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打探消息的太监总管面色凝重的回来了,在皇上面前行了个礼,却不敢当着这么多皇子妃嫔们的面回话。
“讲。”皇上不想隐瞒,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就是现在不说,这些人回头也都会去打听。到时指不定还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了,回头反而没人敢议论了。
太监总管头垂得极低,轻轻的道,“听说,先是潘二公子的一些朋友为了潘家二少夫人庆贺新年所放的烟火,后来不知怎地流传了出来,百姓愚昧,竟然说……”
“说什么?”皇上的声音里隐含着凌厉。又是那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竟弄得民心相向么?
太监总管咬了咬牙,才敢把话说下去,“说……说是潘二夫人替他们主持了公道,所以都在放烟火向她致谢呢!”
混帐!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她煽动了全京城的百姓在向皇宫示威么?声音不觉阴沉了下去,“这事究竟是谁主使的?”
“没……查不出。只听说是有人在替潘家二少夫人放烟火,家家户户就都开始放了。”太监总管小小心心的回着话,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可是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替潘家二少夫人欢庆,岂不就是说她告倒吴德一事是大快人心?
如果说,吴国舅的倒台在民间居然能引发百姓们这样的额首称快,那此人究竟该死到了何种程度?
如果说,吴国舅已经罪大恶极到了如此地步,那这么多年,维护纵容他的皇家颜面又该摆在什么地方?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人都垂首敛目,噤若寒蝉。生怕行差踏错了半点地方,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繁华热闹的满天烟花,益发衬托着皇城之内的阴森与压抑。
在静得连冷汗冒出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的时候,才听得皇上淡淡开了口,“那位潘二夫人说过今晚会亲自来迎接新人对吧?”
“是。”
“那就带她到朕的面前来,也让朕好好看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的认为,以这种方式引起皇上兴趣的张蜻蜓,倒霉定了。
潘府。
“我跟你一起去。”潘云豹现在才知道张蜻蜓不仅要亲自去接那个女人,她还想去求见皇上。
他拦不住媳妇,就只能陪着她一起去,不管是生是死,他们都应该在一起,“我可以换上女装,扮作你的婢女,晚上天黑,不会引人怀疑的。”
张蜻蜓伸手模着他的脸,笑靥如花,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可哪儿有你这么大个子的婢女?就算天再黑,皇宫里也点不起灯?好好在家呆着,我答应你,我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潘云豹还想说什么,却给张蜻蜓捂住了嘴巴,“听我说!”
她的面容严肃下来,“不管皇上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现在都不是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既然潘家皇上是臣子,拿皇上的钱,替皇上办事,就应该守臣子的本分。”
她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傻子,我是潘家的儿媳妇,还是章家的三小姐,就算我很想冲动的去做些什么事,也不能不顾这么多人的死活。我想去见皇上,只是想跟他讲讲道理。他要是愿意跟我讲,我就多说几句。他要是不愿意跟我讲,我就少说几句。”
勾勾嘴角,凝视着皇城方向露出浅浅讥笑,“怎么说,今儿也是大年初一呢。没个说,我恭恭敬敬的去迎接新人,他反而把我杀了的。”
“那我到宫门外等你。”这是潘云豹所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讲,但他眼里的坚决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如果皇上真的要难为他媳妇,他就是拼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也要杀进宫里去!
这个男人虽然冲动了点,但张蜻蜓喜欢。真心笑着点头,有他在外面,自己会去的更加安心。
要出门的时候,小谢夫人突然带着潘秉忠潘茂盛匆匆赶来,“你不能去!”
潘云豹早已经闪进人群中,自然不会让他们瞧见。潘云龙很是奇怪,“为什么弟妹不能去?她方才已经说了,不过是进宫去接个人,很快就回来的。”
“她那是哄你呢!你知不知道,她早让人准备了棺材,已经偷偷送过去了!”小谢夫人紧盯着张蜻蜓,满目愤恨,“你是不是一定要把全家人害死才甘心?”
她一早听说张蜻蜓要去宫里接人,就觉得不对头。她虽忙着没空招呼,却打发了人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后来瞧见安西在晚饭后就偷偷带人出去了,说是去耍,却个个神情凝重。小谢夫人派出去的人一路追踪而去,才发现他们运了一口棺材往皇宫方向而去了。
下人赶紧回来禀报,小谢夫人一听这还了得?她是恨张蜻蜓,也巴不得全家人都不得安生,但她还是很在乎自己和几个子女的性命。
若是让张蜻蜓去干出什么傻事来,连累了她自己倒好说,要是把大家全都牵扯进去,那多划不来?就是死,小谢夫人也死得不甘心。于是,这才匆匆过来阻拦。
现在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张蜻蜓的身上。
张蜻蜓微哽了下,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让人去准备一口棺材,确实是存了必死之心的。虽说讲起道理来,皇上是没理由杀了自己,但他万一要是发了疯呢?张蜻蜓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见张蜻蜓默认了此事,这回连潘秉忠和潘茂盛也不站在她这边了,“云豹媳妇,听话,咱不去。皇上不就是赐个人来么?爷爷和大伯都替你作主,不让她跟云豹好,你放心,皇宫那儿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连潘云龙也觉得不能让弟妹去冒这个险。可现在,已经为时已晚了。
宫中一个太监匆匆骑马赶至,传皇上口谕,“宣潘府二少夫人章氏觐见!”
一切皆成定局。
小谢夫人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就是潘秉忠和潘茂盛也有些惊慌失措。难道不等张蜻蜓去找皇上理论,皇上就要处置她了么?
卢月荷淡然站了出来,走到张蜻蜓跟前,替她重新整整衣衫,又将自己头上一支最贵重的凤钗摘了下来,簪在她的髻间,“弟妹,那你去到皇上跟前,可要好好应对,嫂子和平儿,都在宫门外等着你。”
什么?她疯了么?居然这种情况还要跟去?万一皇上发起火来,不就正好送羊入虎口?小谢夫人真是无法理解。
可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张蜻蜓命在家里团圆的白亮忽地带着一家子也出来了,“二少女乃女乃,您让小的一家跟您去吧。小的枉在京城住了这么些年,从来也没去皇宫门口见识过。这回就想跟着您去开开眼,您可千万别把咱们拉下。”
“还有我们!”林权一家子也站了出来,而在他们身后,张蜻蜓陪嫁的那些家人几乎全到了。
林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吸了吸鼻涕,“二少女乃女乃,咱们都是跟着您的人。又托了您的福,才有如今这好日子。您可千万别怪白亮,他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大伙看他要跟去开眼,都有些眼热。这大过年的,好事怎能只轮到他们一家呢?您到哪儿,咱们就得跟去,这大过年的,有什么光大家都要一起沾才是!”
“姑娘!”周女乃娘狠狠的把眼泪咽了回去,上前紧紧挽住张蜻蜓的胳膊,“你是我女乃大的,走到哪儿都不能把我撇下!”
“你们……”张蜻蜓说不出话来了,只想哭。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可是大家为什么愿意陪着她去那样的涉险?
潘秉忠深深的吸了口气,嘱咐儿子,“茂盛啊,你去准备好车子,咱们也一起到宫门外等着去。既是皇上亲赐的婚事,自然要越隆重越好!”
也希望皇上看在潘家这么多人都等在宫门外的情况下,不要下手太狠。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小谢夫人目送着他们的远去,内心的忿懑更进一层。为什么?他们为什么都要对那个女人这么好?
九五之尊的那个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那个小妇人为何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而在宫城内的一处隐蔽角落里,唐晟荣拿起一件披风给陆真添上,“天凉了,进屋歇着吧。”
陆真看了他一眼,再度望向满天的烟花,又是担忧又是忐忑,“她的脾气我知道,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唐晟荣想了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她不会做傻事的,虽然我见她的次数不多,但感觉她性子虽烈了些,但不象是个会做傻事的孩子。”
“可是这里,到底不比外面,万一,万一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那也要看这根木头到底长在哪片林子里。”唐晟荣含蓄又淡然的发表意见,“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决定要来,肯定是想好了的。”
陆真忽地读懂了他的目光,微有些赧颜,随即又释然了。
是的,如果张蜻蜓决定了要来,那肯定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好象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既然跟来了,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人的一生中,总要有这么一两次任性的时候。能得到这样的任性守护,也是幸福的。二人比肩看着天上的烟火,唯愿岁月静好,所有的人都能求一个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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