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我娘的房间是实用型的,整齐宽阔、干净暖和,窗台上还有一盆吊顶墨兰。而现在,这个整齐的大房间,正面对着窗户的地方,摆着的神案,上面清果酥饼,点着白色的蜡烛台。神案跟前站着的是念念有词的人。我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是那人恭恭敬敬拜着上香。
挺直的背梁,宽阔的肩膀,墨黑的长发,一身黑色的素衣,稳重如山,沉着儒雅。
不是我爹南宫大将军,还能是谁呢?
我娘站着一边,给我爹递擦手毛巾。
我爹弯腰之后,就起来,接过我娘的毛巾,擦干净手指,看着神案上的神位牌。
原来不是奸夫。
而是我爹……
但是是我爹啊!
我掐着自己脸颊两边的**。
我没有做梦。
我真的看见我爹。
看到我爹,比看到我娘的奸夫还有惊骇。
自从我记事以来,我爹白天都鲜少踩到我娘的房间,更加不要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宫大将军和他的正夫人吴墨心,就好像书中所说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一直觉得他们不是夫妻,而是摆放在官衙门口的夫妻典范的模板。
司徒恩恩今天还在家里哭个不停,我爹居然没有回去照顾她,而是来了我娘这里。
我有点心慌了。
难道是因为我又闯了什么大祸?
或者是因为南宫澈的时候,我爹开始想要再生一个南宫家继承人?
——但是,我爹是喜欢那种胸部大大、腰儿细细、脸蛋女敕女敕的娇俏小姑娘,啥时候开始喜欢我娘的水桶腰?
不过,很快我就打消了所有的不良念头。
因为我爹坐着边上,假寐。
我娘圆滚滚的手指撵着香,点着,香炉清香袅袅。
她又给我爹坐着的地方铺了一个软垫子。
我娘拉着我爹的袖子,把软垫子塞了边上:“老爷……”
南宫大将军黑衣利落,的材高大伟岸,完全能同他芳华二十岁的时候一拼。整个南宫家、整个光韶帝**,我爹活得纵横。只是年岁的增加、阅历的增加,成熟味道的皱纹,已经在毅挺俊朗的脸庞上堆积。他的眉心入针,扶着我娘的手臂,扶着她起来:“墨心,你不要忙了,你坐下吧。”
我娘背着我坐着:“老爷,大少爷是——”
我爹眉心纹深了一深:“澈儿没事。”
我娘没有搭话。
我爹挺直的身体往背后靠:“墨心,这几年都委屈你了。”
我顿时觉得天雷。
我娘住好穿好,哪里是委屈?
她说委屈,那么就真的天打雷劈了。
我娘果然有点良心:“老爷不要乱想,我现在很好,小透也很好、。”
我爹的眼神望着神案那边,出现刹那的失神:“我对不起他。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们,最后还是没有尽到责任。这十几年来,南宫家是委屈了你……”
我眨着眼睛。
他?
他是谁?
我爹说的是谁?
为什么我爹这样说?
我娘顺着我爹的眼神也看过神案那边。
我娘说:“老爷朝里家里事情多,每天都忙得歇不住脚。但是,每年千澜的忌日,老爷都会过来这里拜祭千澜。试问除了南宫家这里,哪一家敢冒死罪摆千澜的神牌呢?千澜生前就同我说过,他这一辈子算是很幸运,能够遇到老太爷,能够遇到老爷,他那时候在外漂泊,最记挂的就是这里。现在他人都不在了,能让他能继续留在南宫家,他的心愿也就达成了。”
我惊骇万分。
这个说话稳重的女人真的是我娘吗?
我娘平常说话不是这样子的?
我揉揉眼睛,看清楚。
我越看越诡异。
我爹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嗯。”
我娘立刻笑了,笑得声音没心没肺的:“我就从来不去想那些以前的事情,那些都是千澜自己选择的路。而老爷,你也是。你能在这里给他一个供奉的牌位,能给他的孩子一处健康快乐成长的地方,老爷,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这些年,我都胖成这个样子,你看我这样的身材,该知道我过得是多么的好。”
可惜我看不到我娘的表情。
我娘的声音,能听出那种坦然。
我爹的眉心针就舒开了:“是啊,我就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大美女都变成这个样子,看来我不认老都不行。”
我爹在调侃。
我听着一阵鸡皮疙瘩。
我娘居然也不否认。
她模模圆圆的脸蛋:“老爷,你不要取笑我,我只是一介民女。”
我爹侧着脸:“墨心,你为了小透付出很多。”
我娘:“老爷……”
两老人家开始唠唠叨叨地说着我。
我的身体侧过一点点,正好看到神案中央供奉的牌位。
黑楠木,白釉字。
恭恭敬敬的,只有八个字:“亡夫君千澜之灵位”。
我转脸就走了。
那几个字,就在我的脑海里面晃荡。
我的心慌慌张张的。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整理好东西,我睡下了,但是我窝在被子里面都有点颤抖。
手指抓着被子,都忍不住发抖。
究竟南宫家埋藏了有多少东西,是我还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我大哥醉酒之下同司徒薇儿睡了,有着孩子了,而且他还要娶司徒薇儿,我都只是生气。那种感情叫做生气,很强烈的生气,并不是害怕;我南宫透是在军营混出来的,虽然不如南宫澈英勇上进,但是我也曾杀过人,我也曾经挨过刀子,那些我都不觉得害怕;但是,现在我,害怕了。
手脚忍不住得发抖、发冷。
为何君千澜的神主位在我娘的房间?
为何是“亡夫”?
君千澜。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生活在帝都的人,都会听说过君千澜。
在堂堂皇皇的国之皇都,这样的光怪陆离的地方,有些名字是一种禁忌忌讳。
例如皇帝,例如叛国乱党。
君千澜就是最有名的一个乱臣。
奉德五年,汉阳老龙王君家嫡长子君千澜年仅三岁,送入帝都皇城为质子。
奉德帝年幼在位,明太皇太后为太后,帘后摄政。
凤皇城里外党派争权,明太皇太后分身无暇,根本没有精力照顾教育这些小亲王。
年纪尚幼的君千澜就在贵族家辗转。
帝都名门大家都怕这些亲王嫡子烫手洋芋。
——若是养得太好,则怕小亲王将来威胁皇位,受其诛连;若是养不好,怕得罪那些宗亲亲王。
那时尚且健壮当家的南宫老将军,就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留在南宫家,同我爹、我爹的哥哥,一起教育成长。
十几年后,南宫家养出来的几个男孩子,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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