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呵呵直笑,眼看着她脸红到了耳根子,知道她在这事上终究是面薄,也不再打趣她,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紫言,我已经得到消息,大伯确实收受了泰王的财物。”
沈紫言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虽然之前对沈大老爷收受贿赂一事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可从杜怀瑾口中听到这么肯定的答案时,还是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杜怀瑾这人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轻飘飘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沈紫言却轻松不起来。
既然杜怀瑾能够查出沈大老爷收受贿赂,是不是可以表示,旁人也会查出来?那样,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沈紫言对沈大老爷和沈太太早已无话可说,现在受了他们的拖累,自然是百般不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沈大老爷和她们沈家二房的关系根本不可分割,也不可能被抹杀,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百损,只要她是沈家的女儿,就逃不了这一劫。
似是看出她的忧虑一般,杜怀瑾忙解释道:“大伯不过一介白丁,在这场角逐中,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收受了这笔不义之财,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大伯的。”自沈佩夏那含羞带怯,带着几分诱惑意味的一眼以后,杜怀瑾对沈大老爷一家的印象差到了极致,又听说他们薄待了沈紫言,言语中就对他们少了几分尊重。
杜怀瑾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或许也只是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这些话。沈大老爷虽然是白丁,或许极少人注意到他,可是凡事都怕有心人。若是有人觉察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模瓜,查出个什么来,到时候,沈大老爷自己下狱就罢了,连累了沈家,李家,福王府,这可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沈紫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为了自己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屡屡麻烦杜怀瑾,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夫妻之间本该互相扶持,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杜怀瑾奔走,自己说什么都于心有愧。好像自她进福王府以来,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没有止境。到如今,还出了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
杜怀瑾心里却很坦然,有些话,有些事,他已经当面锣对面鼓的和沈二老爷说得清清楚楚,沈二老爷虽然不通庶务,可在朝堂上也是混迹多年的老人了,孰轻孰重,他自然会明白的。
只不过,转念一想,杜怀瑾就想到沈紫言病后,沈二老爷似乎连问候一声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又有隐隐的怜惜,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黯了下去。沈紫言却在苦思冥想,到底有什么妥当的法子,可以将沈家从这场风波中抽出身来。只要沈家安稳了,自然就不会连累到作为姻亲的李家和福王府。
沈二老爷天未亮,东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就登上了沈大老爷的门。沈大老爷对于沈二老爷这位不速之客显然始料未及,但也没有怠慢他,一连声命小厮请进来。犹自穿着玫瑰红肚兜的小妾正半伏着身子替沈大老爷捶腿,满帘香艳。沈大老爷也是上了年岁的人,自然有些发福,敞着的亵衣就露出他光光的大肚皮,有如一只小船一般。
那小妾就千娇百媚的左右不住扭动,胸口的两只玉兔随之不住乱颤,沈大老爷见着春心浮动,也不管沈二老爷的到访,就扑了上去……
沈大老爷拢了拢凌乱的亵衣,又慢腾腾的梳洗妥当,才去正厅见了沈二老爷。只见沈二老爷面沉如水的坐在那里,已冒出几丝皱纹的面上满是肃杀之色。沈大老爷一怔,在他上边坐下,笑道:“二弟今日如何有功夫过来?”
沈二老爷冷冷瞥了他一眼,再也没有了往昔他所熟悉的对于长兄的尊敬。沈大老爷见着奇怪,一面命丫鬟上茶,一面飞快的睃了他几眼,笑容堆满了油光满面的脸庞,“这是枫露茶,你尝尝。”
沈二老爷等了许久,见着沈大老爷和没事人似的,心里自然有些恼火,但很快就强自按捺了下去。扫了眼正厅里来来去去的丫鬟,都身着华服,个个都和出水的芙蓉一般,颇有几分姿色。面色又冷了三分,若不是得了泰王的钱财,哪里有闲钱买这许多丫鬟。
沈大老爷显然对沈二老爷这种正襟危坐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反而虐笑道:“二弟只管看着,若是有中意的,我立刻送你几个。”大有散财童子的姿态。沈二老爷本就存着一肚子怒火,现在见了长兄如此荒yin,饶是他练就了一身好脾气,也有些按捺不住,冷冷说道:“我有要事要和大哥说。”
沈大老爷一愣,讪讪然笑了笑,和沈二老爷一齐去了书房,屏退了众人。沈二老爷看着左右无人,又细细察看了一阵,命大富在外间守着,才说道:“大哥是否收受了泰王的钱财?”沈大老爷脸色顿时一变,强作镇定的笑道:“二弟你说什么呢?”
只见对面沈二老爷投来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若是没有,那这府上新添的许多貌美如花的姬妾是从哪里来的?”沈大老爷脸色一白,“一个姬妾最多也不过百来两银子,这点钱,我还是花得起的。”
沈二老爷望了沈大老爷半晌,一言不发的坐在太师椅上,抿了几口茶。沈大老爷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无所遁形,但仍然不肯承认,“你是我二弟,现在居然来问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沈二老爷面如笼罩了一层寒霜,喃喃自语:“你说得对,这种事情,是会抄家灭族的。”沈大老爷一怔,就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也如此说,这事,以后就休要再提了。”沈二老爷微微颔首,头也不去的离开了。
大富见着自家老爷失魂落魄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忙迎了上去,“老爷……”沈二老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们走吧。”大富回头看了书房里的沈大老爷一眼,忙扶着沈二老爷出了垂花门,坐上了青布马车,回到了沈府。
书房内,沈二老爷默默坐了一阵,从早晨一直到晚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直到大富再次捧着晚膳进来时,沈二老爷才冷不丁问道:“大富,你跟了我多久了?”大富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接口:“我跟了老爷将近二十年了,从七岁进府,到现在,刚好十八年。”沈二老爷点了点头,“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我就销去你的奴籍,放你会老家和家人团圆,并赏一千两银子,日后你的儿子念书,女儿出嫁,都包在我身上了。”
大富心里顿时有些惶恐,这么厚重的报酬,想必要做的事情,就不容易了。他每月月钱也不过四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这可是他一辈子也攒不到的,想到家里的老母亲和刚留头的儿子女儿,咬了咬牙,“老爷请吩咐。”
沈二老爷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富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沈二老爷,待到略微平静了心绪,才咽了口口水,跪在地上说道:“还请老爷多照看照看奴才的老母亲。”这么说来,就是答应了。沈二老爷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嘴角嗫嚅了半晌,才说道:“我自然有法子保住你,这事务必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大富郑重的应了,见到沈二老爷面露倦色,步履沉重的退了下去。待回到自家在外院住处时,他浑家就迎了上来,“怎么今儿这早晚的回来了,不用服侍老爷了?”大富心事重重的一坐在了炕沿上,“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我们就回乡去。”
他浑家吓了一跳,“怎么,你顶撞老爷了?”大富不答,紧锁着眉头靠在了床柱上,一言不发的出神。他浑家着了慌,一连声问了几句,见他始终不答,就开始抹眼泪。大富心烦意乱的,斥道:“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就是老爷看我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容易,想要开恩放我出去。”
他浑家转忧为喜,但随即又不无忧虑的说道:“可我们也没个正经营生,家里的地收成又不好……”大富不耐烦的说道:“我跟了老爷这么些年,老爷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赏了我一笔银子,足够我们买几块地,做些小本生意了。”
他浑家就露出了笑颜,“还是老爷待人厚道。”大富瞥了她一眼,神色间忧虑更甚。
沈紫言那边和杜怀瑾说了一阵话,白天也睡足了,就想拿起针线来做上一阵,只是看到杜怀瑾在跟前,不好意思再让他看到自己拙劣的手艺。杜怀瑾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头发,“你说,今日岳父会如何和大伯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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