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夏初雪第一次见楚夜的时候,那年她八岁,楚夜十四岁。
楚夜的父母都是警察,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双双遇难了。
夏初雪的父亲跟楚夜的父亲是同学,工作后也是同事,两个人就是别人口中常说的铁哥们。见他们一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心痛之余,便主动承担了养育楚夜的责任。
所以十四岁以后,楚夜就住进夏初雪的家里。
不过楚夜好像并不想要太麻烦他们家,所以考高中的时候,特意考了一所全封闭的重点高中,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学校,只有节假日的时候会回到夏初雪家里。
但是这依然不影响,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喜欢他的情愫。
楚夜越是长大之后,越是高大英俊,而且他喜欢笑,笑起来很好看,很阳光。
以前楚夜偶尔去夏初雪的学校找过她,被她的那些女同学看到之后,都会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跟她打听楚夜的事情,得知是她的哥哥之后,大家都很羡慕她。
那个时候,夏初雪自己也觉得特别的骄傲。
可是到底只是一个梦,终于还是在长大之后,清醒了,知道那个人永远都只是哥哥,纵然他事事顺着她,纵然在她遇到任何危险的时候,他都会第一个找到她,纵然他会因为她受伤而露出那种感同身受的眼神,他也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自从知道楚夜有女朋友之后,她一直刻意的让自己不要再去想楚夜的任何事情,更不会去想他们相识之后楚夜对自己的好。但是今天,也许是事情在心中压抑了太久,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也许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下,面对了一个特定的人,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一切,然后才发现,她以为不想就会忘掉,事实上是想起来才知道,根本就忘不掉。
火堆发出的红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虚幻,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赫连飞逸并没有打扰她,只是低下头,往火堆中添柴火。干脆的树枝烧着了之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打断了夏初雪的思绪。
知道自己走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赫连飞逸笑了笑,“抱歉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赫连飞逸抬头看她,然后站了起来,绕过火堆来到她的身旁,轻轻的执起她的手,温柔的望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像他,所以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难过的眼神吗?”
夏初雪愣住了,又是这样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熟悉,就好像根本是隔着时空与楚夜对视着一样。她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撇过脸不去看赫连飞逸,“不,不是,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他!只是你的笑容,跟一些习惯有些像他。”
“是的,我不是他!”赫连飞逸收起了笑容,难得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像他那样对你!如果你对我能像对他那样,我一定会高兴的发疯,怎么还舍得让你一个人难过?”
夏初雪怔怔的望着他,“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赫连飞逸依然一脸的严肃,丝毫不似开玩笑的样子,“雪儿,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在祈风生辰那天见到你开始,我就对你有了倾慕之情,但是,你已经跟祈风成亲了,所以我知道我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其实,说什么怕送你回去,会让人误会都是骗人的,我只是想多一点时间,陪在你身边而已。”
夏初雪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赫连祈风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转而一脸深情,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夏初雪。可是夏初雪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根本没有其他反应。
于是他嘴角弯出了一抹苦笑,“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让你困扰的。当我没说好了!”
然后他松开夏初雪的手,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看着他转身离去,夏初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他。
赫连飞逸转过身来,望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关切的神色溢于言表。
夏初雪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这个人真的太像太像楚夜了。说话的语气,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关心,根本就是一样的。
可惜她这辈子再听不到楚夜对自己说那番话了。
那个时候决定不再去想楚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打算了,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因为爱别人的感觉真的太累了。
看到她哭了,赫连飞逸的脸上写满了心疼,轻柔的抬手帮她擦干眼泪,“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不爱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混账!我以后再不说这样话了!”
夏初雪摇了摇头,眼泪却掉了更凶,“没有,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是开心!终于也有人喜欢我了!”
赫连飞逸帮她擦眼泪的动作一怔,诧异又惊喜的望着她,“雪儿,你的意思是不怪我对你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什么叫非分之想?我与祈王爷的婚姻原本就很荒唐,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说过,我迟早会离开的!我会去寻找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绝对不接受我人生由别人来指手画脚!”夏初雪说。
赫连飞逸惊喜的看着她,“真的?那我帮你想办法离开祈风,到时候雪儿会跟我在一起吗?”
夏初雪抬头仰望着那个男人,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就在他的身上倒找了楚夜的影子,所以,对他就已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感,就在潜意识中将他划到了跟楚夜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帮自己的人中。
人,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她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就算回得去,跟楚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她该放手了,该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的。而眼前这个人,也许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笑了,说:“到时候,太子殿下还记得我才行啊!”
赫连飞逸也笑了,那笑容中有一种说出的轻松,就好像在等待她的答案的过程中,他已经紧张的忘记了呼吸一样。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会,不会!雪儿,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的。他日,我若说服父皇让她与祈风和离,到时候只要你与我在一起,我终其一生,只要你一人足以!”
夏初雪也伸手抱住了他。在他的怀里,夏初雪觉得安心。
夜哥哥,就让我忘了你吧,就让我在往后没有的世界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这个时候夏初雪做梦也没有想过,抱着她的男人,嘴上说着一套,心里却想着另一套。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一个愤怒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音落,一个紫色的身影冲了进来,一把将夏初雪拉过去,甩到了一旁,自己已经跟赫连飞逸动斗在了一起。
夏初雪被甩到一旁,重重的撞到了旁边的柱子,痛的她眼睛冒金星。待她定神去看的时候,只见赫连祈风正步步紧逼,招招都下杀手,好像一定要杀了赫连飞逸才甘心。
可是反观赫连飞逸,却只守不攻,步步退让。
“赫连祈风,你住手啊!”夏初雪见状出声阻止,不过自然没有效果。
赫连祈风简直怒火中烧。
他在府中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能等会夏初雪,正坐立不安的时候,锦绣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说是小姐被拉进翠红楼就没出来过,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终于再也等不及了,连周慕白都没叫,径自去了翠红楼要人。
翠红楼一看祈王爷驾到都吓的噤若寒蝉,他也二话不说,开门见山的要人。
张妈妈虽然诚惶诚恐,不过却还是记得赫连飞逸离开时交代的话,便战战兢兢的说:“回王爷的话,小人确实没见到祈王妃。不过王爷说的花魁,小人倒是见到了。不过小人本来是要请她喝了茶再送她走的,可是却不想遇到了采花贼,将她虏了去。小人已经报官了,想是应该很快会找的!”
赫连祈风一听,心直往下沉。
那采花贼的案子已经很久了,可是却一直没能被抓住,想来是个不简单的角色。若是那个女人真的被他抓去了,可能真的会凶多吉少。
心中虽然担忧不止,不过脚下的功夫也一点都不见。一路出了翠红楼,向城外追去。
一路上他想了太多的可能,甚至连最可怕的结果都想到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急如焚的赶过来,竟然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什么采花贼?
那个女人根本是心甘情愿的跟别人抱在一起。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赫连祈风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从来没有!
而且不只是生气,除了那种想杀人的感觉,他还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千根一万根细入牛毛的针在扎,那种隐隐的疼痛感,比被人砍上一刀,刺上一剑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
“祈风,你听我说啊,我跟雪儿是真心的,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呢!”赫连飞逸被逼到角落中,匆忙间,只想要说服赫连祈风,让他冷静下来。
可是赫连祈风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能冷静?刷的一声,他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把软件,名唤秋水。
他一剑刺向赫连飞逸,去势之快,在一旁观战的夏初雪根本就没看清楚,再回神的时候,剑已经刺进了赫连飞逸的右肩上。
夏初雪瞪大了双眼,“赫连祈风,你是疯子,你是疯子!”她大喊着,跑过去,扶住因伤而行动不便的赫连飞逸。
赫连祈风在一件刺向赫连飞逸的时候,见他根本不躲,忽然就冷静下来,知道这一定是赫连飞逸的阴谋,只因为剑速太快,他一时收不住势才刺伤了他。
但是之后便没有别的举动,因为他此时若是伤赫连飞逸越重,就越顺了赫连飞逸的心意。
可是这样的冷静,在看到夏初雪那样紧张赫连飞逸时消失了,他一把拉开了夏初雪,再一次举剑刺向了赫连飞逸。
就在此时,门外涌进了众多的官兵,为首的人冲进来大喊道:“祈王爷,手下留情啊!”——
天刚蒙蒙亮,永安宫中,赫连正天由蓝贵妃伺候着更衣,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都跑过来烦朕!”赫连正天因为清梦被扰,口气很不善。
倒是跟在他身旁的蓝贵妃,走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赫连飞逸,“逸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逸儿,你怎么受伤了?”
赫连飞逸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皮外伤!母妃不要担心!”
“什么皮外伤?你看看,这伤口包了这么后的纱布,都被血给染红了,怎么会没事?快,来人,快把所有的太医都传过来!”蓝贵妃连忙下令道。
“母妃,真的不碍事!您别小题大做了!”赫连飞逸依然试图说服她。不过蓝贵妃哪里肯呢,非让人去传太医去了。
“好了好了,爱妃你也别太担心了,逸儿年轻力壮的,那点伤不会有事的。不过逸儿,这伤是怎么弄的?”赫连正天问。
“这伤是……”赫连飞逸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一旁的禁卫军统领跪下道:“会皇上,太子殿下的伤,是祈王爷伤的!”
“你说什么?”赫连正天的神色立刻变了,转而向赫连祈风问道:“风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祈风的脸色很阴沉,“父皇,您还是先问问他做了些什么!”
赫连正天又转向赫连飞逸,“逸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赫连飞逸依然面露为难的样子,“父皇,我想祈风可能是误会我了。我昨夜奉旨协助胡统领去捉拿采花贼,不想那采花贼劫持的人竟是弟妹。我救人心切,便只顾着救弟妹月兑险,没能抓住采花贼。之后因为弟妹中了迷药很迷不醒,而且衣衫不整,儿臣担心这样送她回去,让人看见了,可能会误会她被采花贼给轻薄了,便自作主张的带她去了旁边废弃的寺庙中,想等她醒了,衣服烘干了,再送她回去。谁知道祈风过来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我打了起来。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太担心弟妹的安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吧。”
赫连正天也好,旁边听着的众人也好,都觉得赫连飞逸所做的事情,无可厚非。
“天儿,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就算你担心雪儿的安危,也不能不分敌我的打伤你皇兄呢?”赫连正天的眉头紧缩,威严的望着赫连祈风。
赫连祈风冷冷的盯着赫连飞逸,“大皇兄,事情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本王自然要谢谢你救了雪儿,但是你为什么敢做不敢当?你分明就是对雪儿有非分之想,轻薄之心。那个采花贼根本就是你自己!”
“祈王爷,这事下官可以作证!昨晚太子殿下确实是同下官一起捉拿采花贼的,只是后来太子殿下要照顾祈王妃便没能与下官一起去追赶采花贼。不过下官已经将那采花贼抓获。只是他竟在被押回来的途中服毒自杀了。”胡统领立刻站出来帮赫连飞逸作证。
胡统领原本就是赫连飞逸那边的人,所做的一切,自然也都是赫连飞逸授意的。
赫连正天的眉头锁的更深了。赫连飞逸说的很有道理,加上还有胡统领作证,应该不会有假。可是这二儿子是个怎样的人,他也知道,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打伤太子,落下话柄呢?这么不冷静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素来冷静的赫连祈风所做的事情。
他轻轻的踱了两步,走到夏初雪的跟前,“雪儿,你来告诉朕,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初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赫连飞逸,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眼睛中依然是温暖如春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鼓励的笑意。可是夏初雪看到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是要告诉她,不要说实话。
说实在了,现在所有的错好像都在赫连祈风的身上,但是如果赫连正天知道,赫连飞逸跟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情况就会完全转变过来。
在这个保守的时代,若是被别人知道,自己跟赫连飞逸有那样的感情,别说有辱门风,夸张一点说不定还要来出去浸猪笼。
所以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死不承认,反正只有赫连祈风一个人看到,没有人证,赫连正天不会相信的。
可是她虽然讨厌赫连祈风,也不屑用这样的方法诬陷他。
但是若说实话,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赫连飞逸。
所以,她只能选择一边。她跪下来,道:“回皇上,事情正如太子殿下说的那样,是殿下救了我。正要送我回来,后来王爷赶到了,也许是误会什么了,所以就误伤了太子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夏初雪始终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知道那是赫连祈风,但是她不敢去看他。第一次,她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风儿,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不问清楚情况就动手!”赫连正天虽然生气,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见赫连飞逸伤的确实不是很重,所以也不忍真的定赫连祈风的罪。不过这个时候,他需要台阶下才行。
若是从前,赫连祈风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要怎么做。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是赫连飞逸算计好的,他这一次也只能认栽了。
可是偏偏此时,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他紧紧的盯着夏初雪的侧脸。第一次知道,原来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背叛的感觉是这样的。
生气,愤怒,心痛,失望。
他轻轻的一笑,开口道:“父皇,重来一次的话,我会杀了他!”
赫连正天不悦了,他本想着赫连祈风这么聪明,定然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也就意思意思的惩罚一下就算了,谁知道他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真的以为他不会治他的罪吗?
“风儿,你竟然还不知悔改,那朕就只好依法论处了!来人,将……”
“父皇!”赫连飞逸忽然跪了下来,“父皇,祈风也是一时糊涂,再说他也是太担心弟妹的安慰,才会如此的。父皇就看在他也是一心关心弟妹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是啊,皇上,依臣妾看,还是算了,您若为了这事惩罚祈风,皇后姐姐还不怪罪妹妹不懂事吗?再说皇上也说了,逸儿他年轻力壮,这点伤不是大事,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您何须为这点小事,伤了父子感情呢?”蓝贵妃也在一旁说情。
赫连祈风冷笑着看着他们,可是正要开口,却被夏初雪拦住了。他转而看着她,只见夏初雪正要望着自己,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夏初雪知道赫连正天并不是真的想要惩罚赫连祈风,只有没有台阶下而已,现在又赫连祈风给蓝贵妃铺路,赫连祈风已经就没事了才对。
可是若是赫连祈风又说了什么赫连正天不乐意听的话,只怕谁再说情都没用了。
夏初雪虽然有些怪赫连祈风伤了赫连飞逸,可是毕竟是自己撒谎陷害了他,所以愧疚之余,并不想看到他受到惩罚。
“好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就饶他这一回!风儿,这件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也由太监们引着,去上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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