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血腥。
被一刀致命的黑狼再没有从前的威风,跟只死狗般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而它的主子,宇文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黑衣蒙面人盛怒中伤他的那一刀差点就废了他一条臂膀,夏仲和给他厚厚的敷了不少草药才总算是把血渐渐止住了。
至于张蜻蜓,为了那致命的一击,她方才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到底也给那畜生抓伤了左肩,拉出三道爪痕。只是受了伤的张蜻蜓,却似乎不知道疼,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当地,似是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四下捉拿刺客的喧嚣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当最后一路派出去的追兵也一无所获的惶恐而归时,因为大量失血而苍白了脸的宇文朴终于按捺不住暴怒的心情,一脚把人踹开,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也抓不住,还养着你们做甚么?”
“哥哥他们又不是没有尽力,你现在责怪他们有什么用?”
即便是在如此情况下,宇文都兰仍然保持了头脑的冷静,“他们一共不过区区数人,却能够这么悄无声息的潜入,又这么轻松的离开。不是我们族中出了内奸,就是对我们的情况非常了解的熟人”
“你是说……”宇文朴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过来,“有可能是西戎其他部族?”
宇文都兰微微颔首,却不愿意当着张蜻蜓等人的面深谈下去,凌厉的凤眼往两边一扫,“你们先下去”
“等等”宇文朴大步走到张蜻蜓跟前,夏仲和还还不及阻拦,就见他手腕一翻,将刀锋抵在她的玉颈上,“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平常女人哪有这么好的身手?虽说有人帮忙,却能一刀割破狼的咽喉。恐怕,也并非一朝一夕的工夫吧?不少字
迎着他如临大敌的目光,张蜻蜓倔强的小脸高高仰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十分的不屑,“头领不必害怕,小的从前在家不过只是个杀猪的。偶尔,也杀两条狗头领要是不信,明儿便杀一只给您瞧瞧。”
宇文朴气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恨不得当场把张蜻蜓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欺凌得她痛哭求饶。只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咬牙切齿的追问,“你跟刚才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奋不顾身的冲下来帮忙?如果是想暗杀他的话,那时候首先的目标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去救张蜻蜓。
知道也不告诉你张蜻蜓冷声嗤笑,“头领这话问得奇怪,那人全身包得跟个黑炭似的,我连他的长相都看不清楚,话也没说过半句,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兴许,只是人家想英雄救美,显摆显摆呗”
宇文朴给她气得不轻,当下真想把她一刀两断砍了算了。只是宇文都兰顾忌着旁边的夏仲和,她现在还有大把用到此人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若是将张蜻蜓杀了,只怕夏仲和是宁死也不会替他们卖命的,于是上前劝道,“哥哥,你问她也是问不出来的。不如先让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咱们先处理正事吧。”
宇文朴看着妹妹对自己暗递过来的眼色,终于收了刀,吩咐人把张蜻蜓押下去了。只是夏仲和看现在这情形,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宇文都兰请求一事,“请让我带她下去包扎下伤口,再把我们关押起来吧。”
宇文都兰点了点头,打发他二人下去了,这才跟哥哥密谋起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张蜻蜓自然无从知晓。只是她的心里却欢快得犹如要振翅高飞的小鸟,迫不及待的要跟人分享这份喜悦之情了。
“嘘”夏仲和知道她想说什么,看看外头把守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手边,先检查她的伤势。
张蜻蜓会意,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大哥在这里”
夏仲和微笑着点了点头,潘云龙喊得那么大声,他们想听不到都不容易。他拂袖将字迹抹了,也写了一句,“我会想办法,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递给他。”
张蜻蜓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哥若是知道了他们在此,一定会很开心的。
出于男女之别,夏仲和只略拨开些张蜻蜓破损的衣裳,检查伤处,就见莹润如玉的肌肤上硬生生给拉出三道两三寸长的爪痕。虽不甚深,但已经红肿起来了,看得夏仲和心疼不已,“疼吧?不少字这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
倒是张蜻蜓满不在乎,“又没拉在脸上,没事儿”她往窗外瞄了瞄,又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今天来的人,好象是我相公”
夏仲和手一抖,心中不知是苦是酸。
就见张蜻蜓喜孜孜的一双桃花眼在暗夜里笑得闪闪发亮,无比动人,不敢多看,低头涩然取出衣角暗藏的两颗保命药丸,“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你把这白的抹上伤口上,红的服了,包去百毒,治病救命的。”
张蜻蜓见他如此珍视,有些舍不得用了。只留下白的,红的却要还给他,“这个还是留给你防身吧。”
“这个时候,你还拉扯什么?”夏仲和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生气,去给她重新倒了杯水来,逼她服药,“那狼爪是有毒的,给抓成这样,要不快点吃药,到明儿肩膀指不定就抬不起来了在这儿又不比家里,难道这会子我还能去给你弄出别的药来?趁早吃了,不知多少事还等着咱们去做呢”
“好好好”张蜻蜓给他训斥得受不住了,只得把药服下。又冲夏仲和嫣然一笑,示意他放心离去。
可是夏仲和又怎么能真的安心?
相处这么些天,他也算多少了解了些张蜻蜓的脾气。在知道了潘云龙在此的消息后,以她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把潘云龙救出来的。可是她自己现在都是活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有什么法子去救人?
那个宇文朴能那么折磨潘云龙,接下来也不知会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折磨张蜻蜓。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潘云豹,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果是他的话,他真有这份本事,能把他们救出去么?
夏仲和心里一时以喜,一时以忧,竟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但张蜻蜓却坚定的相信,那人一定是小豹子,他来了,他就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潘云豹现在火得无法可想
淡淡的星光照在一处隐秘的沙丘上,衬得他的脸益发青得可怕该死的宇文朴,居然敢算计他媳妇,活该被千刀万剐
“消消气,快消消气老弟,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知道人在那儿,咱们慢慢来救嘛”对面那个黑衣人拍拍他肩,居然是之前与之水火不相容的赤烈温。
那日,当赤烈温看到金阗国的军队在西戎出现后,心明不妙,立即跟潘云豹摊了牌。他可以带领族人向南康上降表,俯首称臣,但南康得保证,支持他继续在西戎独立为王。如果南康不能答应他,那他宁肯横刀自刎,也不会让潘云豹有机会把他活捉回去。
如果说从前的潘云豹不大会动脑子,可是经过谢尚贽苦心教导,现在又经过战争洗礼的潘云豹可成长了不少。
南康和西戎打打闹闹许多年了,为什么南康一直未能完全收服?小舅舅教过他,这是因为两边的文化风俗很不相同。
况且西戎苦寒空旷,就算是南康费尽心机的打了下来,既不好治理,也无人愿意过来驻守。故此,南康对于西戎的政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没得说,必要打回来才是。
当然,如若能够招安,那是最好不过。但那样的盛景,也只有在南康建国最初的几十年间出现过。那时的南康,挟高祖开国的余威,八方来朝,天下归心,盛况空前。只是自南康内乱,改朝换代之后,周边不服,乱象渐生。
潘云豹想,如果能够让赤烈温带着他们的部族向南康带头臣服,那对于整个西戎的局势,是否更加有利?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被金阗吞并的命运,赤烈温只能、也只有借助南康的势力,他没有必要骗他。
所以思前想后,他决定帮赤烈温一把。但小豹子也留了个心眼,怕他在族中大势已去,要跟他先回本部看看究竟再说。万一这家伙后院烧得渣也不剩了,那他还追着这家伙干嘛?不如趁早回去看媳妇,何必在在这儿喝西北风?于是他二人便结伴,尾随着金阗国的军队,回到了赤烈部族。
赤烈温也不傻,没有贸然露面,先在外头潜伏了几天,等到金阗国的军队走了,这才趁夜悄悄溜了回去,把他心月复引了出来,一经盘问这才知道,他们族中已经四分五裂。有人想投靠财大气粗的金阗,但也有些人仍想自立为王,尤其是平素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们,更是趁乱全都跳了出来,想篡夺他的位置,正斗得你死我活。
赤烈温生性奸狡,闻此后并未立即露面,而是暗中让心月复回去发号施令,把一些绝对忠于他的力量集结起来,就挑拔着这些兄弟们内讧,斗死一个算一下。
而他们呢,在听说金阗国主赫连淳正准备动身去嵬项族说合时,便也悄然潜伏到了这里。
过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因为宇文朴已经表态支持赤烈温其中一个弟弟赤烈台,想用联姻的方式来对抗金阗。赤烈温知道,宇文朴最为险诈,他之所以挑上这个弟弟,是因为这个弟弟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最好控制。等到金阗的危机一解,恐怕他们整个部族也成了人家嘴里的一块肉了。
所以赤烈温要来探一探宇文朴的态度,若是他不愿意归顺金阗的话,且看能不能暂且拉拢过来做盟友。若是他迫于金阗的威势要归顺的话,那没说的,立即得把此人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而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潘云龙了。小豹子不傻,在答应赤烈温帮他的时候,就打听起他哥的消息。
出事那天的详细情形,他已经从赤烈温属下嘴里听说了,既然最后哥哥是在宇文朴的追捕中失的踪,找他要人是绝对不会错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今晚上刚来探路,好容易模到宇文朴的住处,居然看到了自个儿的媳妇
潘云豹简直是难以置信,先前因为张蜻蜓换了西戎女子的装束,他一时还没看出来,可等到听见媳妇说话时,他就无比肯定了。
当时就要跳下来的,只是赤烈温不明究里,把他拦了一下。等到后头那头黑狼出来了,小豹子再也忍不住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跳了下来。
直到现在,赤烈温还莫名其妙,“老弟,那女子是什么人,你要这么为她拼命?”
那是我媳妇只是这话潘云豹在嘴里打了个转,就咽了回去,到底刚刚化敌为友,未来的变数还多得很,不能让人知道张蜻蜓的底细。
“那小子也欺人太甚了对个女孩子就这么不客气,他还是人么?赤烈温,咱们也别扯这些了。咱们照直说吧,我哥就在里头呢,人我是一定要救的。那个宇文家的小子我很看不顺眼,他不是想把你们部族给吞了么?要不这样,我帮你把他干掉,让你吞了他的部族如何?”
赤烈温眼睛一眯,开始盘算起潘云豹的话究竟可不可行。若是能把嵬项部族吞掉,当然最好。宇文朴当年为了在族中争权夺利,心狠手辣的把几个兄弟全干掉了,除了一个妹妹,再没剩下什么人。
若是他一死,他的儿子还那么小,根本不足以服众,到时若是自己把他妹子娶来做个侧妃,只怕还真能把嵬项族给吞掉了。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在西戎可就一枝独大了,威风是威风,可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南康,能不对他这个心月复大患耿耿于怀?
见他迟疑,潘云豹略加思忖,便猜出他的心意了。轻蔑的讥笑,“亏我还以为赤烈温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原来也是这样不济事的胆小鬼怎么,怕树大招风?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就是归顺了我们南康,朝廷也不见得就对你完全放心。既然如此,为何不敢把自己的势力弄得更强一点?纵是我们再要交锋,你不也多几分胜算?”
不觉又将媳妇平日的口头禅搬了出来,“哼,做买卖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家都想吞并你了,偏你还不敢吞并人家,真是孬种”
赤烈温思量再三,终于下了狠心,“好,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