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撇了快一柱香时间的茶沫了,却是直到此时才慢悠悠的发起了话。
屋子里异常安静,鸦雀无声。满上房的下人们一个个面皮绷得死紧,眼睛盯着脚尖。一缕清风穿堂而过,如小舟划开波浪,稍稍荡开了些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但转瞬却又闭得更紧。
咣!咣!未时了,堂屋里那架堆漆描金落地自鸣钟无知无觉的敲打起来,惊得人人心中一凛。
张蜻蜓脖子一拧,坚定的换了个方向,却是不看也不答。
“人赃并获,没话好说了吧?不少字”林夫人的身侧,一个身着时新浅竹绿衫子,约模十二三岁的黑胖少年一脸忿恨的斜眼瞪她,捂着通红的右耳,“还敢打我,娘,用家法处置她!”
这是林夫人最小的孩子,章府里的二少爷章泰安。
张蜻蜓讥诮的嗤笑,没用的东西!最瞧不起这种挨了打就找大人告状的,要是自己的亲弟弟,非再胖揍一顿不可!没把你的耳朵拧下来就已经算便宜你了,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出来跟她做的什么对?
她来府上这些天,好不容易才观察到午饭后到未时这段时间,府里的防守最为松懈。便打算趁此时机从后花园翻出宅子,不声不响的跑路。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她唯独漏算了一样,那就是运气。
就在她刚要翻上墙头的时候,这个死胖子闲着没事打鸟过来了。章泰安别的本事没有,弹丸之技最是厉害,当即就一石子射去,把她给打落了墙头。
章泰安原以为是哪个丫头想卷款私逃,没想到居然是庶姐三姑娘,这下可有意思了!小胖子当即便要揪着她到亲娘跟前献宝,却反被张蜻蜓三两下收拾了。但终因这死胖子吵嚷起来,引来了下人,还是落了网。
林夫人抬起眼,端庄秀丽的脸上含着惯常的浅笑看着她,“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张蜻蜓心下月复诽,若不是因你这位母亲大人,我怎么会做出如此行径?当下昂着头硬梆梆的回了句,“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那又何必问我?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林夫人丝毫没有被激怒,脸上表情依旧维持得恬静而淡然,“这话怎么说的?三姑娘,你对这个家到底是有什么不满,以至于要做出偷跑的勾当?”她蓦地拉下脸,声音陡然凛冽起来,“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么!”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唯有张蜻蜓把小下巴仰得更高。心里鄙夷,明明早就想发火了,却偏偏一直装到现在,虚伪!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做不了那啥大家龟。你们行行好,放我走得了!反正你们家这么多儿子闺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干嘛非逼着我留下?”
张蜻蜓真没撒谎,可林夫人却是半字也不信。彻底冷下脸来,“无稽之谈!和潘家的婚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安安心心准备嫁人吧!”
她瞧瞧左右,按捺着脾气又解释了几句,“潘家有什么不好?潘老爷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二公子又是他的嫡子。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咱们高攀了呢!”
张蜻蜓冷哼,“真要那么好,你自个儿的亲闺女咋不嫁去?”
林夫人一张面皮顿时隐泛青紫,忍了半天,才勉强保持住镇定,“婚姻大事,自来由父母作主,由不得你胡来!”
怕她再当众说出些令人难堪的话,换了话题,“把三姑娘房里的人带进来!”
陪房王大娘子早就押人候在一边了,听她发话,赶紧挑开湘妃竹帘,推搡着几人进来,“回夫人,荷风轩的人俱都在此了。”
为首的中年女乃娘战战兢兢领着大小丫头齐齐跪下,声音都打着哆嗦,“夫人……是,是我等服侍不周,但请您别……别怪三姑娘!”
“这不关她们的事!”张蜻蜓还是很讲义气的,“是我趁她们都睡着了偷跑出来的,她们谁也不知道。”
林夫人冷冷瞟了她一眼,对着地下发了话,“周妈妈,你是从小服侍姑娘的,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可怎么越学越不懂事了?上回姑娘出那么大的事情,你不在近身服侍还情有可原。但我都再三交待过了,还这样疏忽大意却是怎么回事?还有你!”
她又盯着那个淡绿衣裳的大丫头,“绿枝,周妈妈年纪大了,兴许还有一时看走眼的时候,但你怎么也如此不济事?看来对碧落责罚还是太轻,都吓不到你们是么?”
她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八度,“房里这么多人,竟没一个能管事的,那双招子全是摆设不成?那不如全给我剜了喂狗去!”
众人吓得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哭泣求饶,“夫人息怒!小的再不敢!求夫人饶命啊!”
林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将她们统统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再革两个月的钱粮,赶到庄子上去做农活!周妈妈加倍!”
“嗳!你这是干什么?”张蜻蜓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就罚我完了,干她们什么事?”
“放肆!”林夫人重重一拍桌子,“什么时候我管束家下人也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
低头再看下跪众人,把一腔怒气全撒了上去,“好好的千金小姐,全是给你们带累坏了!拖出去,全部翻倍,现在就打!”
“不许打!”张蜻蜓虽是死命拦着,但怎敌得过上房一干如狼似虎的大娘仆妇们?很快,一屋子人全被拖到院中,按在春凳上噼里啪啦打起板子来。
张蜻蜓快气疯了!这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岂不是当众给她没脸么?
现下午睡刚起,正是各房妾室子女过来请安,管事娘子进来回话之机,眼见这正房外头的人越聚越多,却都立在门口裹足不前,硬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的。张蜻蜓恨得是咬牙切齿,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脓包蛋!
别人指望不上,那就得自己拿主意了。要斗心眼是吧?不少字那自幼在市井之中模爬滚打大的张大姑娘可不输任何人!你不是要让我没脸么?那我就让你一起没脸!
“放手!”张蜻蜓想要挣月兑旁边两个揪着她的丫头。
这些人平素跟着林夫人,自觉高人一等,除了对正房里的几位主子,其余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三姑娘,您就消停点吧。再惹恼了夫人,那可就太不孝了!”
“就是!夫人每天那么多大事小情,就已经够操心的了,哪还有空……”
她二人还想刻薄张蜻蜓几句,却惊见三姑娘嘿嘿冷笑,忽地张大了嘴,露出雪白的贝齿,冲着一人的手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嗳!”虽然闪得快,但还是给她咬上了,那手背上顿时现出两排牙印,隐隐渗出血来。俩丫头吓得急速退开,“你……你怎么咬人?”
咬人?我还要打人呢!
张蜻蜓又毫不客气踹了旁边那位一脚,这才心里痛快些。冲到院中,沉腰下蹲,一头撞向正在卖力执刑的王大娘子的肚子。
王大娘子被撞得蹬蹬蹬一连倒退数步,一摔在地上,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瞬间泪流满面。
这就是狗腿子的下场!张蜻蜓忿然转头扑在周女乃娘身上,换了个表情嚎开了,“女乃娘!全是我不好,连累你挨打了!”
周女乃娘真是欲哭无泪!我的好小姐,你就是要救我,能行行好,别在我后背上揉搓行不?
可她尽管痛得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却不象方才那般大声呼痛,手指甲把身下的坚硬木凳都刻出了深深划痕,也不曾哼出一声。只咬着牙忍着,眼睛闭得死紧,拼命给自己催眠,快晕过去,快晕过去!这直娘贼的,怎么还不晕?
只听张蜻蜓又开始嚎了,“我的亲娘啊!你撒手去了也不管我呀,这没娘的孩子象根草,成天给人欺负啊!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把我留下来活受罪啊?”
此言一出,可让所有人都吓黄了脸!
三姑娘虽然是庶出,但依着大户人家的规矩,却是林夫人名下的女儿。她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觑着林夫人被气得浑身直哆嗦,张蜻蜓越发在那儿添油加醋,“可怜的我呀,打小没人教没人管,只有女乃娘你们疼我,可你们没学问,也不知道什么是规矩。母亲大人倒是懂,但她没空来教我啊?老天爷!你说我怎么这么苦命,没跟二姐似的投胎在母亲肚子里,这规矩没学会,好亲事也给人占了去。这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
林夫人的肺简直都要给气炸了,恨不得亲自上去缝了那丫头的嘴!
张蜻蜓话粗却理不粗,子女不教,父母之过。自己指责她没规矩,她却找着机会倒打一耙,把责任又全推回自己头上了!
今儿个,便是拼出这名声,也非得好好管教下这个庶女!否则,这么多人在看着呢,难道还让她委曲求全,息事宁人不成?那不更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林夫人一时气极,恶向胆边生,“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没有好好管教你,那好,来人呀!三姑娘目无尊上,顽劣不堪,给我也打她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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