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群芳已老,何不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淡然带笑的嗓音,十分儒雅.
我一怔,偏过头,就见白衫男子立于桃花树下,嘴角带笑,静静将我望着。他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根本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微微颔首:“许公子。”
他回礼,还未说话,何大哥便走了过来,“梅儿,准备吃饭了。”
瞧见树下男子时愣了愣。
许公子笑道:“你是何兄弟吧,娘亲在信中提到过,我们快是一家人了。”
何大哥脸霎时红头,手足无措地去帮他拿行李,“大、大哥叫我阿成就行了。”
许少峰也不推拒,对他道了谢,慢慢走过来。他的目光落在轮椅上,顿了一顿,随即对我笑笑,十分自然地走过来推着我。
我有些慌乱:“不、不用……”毕竟只是陌生人,这样让我很不自在砍。
他没有放手:“远来是客,我为客人做一点事难道不应该吗。”他很有风度,说话做事拿捏得很有分寸。既我住了口,心里也不讨厌他。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许大娘爱说话,许少峰也会接话,所以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
“爹,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镇长,他说为我找了件差事。”许少峰为家人都夹菜后,才淡淡道。
许伯伯皱眉:“咱们家不缺衣缺食,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看书,考上科举不比什么强?!”
许少峰笑了笑:“考科举自然重要,可眼下这个机会却再好不过。若是抓住了,说不定连科举也可免了。”
“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许玉儿嗤笑一声玩。
许少峰倒也不恼,继续道:“爹可还记得去年春初,江夏发生的一件大事?”
“大事?”众人皆是默了默,倒是许玉儿将碗筷一掷:“江夏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王妃没了。要我说也奇怪,一个女人而已,哪怕因着是王妃要风光大葬,可也用不着那么离谱吧?!非要凑了那么多人一路从江夏送来临江,哭哭啼啼的,吵得人畜不宁!”
“小声点!”许大娘瞪了她一眼,“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啊?!”神色一转,颇为怜惜道:“要说也是王爷王妃鹣鲽情深,人都已经去了,还做那么多事,念念不忘的。”
“念念不忘?”许玉儿扬高音调,冷笑:“您忘了,短命王妃葬了没两个月,王爷可又往府里娶了人。”停了停,“还是从咱临江娶过去的,朱家大小姐,王爷嫡嫡亲的表妹!”
许大娘沉默,显然是记起来了,叹口气。
胸口忽然一痛,忍不住低呼。
“怎么了?!”何大哥吓了一跳,连忙问。
我摆摆手,深呼吸一阵,疼痛渐渐缓解。
直起身子,才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一时僵住,半晌干笑两声:“我是替王妃不甘,到底是夫妻,不说守三年,但也不该一两月便忘了。”
“梅儿姑娘心善。”许少峰道。
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眼里含笑,并不像是在嘲讽。
“谁知道呢,”许玉儿斜睨何大哥,“你不是在朱家做事吗,自然知道得最清楚。我听说朱小姐嫁过去不过七月就生了个儿子,说不准是之前便珠胎暗结,才娶得匆忙。更说不准,哼,那王妃的死也不是王府所说的病疫。”
“胡说!”许少峰低斥。
何大哥忙道:“我是男的,并不常在内院走动。只见过小姐几次,但也觉得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去年王妃在临江下葬,我亦是去了的,要说也奇怪,王爷抱着王妃生的小世子在陵墓旁站了一天,我们都以为他太过心伤。可走进了看,却发现王爷神色不像难过,倒……倒很似解月兑。”他接着嚷道:“说不准是王爷一早喜欢我们小姐,可碍于王妃的情分没有娶过去。只能等到王妃没了,才好生将小姐讨了。”他在朱家做事,自然凡事多向着朱家些。
之后许玉儿又嘟囔了半天,我却都没听清楚。耳边一直回响那两个字,解月兑。他妻子没了,他不难过,只是觉得解月兑?我实在猜不透到底为什么。
“好了,听我说。”许少峰清清嗓子,看着大家都停下来,才道:“不管王爷对王妃是什么想法,但再几日是王妃祭日,镇长让我写一份悼文,好烧给王妃。我若是用心写好些,等王爷看了,要是他欣赏我的才学,岂不是要比看书来得有用?”
许伯伯想了许久,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只是要写的情真意切些,把握才更大。不过机会归机会,你自己也不可懒惰。”
“儿子明白。”许少峰笑道。
用了饭,许伯伯让许少峰送送我们。何大哥推辞不过,只得默然受了。他为人老实,还没走出临江镇,就已经将自家的一切以及与我有关的事都告诉给了许少峰。
“梅儿姑娘才识极佳,远胜一般乡野女子,纵是容貌损伤了些,亦不是大事。”他到是不同于其他男子,并不将女子容貌放在第一位。
我却是觉得好笑,先前不过是念了句文绉绉的东西,他凭何认定我有才识。
何大哥赞同道:“是啊,梅儿会做针线活,又识字,说话做事都温柔。我娘说这就是知书识礼,梅儿以前定是大户家的姑娘。”
“那梅儿有没有想过寻找家人?”他低头看我,自己换了称呼。
我有些不悦,但还是回他:“我什么都记不得,也不知去哪里找。”
何大哥嘿嘿笑:“大哥也是心善的人。你放心,我平日里都帮梅儿留意着,要是她家人贴了寻人的纸,便是我没看到,也叫了别的人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