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於然第一次在无外力干扰的情况下早起，看看时间，不过七点。
歪着脑袋，她依稀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缓了缓神之后，於然起身穿衣。
刷好牙，洗好脸，於然习惯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肚子饿。过去为了减肥，她做了各种努力，更是养成了肚子不饿就不吃饭的“好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并没有让她瘦下来。照着现在的审美观点来说，於然并不算胖，但是也和骨感搭不上关系。这种不尴不尬的身材让过去的於然困扰不已。
早间除了新闻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大概是为了要记住电视频道完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於然懒懒地摊在沙发上，毫无目的地调了一圈频道。在发现果然没什么可看的之后，於然乖乖地看起了新闻。
早上的新闻多数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也有前几天新闻发展的后续。总的来说还是十分的无聊，看得於然只打呵欠。这时候她就想，到底什么时候里面才会播出梦里发生的那一幕幕，那才劲爆呢。
这样想着，她顿时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神色复杂起来。心里暗骂自己没人性之后，於然从戒指里拿出一块乳酪蛋糕，就着冰牛女乃，索然无味地吃了起来。
美味的点心是吃一块少一块，所以边吃蛋糕，於然心里就边滴血，再次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将全部财产都拿去买米了。事后想想，她那时实在是太急躁了，只想着怎么样才不会饿死。
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於然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从不在吃上亏待自己，宁愿少买一件衣服也不肯少吃一顿美食。现在倒好了，她的戒指里就剩下一点点可以入口的东西，这让她该怎么活啊！光吃白饭度日，想想就觉得和下十八层地狱没什么区别。
七点半的时候，末世还未降临，上班族们乘着高峰走了。於然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地埋怨自己无知，同时惋惜刚刚下肚的蛋糕。此刻，电视里的节目渐渐地多了起来，放着过时的或是低投资的电视剧。她没兴趣看就直接关了电视就坐到窗台上，看着楼下花坛里含苞待放的蓝色小“野花”。
说起来，这花自从四月降落到人世起就一直是这样样子，小小的，躲在草丛中，不怎么起眼。远远看去，也就是绿色中星星点点的几笔蓝色，一点也不好看。就连於然都忍不住要说它朴素。
七月的阳光即使在早上也显得有些毒辣，不讨人喜欢。才在窗边晒了一会太阳，於然在阳光下的皮肤就显出了微红。她忍不住瞪了那太阳一眼，在刺伤了眼睛之后才老老实实地继续观察那些花。
忽地，她眼皮一跳。
异变已经开始了。
於然住的是老式居民房，一共只有六楼，她住在第五楼，算是站得高看得远。她的视力一般，不能在高处仔细看出那些小花的变化，可粗看上去，它们好像长大不少——绿色中的蓝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展。
“这就开始了？”於然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她明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在梦里见过一次，可现实中她是头一回看这花变异啊。她害怕啊，她怯场啊。谁来鼓励她一下，叫她要镇静啊！
也许是被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吓傻了，於然愣愣地坐在窗台上看些那些花，脸色发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花并不是无名无种的野花。它们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天使。在神话故事中，天使是纯洁神圣的象征。他们带给人们希望，驱散恶魔和恐惧。可事实上，天使的使命从来都不是带给人类幸福。它们的职责并不是如同故事里一般救死扶伤、除恶扬善，而是完成主神大人下达的命令，即使这个命令会导致一个国家，乃至一个世界的灭亡。他们从不吝惜生命，不吝惜别人的，也不在乎自己的。
天使每次都以不同的形式降临，这一次，是花。
那些蓝色的小花在阳光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因为现在正是人们最忙碌的时候，所以鲜少有人发现。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些原来只有婴儿指甲盖大小的花朵已经长到成人拳头大小，它们肆意生长着，丝毫不顾虑其他植物的死活。在於然的视角看上去，原先那些生机勃勃的绿色已经快被霸道的蓝色所掩盖。
直到一个小时之前，天使的颜色还是淡淡粉粉的婴儿蓝，而现在，它们是妖艳瑰丽的宝蓝色，整个花朵看上去和郁金香十分相似，只不过它有十二片花瓣。
花，还未开放。它们依旧在长，似乎要用蓝色掩盖这个世界。
一道光闪过於然的脑海，她像被雷劈中一样，猛然醒悟过来。顿时跳下窗台，跑到大门处，将里外两扇门上所有的保险栓都拴上，然后把看得到的所有她能搬动的家具移至门口，堆起来，堵在门上。
於然的手有些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进了厨房，她拿出自家唯一刀，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小小的水果刀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和自信。
她本能地打开电视，希望有人发现这些异变。可很快她就失望了。人类果然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没人在乎那些植物到底是怎么了。因为在常人的印象中植物都是无害的。
於然瘫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混乱之中。她不是圣人，所以在自己的生命和陌生人的生命中，她选择了自己，所以她才没有在自己做到预知梦的时候大肆地向世人宣告世界末日的来临。这都是因为她是自私的，胆小的。可她并不是无情的。当她真正地面对现实的时候，她的心又开始疼痛，开始责备自己的懦弱。
“胆小鬼。”於然忍不住嘲笑自己，扯了扯失色的嘴唇。她爬起身来，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并不锋利的水果刀，然后一步一顿地再次回到窗台。
阳光依旧明媚，可在於然的眼中，它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灼热，变得冷冰冰的。看着那些终于掩盖掉所有绿草和低矮灌木的蓝色花朵，於然在酷暑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多想躲在一个地方，安稳地过一辈子。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一切终将要面对，她宁愿做个可悲的知情者，也不要无知地死去。况且，她不会死。
时针指到九点，於然住的小区里来来往往的小孩和老人都蹲在花坛边，好奇地看着那些花朵。小孩的脸上满是兴奋，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而老人的脸上则多是困惑和担忧，只看到那些失去活力的小草。
花依旧未开，只是在长到碗口大小后就停了下来。
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止。在於然的祈祷中，十一点还是来了。天使们像要将醒的少女般，同时抖了抖身子，然后，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张开了花瓣。那十二片花瓣三片三片地打开，慢慢地，从上至下地向外弯曲，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有尺在度量一般，一丝不苟地完成，最后才形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天使的花瓣每张开一次，周围就会漂浮起一些紫色粉末。那粉末聚拢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像是轻纱一般，围绕在花的周围，使得本就妖艳的花朵更添一份妩媚。
“好香啊。”
“好香啊。”……
在楼下观看的众人只觉得移不开眼睛，着了魔一般盯着那些花儿，一动不动。
不知不觉间，地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紫色，笼罩着於然所能看见的所有地面。看到那些粉末慢慢地升起，并随着花开而越来越多，於然的脸色更加苍白。可她并不打算关窗。
天使是会选择的。
时钟刚刚敲过十二点，太阳猛然间洒出最热烈的光，扑向地面。在它的照射下，天使终于全部盛开，露出里面柔软的鹅黄色的花蕊，吐出最后的一点紫色粉末。
天使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