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府的上房比张蜻蜓想象之中要朴素得多,处处收拾得规矩严整,透着一种干练利落的军营风气。
小谢夫人正坐在厅中等候着她,旁边立春立秋立冬都立在那儿,见她进来,无不侧目。
张蜻蜓见了她们却根本连眼皮了都没抬一下,只过来跟小谢夫人见了个礼,“婆婆,您找我?”
小谢夫人抬起眼来,面沉似水,“二媳妇,我来问你,你今儿是不是动手打了云豹?”
张蜻蜓早就料到了,大大咧咧的承认了,“是啊”
“胡闹”小谢夫人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当即啪地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的指责,“身为人妇,怎么能够随意动手打丈夫?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就算是云豹犯了些小错,自有父母兄长教训,什么时候轮不到你这个做媳妇的动手?”
小谢夫人以为自己这一回是绝对的站住理了方才春夏秋冬四个丫头来告状,小谢夫人并没放在心上,怎么说张蜻蜓都是少女乃女乃,要责罚自己房里的丫头也是她的事情,旁人没什么可说的。但当她听到张蜻蜓居然动手打了潘云豹之时,这个性质可就严重了。往厉害点说,七出之条都是够了。
今儿张蜻蜓在阖府上下面前可着实给了她个没脸,她若是再不设法扳回一点颜面,日后让她在府中如何立足?
于是,当小谢夫人听到张蜻蜓这么一闹,就觉得机会来了,“虽说你们是要分出去过的,但话可说是明白,并不是分了家。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虽说老爷跟你签了军令状,让你管你屋里的事,但并没有说你连礼法都可以不顾,公然的辱骂丈夫,责打相公,成何体统?”
末了,她端起架子冷冷发了话,“去到院子里跪着,我没叫你,不许起来”
哈,张蜻蜓笑了,“婆婆,您怕是弄错了吧?不少字”
小谢夫人更加的怒不可遏,“你还有脸笑?我什么地方弄错了?难道我这做婆婆的,就管不得你了么?那咱们就等着老爷回来,请他定夺”
“好啊”张蜻蜓满不在乎的应下了,“如果婆婆您一定要责罚,那就等着公公回来吧,媳妇先行退下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小谢夫人气得直跺脚,“你……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让你走呢”
张蜻蜓佯装不解,“请问婆婆还有什么事么?公公又没回来,我在您这儿是等,回去也是等,还不如回去实实在在做点事情,也免得浪费时间的是不是?”
小谢夫人怄得无语,张蜻蜓转头还笑着冲她施了一礼,“明儿是媳妇回门的日子,麻烦婆婆费心准备礼物了。这有三弟妹在,想必婆婆定会一碗水端平,不会让人有闲话可说的,是不是呢?”
她怎么居然敢如此和自己说话?小谢夫人气得浑身都开始哆嗦了。这个媳妇虽然是她定下的,可从来也没听说章家的三小姐是这样泼辣的一个人呀?
潘云龙要替弟弟娶个媳妇回来收收心,她当时就满京城里放消息,谁家好闺女都不愿意嫁来,最后不知怎地,章府竟然同意了。她也打听过,知道林夫人是急于把这个庶女月兑手弄点嫁妆,所以才如此草草行事。
小谢夫人想着这样养大的女孩必然是唯唯诺诺,委屈求全的,所以她才应承了下来。可如今看来,倒是接下一个烫手山芋了
“婆婆,”等张蜻蜓走了,叶菀瑶才从屏风后头出来,“您可千万不要为了这种女人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生气么?”小谢夫人摆手,让侍从都退了下去,跟亲媳妇说起体已,“其实气她倒还是平常,难道你们没听到老爷今儿那话,要让老2也去参加武科呢这话是什么意思?若真是连老2那一屋子都得了势,日后这个府里哪还有云祺的立足之地?”
叶菀瑶摆了摆手,笑得阴险,“相公方才让我来,就是让我跟您说这事的。”她伸出两根纤纤细指,“他是什么人,您能不清楚么?这么些年,公公又哪有特别待见过他?公公现在家中,有些能背着他的面做的事情,何必让您亲自动手?只要您放开手段,让他自己闹将起来,这岂不更好一些?”
小谢夫人听得不住点头,思忖一晌,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主意。嘴角刚露出笑意,忽又皱眉,“那方才之事,我是否做得不妥?”
“绝无不妥”叶菀瑶从鼻子发出冷哼,“凭她怎么样厉害,总没个说动手打相公还打得有理了。婆婆您是长辈,训斥她也是很应该的。她不听劝,非要闹到公公面前,您可没有一点站不住理的地方。反正她方才的话也是大伙儿全都听见的,依媳妇说,她这么打奴呵婢就很有些不妥了。就算下人不好,慢慢教就是了,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不仅是自降了身份,若要是传扬出去,那让别人怎么想咱们家?婆婆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小谢夫人听得心中大悦,“还是媳妇你精明,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好孩子,以后有你在身边,我好歹也多个臂膀。你好生照顾着自己和云祺,等着来年他得了功名,你给咱们家添个长孙,咱们这一房,也就有了个出头之日了”
叶菀瑶听得心下欢喜,却有些担心,“可大哥现在也回来了,大嫂那儿……”
“你放心那女人没那么容易怀孕。”小谢夫人冷笑,“她才进门时,就掉过一胎,一直身子都不大好。”
哦?叶菀瑶倒有些讶异,“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小谢夫人撇了撇嘴,“要怪,就怪她自己相公去老大刚成亲没几日就自己要求上了前线,他们新兵一到军营,还没编进队伍里,就遇到敌人偷袭。老大倒是没事,只是当时传回消息来说是死伤惨重,那女人刚刚坐下的胎,还不到三个月,就这么又惊又吓的掉了。”
她意味深长的瞟过去一眼,看得叶菀瑶心中一惊,却听婆婆淡然笑道,“咱们家虽是军功出身,但我却让云祺先从文科晋升,这就是道理了。实在不行,我也舍不得让云祺上战场上冒险。不过若是逼到那一步,该云祺留血的时候,咱们可也绝不能含糊。哼他们是姓谢的女人生的,云祺也是姓谢的女人生的那女人不过比我多占了一个好爹而已,但我们彼此在族里的辈份却是一样的,所以我的儿子绝不能输给她的儿子你懂么?”
叶菀瑶看着婆婆执拗得有些狂热的眼神,不觉有些心惊,连惊带吓的点了点头。
小谢夫人面容柔和下来,轻轻拍拍她的手,“只要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最后,这侯府的荣耀,必将是我们母子的”
到傍晚潘茂广回来的时候,小谢夫人立即命人唤来了二媳妇,要与她理论。潘云豹仍在呼呼大睡,怎么也叫不醒,“苦主”肯定是无法到堂了,去作证的仍是春夏秋冬四季丫鬟了。
本来潘云龙得到消息,要过来帮忙说好话,却给张蜻蜓拦下,“大哥放心,这点子小事让我自己料理就好。你若不放心,让大嫂陪我去吧。正好有件事,一并去说了。”
卢月荷比起相公,更加相信这个弟妹,“那我们这就走了。”
潘云龙连多说几句的机会都没有,就见姑嫂二人携手而去了。愕然之余,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别样的喜悦,温馨得让人的心情如沐春风般舒畅。
做大哥的想了想,决定送一样礼物给这个弟妹,相信她一定会喜欢。
上房,面对着小谢夫人在潘茂广面前言辞铿锵的凌厉质疑,张蜻蜓是一字未往心里去。只见潘茂广坐在一旁,如老僧入定般不动不摇,虽看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见他没有出言指责,心里首先就有了点底。
直等着婆婆一口气痛快说完,张蜻蜓才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无辜的问,“婆婆,难道您没听说么?打是亲,骂是爱,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跟相公若是这么小打小闹的您都要管,那这日子可怎么过?”
轰一个天雷在屋中炸响。
卢月荷使劲咬着下嘴唇忍笑,就连岿然不动的潘茂广嘴角也轻轻抽搐了两下。
小谢夫人给噎得脸都绿了,她想过千百种张蜻蜓的辩解,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就是没想到这个媳妇居然敢厚着脸皮跟她说“打是亲,骂是爱?”
张蜻蜓委屈万分,“之前打相公是我不对,可那也是太生气了好不好?他一声不吭就跑了出去,给大哥抓回来时还醉醺醺的。我本来是想把几个丫头叫出来做正经事,可他偏还发酒疯跟我顶嘴,您说我是不是该生气?我这才嫁给他几天?有这么待自个儿新媳妇的?纵是打了一下子,也没受什么伤,有您说得这么严重么?”
小谢夫人无语了。经张蜻蜓一歪掰,这事就成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了,你做婆婆的反而多管闲事,这不狗拿耗子么?
所以张蜻蜓轻轻松松撇开她,导上了正题,“公公,这有件事还想请您作主。”
她这才有正经冤屈要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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