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快点给我下来”安格见清戈还呆呆的杵在半空中,不禁恨恨的跺了跺脚,怒道。然而脸上还残留着未干透的泪痕,却衬得她越发我见犹怜,怒气也像是娇嗔一般。
清秀纯美的少女仰面,海蓝色的眼眸犹如一片汪洋,经过泪珠的洗礼,越发清澈。
流民们忽然发现,那横陈在天空之中的高贵龙族,忽然之间便消失于无形,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龙大人去哪里了?”属于龙族的威压消失,人们渐渐都抬起头,改趴为坐,再到站起来,彼此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着好奇。从没有一刻,他们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去女神殿中看一看。
但顾忌着那两个少年,顾忌着女神的怒火,终究还是平息下来。只剩下各种细碎的私语声,惊惧声,赞叹声
“真的是龙,我真的看见了”有人无比激动,没想到他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龙族
“我也看到了,真的好恐怖……”那庞大的龙躯,给人沉沉的压力,金色的龙鳞,折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其实并未看清那金龙的模样,他们无法直视,只能低头
男人们交头接耳起来,完全不输给八婆们。而女人们则匆匆低着头,领着自家的孩子进了屋——对龙族,听说的更多的是它们的嗜血和强大,而不是仁慈
屋子,能够给她们多一些的安全感
而女神殿中,气急败坏的少女瞪视着少年袒露出来的后背良久,却是长叹一声。
这是第一次吧,有人竟然会为了保护自己去硬抗天劫——清戈这个傻蛋,连起码的防御阵都没有开启真是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修士的意识
前世,师父和师兄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会对他们敞开心扉,因为他们陪伴在自己身边三百年。三百年啊那可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有些人说,感情的深厚不能用时间来计算,可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不时的在你眼前出现,他的影子会不会留在心里?安格从未相信过情爱,特别是一见钟情,她觉得那不靠谱。安格也不相信从人的嘴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说的再好听,能保证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么?
可是时间可以,时间就好比沙漏,一点点的流逝,一点点的堆积,三五年不行,三五十年不行,但三百年过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真的。
所以,她亲近师父和师兄,相信他们的每一句话,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可是清戈不一样,她一直觉得奇怪,他是龙族,为什么要留在一个凡人的身边?安格不相信只是因为自己把他从蛋中孵了出来,雏鹰还有一天总要离开窝的呢何况是龙?他已经找回了传承的记忆,他知道自己是龙族,和人类不一样,甚至厌恶蔑视渺小的人类,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自己身边。
她对他觉得亲切,这感觉很莫名,像是有一种血脉般的亲切,又有一种熟悉感。安格一直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她现在忽然想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始终是那样清澈,没有杂质。他望着这个世界的时候,从不染半分烟尘。
那眼神,让人无端的心安。其实他没有很复杂的心思,只是遵循本能要留在她身边,于是他便固执的这么做了。偶尔他会很温柔的看她,那种温柔让她想到大师兄,静静守候了自己三百年的大师兄。
真正复杂的人是她,是她这个一直抱着怀疑,冷漠旁观的人。
她一直认为自己对清戈特别,是因为移情。他偶尔的温柔太像大师兄了,所以她其实不舍得他离开,是她笃定他不会离开自己,才会若即若离才会疏忽冷淡——她前世可不就是这么对大师兄的吗?但她同时心里又很清楚,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世上再找不到那么温润如水的一个男子,也不会再有这么一条头脑简单的白痴龙。
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容忍她的喜怒无常尖酸刻薄,始终对她无微不至。因为她心里受了伤,所以把自己藏进了厚厚的躯壳里,哪怕明明早就心动,也佯作不知。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下意识的逃避伤害。
所以今生,她改了,变得沉默,变得宽容。她试着让自己变成他,却发现,真的很累。
现在,看着清戈,安格忽然发觉,原先的那个自己,竟然有点蠢蠢欲动。
“会疼吗?”。看着他焦黑的果背,上面一片漆黑,整个仿佛都被烤焦了似的。安格忽然觉得喉头哽咽,小手抬了抬,硬是僵在那里,连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是爱哭的人,可刚刚明明知道他不会有事,竟然还是泪洒当场,这会,竟然还带着哭腔真是丢脸死了
清戈笑了笑,疼当然是疼的,可是比起心疼,他宁可自己疼啊他转过身,不让她看自己的背部。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伤。他是龙族啊,浑身的鳞片堪比最豪华的铠甲,嗯,还是升级版的可是没想到,那劫雷那么刁钻,竟然绕过将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鳞片,直直的钻到肉里去肉再怎么坚硬,那也是肉啊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清戈清咳了一声:“嗯,有点,但不怎么疼,我皮糙肉厚……”
“皮糙肉厚你妹”安格横眉冷目,差点就柳眉倒竖了——好吧……她的眉毛似乎不是柳眉——她是真的怒了,都焦了啊有木有当她是瞎的吗?
她粗鲁的推了他一把,用力扳过他的身体,冷冷的道:“你给我老实趴好,我给你上药”
清戈不敢吭声了,安格很少发脾气,上一次发脾气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冷漠都给吓没了。自那之后,他再没敢挑衅过她的底线——他知道,安格不喜欢别人骗她,尤其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可是没想到,因为自己受了伤,她也会发那么大的火
心底有点诧异,又有点莫名的窃喜。为什么?他自己还莫名其妙呢
怎么说呢,那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转头偷眼看她,她的小手里握着一个青色的玉瓶,小脸绷得紧紧的,脸色有些难看。许是察觉了他的窥视,她忽然抬起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转过脸去。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让你好看”安格瞪着他的后脑勺,气冲冲的说着。
玉瓶中的丹药也是青色的,这是她从前用过的生肌丹。本只是练着玩,准备给大哥库尔试炼时用的,但那时不小心炼多了,就自己留了几瓶,没想到竟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看了一眼清戈背部红黑的皮肤,小脸又是一阵扭曲发黑。恨恨的倒了四颗出来,放在手中一通乱揉,将生肌丹揉开之后,就变成了晶莹如翠的绿色膏体。
小手重重的拍向清戈的背部,吓得乐乐猛地转进了小白柔软的肚皮底下——清戈化成龙身的时候,它就落了地,他的衣服都撕破了,实在无处落爪——没看见满地的布料碎片么?小白两只毛茸茸直接捂上了眼睛,又贼兮兮的忍不住想偷看。可是肉垫太厚指缝又太小了,无论它怎么张开爪子都看不见。小火站在房梁上,若无其事的左盼右顾——心底那个怕啊日后可千万别受伤,受伤了主人要是这么给它们治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啊
等了良久,都没有听见清戈的惨叫声,乐乐钻了出来,小白放下了爪子,连小火都有志一同的望向清戈:“咦,你怎么不叫?”
清戈莫名其妙的看看三头魔兽,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叫啊”
乐乐蹦上了小白的脑袋,和小白小火一起崇拜的看着清戈,果然是龙族啊,皮糙肉厚真没的说,主人这么“虐待”他,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清戈不是装的,是真的没有感觉,脸色都没变化一下,反而还觉得很舒服。
小手抚模过的地方,只留下一片清凉的感觉。
安格白了三头吃里扒外的魔兽一眼,别看她下手重,可真的触到了肌肤,力道却轻的似鸿毛一般。怎么说清戈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她难道像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吗?
倘若三头魔兽听到了她心里的自问,恐怕会有志一同的点头——什么叫像,您本来就是嘛
“擦好了,你在吊床上趴一会,很快就会结痂月兑落了。”安格丢了个除尘术除去手上残留的膏体,对清戈吩咐道。生肌膏的药效本就好,清戈又是龙族,恢复力极强,修士的体质对这种外伤也有促进愈合的作用——这么一层层叠加下来,要是恢复的不快才怪“我要休息下。”
说完,安格沉着小脸出门,到外间院子里打坐去了。
清戈听话的趴到吊床上躺好,他就没这么乖过
安格走出屋子,寻了个落叶不多的地方,拿出个蒲团来,盘膝坐好。
注意到屋子里三兽一龙都安神的或趴或站,安格松了口气,脸色迅速惨白了起来。
第二下劫雷劈在清鸢剑上,清鸢剑受了损,她自然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