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寨。
宽阔的校场上,柴怀义将军正在练兵。一个守卫小兵来报,说是燕国公主慕容敏月求见。柴怀义微微皱眉,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的,因此不敢迟疑,只得放下手中的事去了客房。
柴怀义直接了当的问道:“公主大老远跑来,不知有何贵干?老夫早已不受你们燕国管辖了,恐怕没必要再供你差遣使唤!”他说起话来愤恨无比的样子,仿佛跟这眼前的女人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当柴怀义还是燕国的镇远大将军之时,就时常受他们慕容家族的气。他是柴绍从西周带过来的人,燕国皇族自然不放心交予他大权。别说是堂堂长公主了,就连燕军里的小兵小卒,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还好柴怀义凭借自己的努力打了不少胜仗,扳回一些颜面。只可惜,他终是没能博得燕皇帝的信赖,被燕皇帝算计逐出了大燕。
慕容敏月看得出来,柴怀义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她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为了不浪费时间,她直入正题:“本公主这次来,是要告诉将军一件重要的事。”
“公主,不敢当,老夫已不是什么将军了,公主有话就快说吧!”
慕容敏月口中有些干涩,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都没歇下来喝一口凉茶。她闷闷不乐的看了眼前已长出不少花白胡子的柴怀义,见他压根没打算给自己倒杯茶好好招待,只得郁闷着回答道:“东唐国的二公主,你还记得吧。”
“东唐?哈哈哈,真是惭愧啊,老夫一把年纪了,哪里记得那些不相干的人。”听慕容敏月提及东唐,他的眼前闪现一丝张狂的杀意。
“将军不可能不记得。如此深仇大恨,我都替驸马记着呢,将军怎会轻易忘记?东唐国的二公主,可是你们所有人的仇敌之女,难道连这个都要本公主亲自提醒将军吗?”。
慕容敏月嘴角绽放出一抹奸邪的微笑,柴怀义看着她,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他焦急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叫李令月的女人,也就是你主子的杀父仇人之女,现在怀了你主子的骨肉!”
“你说什么……”柴怀义抓起桌布用力摔在地上,一桌的水果顿时滚到墙角里。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勾搭我们主子,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撵走。我说为什么出征那会儿主子总是魂不守舍的,原来是被那妖媚狐女给迷惑了。主子真是太大意了,仇敌当前,恩怨分明,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柴怀义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拿起长剑便跨上他的专属战马扬长而去。身后的慕容敏月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露出满意的表情。她站了许久,后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也连忙骑上马跟了上去。
瓦寨的士兵们看得茫然无措,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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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柴绍上一次来清雅小筑看望我,一直到现在,已有月余。崔湜给我带来消息,说是柴绍在战场上吃了败仗,这会儿又被软禁在公主府里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心中是五味杂陈。
我知道自己并不希望他打败仗,也在担忧他的生死安危,只是转念一想,他不来烦我,岂不是一件好事?
日子过得清淡了些,我会一个人坐在夕阳下看着晚霞,那样美好的晚年时光,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享受得到。我抚模着自己逐渐隆起的小月复,感觉能生一个孩子是多么的幸福。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母亲在面对丈夫的无理背弃与欺瞒之后,还会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这些做母亲的,其实都是为了月复中的孩子吧!我感觉着自己的孩子也正一天天长大,充满了生命力,他仿佛是给我这泉死水注入了新的生气,让我总能够看见美好的希望和未来。
既然柴绍暂时没办法来清雅小筑,我便又兴起了去西梁开画馆的念头。
崔湜已帮我打听到,西梁国早已恢复正常秩序,慕容敏月的军队也已撤离的干干净净,苏婉儿更是早就在画馆部署好了一切,只等着重新开业。崔湜总是想要阻止我去画馆,他说我应该为了孩子着想,多注意身体,不得操劳。只是我此时此刻唯一思念的就只有婉儿一个人,因此费劲唇舌说服他。
我的亲人和朋友,仿佛都走上了另一条轨道。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与我渐行渐远,总是无数次想要伸手抓住他们,可是都无能为力。我想念和姐姐一起嬉闹的时光,担忧叔父他们一家,以及怀念和高戬游山玩水的日子。我是一个如此念旧的人,一下子要我抛弃一切,还真是件难事。
天气渐渐开始转凉。我和崔湜约法三章,只在画馆待三个月,就回来安心养胎,每日工作不得超过三个时辰,还要按照他为我精心调配的营养菜谱来进食。我表现的非常听话,他才终于愿意陪我去西梁国住一住。
还记得刚刚推开画馆大门的时候,红袖正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而苏婉儿正在给客人讲解挂在墙上的那些山水图。这些图本是我们二人临走前画下的,那时候客人少,我们闲来无事画画山水,挂在墙面上纯粹为了赏心悦目,想不到竟有客人会喜欢。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猛地拍了下苏婉儿的肩膀,她果然被我吓了一跳,恼怒的抓住我的手,可是又抑制不住满脸的惊喜。她很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也没打算要我再执笔画画,只给我端了张椅子,像是招待贵客一样的招待我。红袖见我来时,也是高兴地笑脸盈盈伺候我。
等到客人散去,天色有些暗了,我们三人才开始畅聊一番。
最后商量了一下晚上的吃食,红袖急急忙忙去楼上厢房帮我收拾衣物,准备打烊,而苏婉儿则是先一步回家备好晚膳,吩咐红袖折腾完了赶紧带我回去。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我竟迎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看见一个英气逼人的军官打扮的男人走进画馆,四处张望不知在搜寻什么画。他先开始并不理我,只是自顾自看着,他的面容有些眼熟,可我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对那些画根本不感兴趣。
见气氛尴尬,红袖又半天不出来,我只得自己挺着腰酸背痛的身子问道:“这位老爷想买什么画?让我介绍介绍吧?”
他挑眉侧目,眼中忽然射出一道寒光,骇得我差点又坐了下去。
“你就是李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