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别急,现在还烫得很,回头凉一些了让你母亲喂你吃。”沈坤口中劝告着,手却伸到了棍子上,将一条烤好的腿子扯了下来递给了陈醉,“尝尝,好多年不烤肉了,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了。”
陈醉淡笑着接了过去,低头啃了一口,入口后外焦里女敕,咀嚼之后唇齿留香,陈醉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笑容也迷蒙起来,点点头轻声道:“味道跟以前的一样。”
睿儿眼巴巴地看着陈醉吃,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沈坤这才将另一个腿子扯了下来递给绿芸:“等冷些了再给孩子吃,别烫着了他。”
绿芸点头娇笑着用碗将腿子盛起来,细心地将上面的肉撕扯成条状,吹冷了给睿儿吃,自己却并不立即吃,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睿儿,不时问他烫不烫,香不香,真正是一心想着孩子的好娘亲模样。
沈坤和大牛互相也不说话,又开始烤另外的野味,一时间院子里除了咀嚼声,就只有绿芸殷勤的叮咛和睿儿的赞叹声。转眼几只兔子和野鸡就吃完了,陈醉几人净了手和面,就要离开,沈坤却在里屋突然叫醉儿进去,陈醉的心突然慌张起来,单独再面对已经有了家室的沈坤,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再说,沈坤的妻子还在这里呢,两个孤男寡女进里屋,似乎有些不太好。
心中想着,就抬头去看绿芸的反应,却见绿芸满面笑容地指着里屋的门劝说:“相公叫你进去,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快去吧。”
又看大牛时,却见大牛眼观鼻鼻观心,竟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当下陈醉也不再多想,深呼吸一口,起身就进了里屋。进屋后见沈坤就站在门口不远处,见陈醉进来,低声吩咐:“把门关上。”
陈醉有些局促地看看里屋的床,又看看外面绿芸的侧影,有些不好意思,沈坤见陈醉不动,竟然自己过去将门关上了。
跟绿芸的相公进里屋,还是当着绿芸的面关了门,这怎么都不合适,陈醉红了脸垂下头,双手开始无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裙子,搅弄着。
看着陈醉娇羞的模样,沈坤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拉过陈醉的手,轻轻放在了陈醉手心,陈醉握着那环形的东西,立刻明白过来,抬头对上沈坤的眼睛,低声问:“是那镯子?”
沈坤点点头,又拍了拍陈醉的手,示意她收起来:“我听大牛说了,你如果成为南云国的皇后,就告诉东方泽,东洲国一定不会与南云国作对,希望两国能够互为助力,不要轻启战端。这镯子你要收好,平日不要佩戴,以免给自己招来祸事。”
陈醉凝目看向手中手帕包裹的镯子,声音有些异样地问:“先生可知道这镯子中隐含的秘密?”
沈坤显然没有料到陈醉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就语气坚定地回答:“醉儿,这镯子中确实隐含了秘密,但我并不认为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秘密,你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也许会给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让人投鼠忌器,你才能过得更安全。”
“那先生……得到了么?”陈醉唇角勾出一丝奇异的笑,看着沈坤严肃的神情问道。
沈坤双目一凝,眉头微皱,片刻后冷肃的唇迸出两个字:“没有。”
“先生说没有,那就是没有。”陈醉分明从沈坤脸上看到了因为被怀疑而受伤的表情,却并不想去深究,带着笑脸静静垂下了头,将镯子装进了腰间的荷包中。
里屋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外间绿芸殷勤地劝说:“大牛你吃点这个,我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我该出去了。”陈醉抬头看看沈坤,“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沈坤张了张口,最后闭上,摇摇头道:“没有了。你……要好好儿的。”
“会的,除了自己,这世上还能依靠谁呢?我自然会好好儿的。”陈醉点点头,蹲身福了一福,“沈大夫也要好好儿的。醉儿告辞了。”从这一刻起,沈坤就只是沈大夫,再不是先生了。
沈坤脚步一动,上前扶起了陈醉,四只手接触的瞬间,两个人分明都颤抖了一下,呼吸也陡然急促起来,陈醉诧异地抬头看向沈坤,双目亮若星辰。陈醉清楚地感觉到:沈坤分明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也不知两个人的心思是不是都一样,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房门,门外,有沈坤的妻儿。还是陈醉叹了一口气,先松开了手,举步去开门。
一路走到院子里,陈醉站定后,回身跟沈坤和绿芸道别,脸上是得体的微笑,声音清冷:“醉儿这就走了,往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日子,还请沈大夫和夫人保重。”
沈坤背着手点点头,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绿芸却是巧笑倩然:“我曾经听相公提起过,醉儿姑娘也没有了家人,这些年多亏了醉儿姑娘帮我照料相公,若是醉儿姑娘还算是喜欢盛京这个地方,不如以后就在这边住着吧?”
这话一说出来,陈醉就知道绿芸应该是对刚才沈坤和自己的举动有些吃味了,这是借机试探自己跟沈坤真正的关系到底是不是师徒。
陈醉还没来得及拒绝,沈坤就摆了摆手:“醉儿还是回南云国的好,过两天走的时候就不用再来告辞了,这就别过了。”
陈醉低敛了眉眼,唇角含着笑点头:“是的,我还是想回南云国。”
这时大牛突然瓮声瓮气的说:“走了。再晚了太阳该毒辣了。晒黑了你可别哭鼻子”说着就当先走上了小径。陈醉抬头再看了一眼沈坤,转身跟上了大牛的脚步。
再多的不舍,再多的过往,都要随着这一走,成为过去,从此要将生命中出现的这个人放下,陈醉很想很想问沈坤一句:“你可曾对我动心过?”可这个答案,注定是无法知道了。那些没有来得及问出来的话,从此要永远留在心底了。
在山道上,一步一步,陈醉努力保持着步调的平稳,努力控制着不要回头,努力让有些发酸的眼眶不要流出眼泪来,可随着越走越远,那些努力保持的坚强最终一一崩溃,陈醉开始泪湿了眼眶,开始看不清擦身而过的荆棘,当第三次让荆棘抽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前面默默走着的大牛终于忍不住扭头来看,正好看到了陈醉脸上的血珠子,当下就生气了,横眉怒目地低吼一声:“你是个傻子啊?不知道要躲开那些刺条子?我看你脸都破相了以后怎么见人”
陈醉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站着掉眼泪,这幅模样让大牛心疼不已,左右看看,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院中的人的视线,咬咬牙,一把将陈醉背在了背上,大步往前走去。只是双手扶着陈醉的膝盖,却就无法用手撩开路上的荆棘,只能任由那些肆掠的植物抽打自己在外的肌肤,大牛咬咬牙,目光中蕴含着一团火,直直地瞪着前方,大步往前走去。
醉儿,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感觉到自己的颈窝渐渐湿润,大牛知道是陈醉在无声地哭泣,在心中暗暗地发誓。
陈醉一阵紧似一阵的心痛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只能搂紧了大牛的脖子。感觉着陈醉的伤心,大牛心中一阵一阵地疼:这个懂事的女子,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初觉得两个人的差距很大,大到根本不敢多想,如今经过自己的努力,自己终于有了可以给她幸福的地位,就一定要争取。
虽然大牛用尽了各种法子再三劝说,甚至让已经成了亲的砚墨夫妻都来劝说,都没有用,陈醉还是铁了心要回南云国,大牛并不愿意强求陈醉,也只好先送陈醉回去再说。只是打算派些可靠的人一路护送着,到了那边以后,就做陈醉的私人护卫,也好将陈醉的动态及时回报过来,再图后续。
三天后,到了三人说好的各自回程日期,胡刚准备启程回老家去看父母,严谨和陈醉则准备回飞云城,约好了吃过早饭就一同出发,那些护送的侍卫也都在院子里准备好了一切。
大牛怕陈醉回去的路上还会遭受追杀,特意安排了精锐的军队护送他们,可几个大男人在前厅等了很久,都没见陈醉出来,打发了人去催,不多时一个婆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禀报:“醉儿姑娘不在房中,她房间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说着将一张信笺递上来。
严谨急忙抢过来看,信很简单:“大牛,谢谢你。我走了。胡刚,谢谢你一路护送,也请帮我谢谢你父母那段时间照料媚儿。严谨,我想静一静,就一个人骑马先走了,你们不用追我,慢慢在后面走吧。回府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