墨书骤然看着她手心一片猩红,大吃一惊,手里的铜盆扑通一声滑落在地,立刻凑了上去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小姐手怎么了?”铜盆里的水溅了她满身,绯红色的裙子映成了深红色。
沈紫言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心里一暖,将鸽子托至她面前,“这只鸽子受伤了。”墨书这时才发现那鸽子大腿上方是鲜红的血凝结着雪白的羽毛结成了一大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尴尬,“倒是奴婢一惊一乍,吓着小姐了。”
外间几个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进来,见着铜盆摔落在地,满屋子的水渍,也不知道出了何事,急急忙忙的开始收拾。墨书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拭溅满了清水的桌脚,又命小丫头又端了一盆水进来。
或许是爱屋及乌,沈紫言对那只鸽子格外的用心,小心翼翼的替它包扎了伤口,只是可惜它不通人语,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沈紫言心里有些焦躁不安,总觉得这鸽子之所以受伤,是和杜怀瑾月兑不了干系。
说不定,是杜怀瑾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惶然,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往好的方向想。杜怀瑾现在是在南阳,哪怕他隐姓埋名,可福王既然胆敢将他放到了南阳,不会没有自己的考虑。他不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是福王的幼子,福王又岂能陷他于危险之中?
这样想着,心里好受了许多。轻轻柔柔的抚模着那鸽子光滑的背部,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天空中依旧是那轮皎洁的明月,清辉洒满了院子。
沈紫言将鸽子小心的放在了书案上,揉了揉眉心,一阵倦意袭来,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墨书等人收拾妥当,一齐出去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静谧,沈紫言默默的看了那鸽子许久,躺在了大红色的罗帐中。
或许是累极,立刻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只是在梦中,却见到杜怀瑾被一群看不清面容的人团团围住,然后一阵苦战,应接不暇,被刺伤,摔倒在地,溅起了满地的黄沙……
心里骤然一紧,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胸口好像是被铁锤重重击过,令她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一个激灵,顿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默默的平息了好一阵,才觉得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鬓角的湿发黏黏的粘在她耳际,颇不舒服,也来不及去撩开,立刻掀开被子起身,推开窗户,呼吸着黎明之后清冷的初秋的空气,渐渐觉得从噩梦里走出来了。
静静坐了一阵,墨书几人就捧着铜盆,漱盅来服侍她梳洗。梳洗毕,去了福王妃处,没说着几句话,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小丫头惊喜的声音:“王妃,三少爷回来了”
沈紫言心里顿时一喜,双眼似有自己意识的看向了门口,随着帘子被撩起的那一刻,沈紫言终于见到了阔别数月的杜怀瑾。他一身的天青色长袍,带着仆仆风尘和满身倦意。双目炯炯有神,进门立刻扫了眼沈紫言,三步做两步的走到了福王妃跟前,“娘”
福王妃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听着他这一声呼唤,大喜过望之下,站起身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瑾儿……”声音颤巍巍的,只这一声,泪便落下来了。杜怀瑾从战火中月兑身,难得的见到家人,也是高兴不已,只是维持了他一贯的淡然,扶着福王妃坐下,说道:“今儿是我回来的好日子,娘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是哭了?”
福王妃不好意思的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渐渐也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见着他面上的倦色,叹了口气,“你先回去歇歇再来。”到底是心疼儿子,也顾不上说话,就急急的撵他回去,“好生睡上一觉,今日就不用来我这里了。”
现在还是早上呢……
杜怀瑾一路奔波,为了早日归家,也是疲惫不堪,听了福王妃的话,正中下怀,自然也没有拒绝,顺势起身欲离开。似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淡淡的望着沈紫言,“你也一起回去吧。”
沈紫言脸上一烫,看了眼福王妃。福王妃呵呵直笑,“你们小俩口小别胜新婚,也不知有多少话要说,今日都不必过来了。”沈紫言本欲说上几句,见着杜怀瑾不时投过来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跟着他出了正房。
沈紫言就发觉他走路比往日慢了几分,知道跟着一大堆丫鬟,也不好明说,直到进了内室才低声问:“你怎么了?”不过是一句极简单的问候,却叫杜怀瑾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我没事。”
沈紫言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不是说自己没事,这句话根本就是白问了。杜怀瑾连坐也没有坐上一坐,就见福王身边的小厮来报:“王爷让三少爷过去说话。”杜怀瑾回头看了眼沈紫言,模了模她的头,“等我回来。”
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这样匆匆忙忙被福王叫走了……
沈紫言顿生出一股怜惜之意,他已是如此忙碌,自己又怎好再添麻烦,也就轻轻笑了笑,“你去吧,待会回来我们再说话。”杜怀瑾微微颔首,跟着那小厮出了院子。
沈紫言看着他天青色的背影,眼中蓦地一黯。
左等右等,只是不见人影,也不知杜怀瑾和福王在说些什么,到了午间也不见踪影,只有他身边的小厮阿罗回来报信:“少爷说让夫人别等他回来用饭了,只怕到了晚间才能回来呢。”
沈紫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原本为了替他洗尘而准备的丰盛的午膳也有些食不知味起来。左右无事,拿起《史记》看了一阵,心烦意乱,也不大看得进去。一直到了晚间,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微凉的晚风拂过面颊,沈紫言才回过神来,见着墨书等人开始掌灯,就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书应道:“现在是酉时了。”沈紫言吃了一惊,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
杜怀瑾离开好像还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般。
沈紫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失落的望了眼院子,一抹熟悉的身影就这样闯入眼帘。沈紫言心中一喜,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担忧的话月兑口而出,“累不累?”杜怀瑾眼里就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累,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话间,便向净房走去。沈紫言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进了净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闯了进去。他正站在浴桶旁边解衣带,见她进来,微微一怔,迅速将自己的衣襟合拢,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虽然是一个小动作,落在沈紫言眼里却觉得别有深意。杜怀瑾在她跟前从来就没有害羞过,更不会在看到她时紧紧拢住衣襟,哪怕是他无意识的,也只能说明其中有猫腻。这样想着,也就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他跟前,双手绕住了他的衣带,“不如让妾身来服侍三少爷沐浴。”
她的手暖暖的,杜怀瑾心里一动,蓦地望向她的眼。见她一双眼眸格外明亮,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暗暗叹了口气,只是也是瞒不过,低声问她:“你怕不怕?”沈紫言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受伤了,眼眶微热,含泪摇了摇头,“不怕。”
杜怀瑾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解开了衣带,露出修长结实的身子,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只是,目光所及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包扎伤口的棉布。沈紫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很想伸手去碰触,但又怕弄痛了他,哽咽着问:“怎么这么多伤?”
杜怀瑾受伤本是兵家常事,见着她如此紧张在意,心里软成一片,笑了笑,“也不过是些小伤,就是磕着碰着点儿,随行的大夫大惊小怪,定要包扎起来,我也没有法子。”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和没事人似的。
沈紫言心里一阵酸意,迅速眨了眨眼,柔声说道:“以后要小心些,不为着自己,也要想想爹娘……”杜怀瑾眉梢微挑,一如既往的低声调笑:“为着爹娘,自然也要为着紫言……”
开学第一天,课满,纠结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