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塘我没听错吧?这个表里不一的老夫人,用不用如此绝情?纵使她有一双慧眼,第一次见到我就看出我是有身子的女人,可也不至于一听说孩子不是武家的,她就非得知我于死地吧?
我李令月自问和我家无怨无仇,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夫人凭什么为了她一己之私而决定我的去留?
不等村长王老伯发表意见,我立马以一个现代知性女人的面貌“挺身而出”,希望能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李令月自知理亏,无法向村民们解释我这骨肉的来由,可我住进药田村好说也有大半年了,自问从未做过任何有损村庄颜面的事情,还请村长开恩,饶了我一身两命”
“这……”
我看得出来,王老伯是个心地善良淳朴的老人家,他根本没有那种死守规矩的恶习,也并不想为难我,因此他支支吾吾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可是当武家老夫人一双如夜鹰般的利目投向王老伯的时候,他的气焰马上就弱了下来。
他一改方才的商量语气,义正言辞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姑娘既然入住了咱们药田村,那就是药田村的一份子,祖宗法则传承下来就是得让人遵守的,如果每个女人都像李姑娘这样糊里糊涂不顾名节的话,老夫该如何管制好咱们村庄?”
“国法无外乎人情啊,还请王老村长开恩”我一口气磕了三个响头,隐隐觉得额头上已经有冰凉凉的寒意了,可我知道,现在流点血不算什么,月复中胎儿的性命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我坚持着对村庄王老伯的哀求,他明明就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为什么偏偏要受武家主母的制约呢?武家人控制了整个药田村的经济发展,这难道还不够,还要连药田村的女人也全都掌控起来么?
村长为难地扭过头去,像是不忍再看我。他望向老夫人的目光似乎也是呆着哀求的,只可惜老夫人又一次凌厉的目光,让他再也不敢改变主意。
“如果李姑娘你执意不肯说出你月复中胎儿是谁的骨肉的话,那么老夫只能秉公执法了……”
有了这一句话,老夫人的意图总算达成。她像是耀武扬威似的喧嚷道:“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我绑起来,明日沉塘处死,以儆效尤”
还真是说变就变啊,老夫人先前那张慈祥安宁的脸跟那四川脸谱差不多,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本来面貌。
用不用这样子炫耀?
我就仿佛在演苦情电视剧,一边大叫着“冤枉啊”“饶命啊”,一边又忿忿不平的巡视在场所有人,希望能找到救命稻草。
被老夫人几道厉色目光所污染的泥沼之地,使我深陷不已,我惊觉自己依然沉在一个无穷尽的漩涡之中,要自己逃出来谈何容易
我的目光触及到右派第二个座位,是武攸暨他正焦急地瞅着我,似乎是绞尽脑汁在想怎样能救我。
“二少爷二少爷救我……”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武承嗣和村长都无奈的摇着头,而在场其他的女人都幸灾乐祸的时候,二少爷武攸暨的怜悯与焦急看在我的眼里就真的变成了救命稻草了。
老夫人突然之间被我这句话惊倒,而她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也一样令我大跌眼镜。因为她居然厉声问道:“李令月姑娘,你月复中胎儿竟是武攸暨的骨肉?”
我刚想张口否决,二少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箭步窜到我身侧,跪地嚷道:“还请母亲开恩,都怪儿不懂事,负了李姑娘,还害得他有苦难言,这孩子的确是儿的,是咱们武家嫡亲的血脉,还请母亲法外开恩,不要处死他们母子二人。”
“真是我们武家的骨肉?”老夫人仿佛依然有些不置可否。
武攸暨一顿狂点头,白净的脸上竟也憋出两粒豆大的泪珠,直看得我瞠目结舌。这一家子的人啊,不管男女老少,若是搁现代,绝对都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影帝影后了就连最不会掩饰、最低调的二少爷,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为什么要帮我背黑锅?我的孩子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啊他方才还说,这孩子是武家嫡亲的血脉,莫非武攸暨还想争遗产不成?他就不怕老夫人找个借口阴他,把他撵出武家去?
不绝不可能武攸暨性子温和,不图名利,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出仕为官,他肯定不会是热衷于权力地位的那种男人。
他和他的哥哥根本不一样。我虽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当初也算是位正牌夫人了,而他的亲生孩子自然是武家嫡子了,但我的孩子是柴绍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他拿去当作抢财产的工具啊。
更何况,武攸暨哪里像是会抢财产的人。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武攸暨也想要娶我?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阵扑棱乱跳,不会这样吧。方才想的应对老夫人的说辞一下子全都忘光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身侧武攸暨的脸,我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时间想一些事情。
究竟,这武家上下的人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村长王老伯像个和事老一般,见到僵局被打破,又陷入另一个僵局,他便好心地出来劝慰,还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老夫人,俗话说的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既然您这家事还得慢慢儿处理,老朽就先告辞了。还请夫人记住老朽一句话……”
“村长请之言。”老夫人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五味杂陈吧,想整死我,结果没得逞,看样子以后有的斗了。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王老伯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一句话,白白衣袖径自离开了祠堂。
我还从没见过村长大人像今日这般威猛高尚过,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就像在看一位**烈士的雕像一样。老村长的光辉形象第一次明亮了起来,他终于还是没有屈服于老夫人的yin威之下啊。我心里一阵好笑,喜觉自己还是有一些人品的,能够获得老村长的支持,此生何等荣幸。可是下一秒,老夫人颓然的目光马上又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的思绪如同瞬间凝固了一般,再也不敢偷笑她,不敢想其他的事情了。
二少爷出面解围,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不仅老夫人难做,我这个当事人更难做啊除了沉默不语,就只有眼巴巴瞅着武承嗣,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说辞来。
老夫人的怒气,我再清楚也不过了。二少爷如今早已到了适婚年龄,也该是时候娶亲,可老夫人一心只挂念自己的亲儿子,对这个二少爷的婚事从来都不伤心。
这在万人眼里看来,都会说二少爷孝顺,老夫人体贴,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亲情比大少爷和老夫人之间对着干的怪异氛围要好得多。可是在我看来,分明是他们两人互不通融,互不了解,互相抵触所致。
怎么说二少爷的亲生母亲之死,老夫人也该承担一点责任。说二少爷对继母没有一丁点憎恨,那是假的。二少爷性格乖巧知道孝顺,但不代表老夫人也和他一样和颜悦色什么人都能接受的。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另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她只是没时间管他而已。要是大少爷跟二少爷一样孝顺听话,武家恐怕根本就没有二少爷这个人存在了。
“儿愿意娶李令月姑娘为妻,还请母亲成全”
我脑袋前瞬间密布一排黑线——他说什么他居然真的要娶我这兄弟两个还有完没完了,拿我当猴耍呢?
我张嘴欲反驳,大不了我逃出药田村去,再找个别的处所嘛,没谁规定非得窝在我家这个大宅子里吧?
可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坐在右手边第一把椅子上的武承嗣似乎也像被雷劈到了一样,浑身激灵着站起身来,箭步窜到我身子另一侧,跪下磕头求道:
“母亲就听二弟一言,让他娶了李姑娘吧,儿愿意把李姑娘让给他”
我晕,这叫人说的话么?
我得把之前的揣测通通收回了,什么一个清高一个低调,什么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温柔孝顺,我看他们兄弟两个明明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脑子里都是装了棉絮的“棉絮哥”
哪有一个男人会是像武承嗣这么没有原则的?昨天还甜言蜜语说要娶你过门,今天就嚷着要把你让给他弟弟了。我虽不图他武家什么,但我又不是商品,有必要让来让去的么?这兄弟两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老夫人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想该如何做决定。我现在终于开始有点理解她了,如果她不答应这门亲事,好事者会说她这个继母当得不通人情,不是亲儿子就不管人家幸福和死活。若是她答应了这门亲事,人家又会说她主次不分,亲疏不通,亲儿子喜欢的女人她拱手让给养子。这么复杂的决定,要是放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