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听了姜氏的话,脸刷地一下白了,一面叩头一面哀求,“夫人,求您让奴婢还是侍候六小姐吧,夫人,求您了……”
姜氏不耐地道:“闭嘴,洪嬷嬷,还不请她出去。”说罢嫌恶地看了沈嬷嬷一眼,侧身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掀开盖子抿了一口。洪嬷嬷得了令,忙上前拉扯跪在地上的沈嬷嬷,小雨这会儿也不装病了,跟她老娘一左一右地架着沈嬷嬷的胳膊,把她拖着朝外头拽。
“夫人,小姐已经懂事了,夫人,小姐这几日都在家中看书,夫人……”沈嬷嬷哭喊着。
姜氏听到看书二字,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顿时洒了她一手,又忙将茶杯放下,沉声道:“慢着,带她回来,我还有话要问。”
洪嬷嬷和小雨对视一眼,又将沈嬷嬷拖了回来,狠狠地朝地上一扔。
沈嬷嬷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又跪倒姜氏身前,哭道:“夫人,小姐真的已经懂事了,这些日子在院子里不哭也不闹,对下人们都和和气气的,也没再提白家的事儿了。”
姜氏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说,你们小姐这些日子都在家中看书?”
沈嬷嬷重重地点头,“小姐伤了头,从前的事儿都记不大清了,而且脾气比以往好了许多,待人也和气了……”
姜氏沉着一张脸道:“我是问你,你们小姐是不是都在家中看书。”
“回夫人,是。”
“哦?她都看了些什么书?”姜氏又将茶杯端起来,垂着眼皮盯着茶杯,另一只手捏着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回夫人,奴婢不识字儿,那些个书都是柳香给小姐挑的,小姐看得可认真了,几天工夫看了三四本呢。夫人,小姐真的是懂事了,求夫人还让奴婢回去侍候小姐罢。”
姜氏也不答话,瞥了沈嬷嬷一眼,又转头看向小雨,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小雨撇了撇嘴道:“夫人,奴婢也不识字呢,不知道六小姐看得什么书,不过依奴婢之见,六小姐哪里是真的要看书,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看到姜氏瞥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小雨忙讪讪地闭了嘴,心中却在暗自揣测,莫非二夫人并不是真的恼了六小姐,这事儿过去后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宠爱六小姐?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这回可就亏大了,若是二夫人还宠爱六小姐,那么六小姐的亲事定然不会定得太差,如果自己还跟着六小姐,以自己陪嫁大丫头的身份,凭借自己的相貌手段,混个姨娘当,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保不齐比六小姐更受宠也不一定呢。
姜氏瞥过小雨后,又看向伏地抽泣的沈嬷嬷,放缓了语气道:“沈嬷嬷,你且起来说话,跟我详细说说,你们小姐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沈嬷嬷起身,将六小姐昏迷又醒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不分巨细,一五一十地都讲了一遍,或者几遍。
她本来就爱絮叨,外加刚才又受了惊吓,心中慌乱,逻辑有些混淆,所以各种琐事由她讲起来真是颠三倒四,倒四颠三,听得姜氏频频皱眉,却偏偏还得耐着性子认真地听着。
好不容易沈嬷嬷总算讲完了,姜氏柔声问道:“你说清语她要两个老实不多话的粗使丫鬟?”沈嬷嬷听姜氏对六小姐的称呼亲热了起来,不再是“你们小姐”这种对待陌生人的称呼了,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忙应道:“回夫人,是的。”
姜氏抿了口茶,淡淡地道:“看来清语是懂事些了,你且先回去侍候着吧,回头我会派两个粗使丫鬟去她院儿里。”
沈嬷嬷一脸欢喜地起身谢了姜氏就要走,一转眼看到小雨顿时想起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复又跪下道:“夫人,小雨她欺小姐被禁足,竟然装病不干活儿,还望夫人责罚于她。”
姜氏看了沈嬷嬷一眼,却没有吱声,洪嬷嬷听到有人居然敢当她的面说要惩治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由得大声呵斥道:“沈婆子,你胡说些什么,我家闺女哪里是装病,她素来身子弱,这事儿夫人也是知道的,再说,责不责罚,夫人自有定夺,岂是你说了算的?”
沈嬷嬷还待再说话,却听外头丫鬟通传道:“夫人,大夫人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她说了不算,不知我说了可算?”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粉绿色长裙的年轻丫鬟扶着一位身穿深紫色束腰长裙的半老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这妇人五十岁上下,身材丰韵,体态雍容,头上挽着飞天髻,发髻周围插了好些个明晃晃的金钗玉簪,浑身上下能戴首饰的地方没有半点空余,通身的珠光宝气。出奇的是,她这身打扮却并不曾使她看起来庸俗或者市侩,反倒显得贵气逼人。且她皮肤白皙,又在眉心画了花钿,加上生了一双上挑的剑眉,凤眼不怒自威,薄嘴唇自带了三分冷笑七分尖锐,冷厉的眼神俯视着屋子里的所有人,像是统领天下的女皇一般。
这位紫衫贵妇便是侯府大老爷的嫡妻上官氏,也就是姜氏的大嫂,宋清语的大伯母,九小姐宋清缈的嫡母。
上官氏站在门口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挨个看了一眼,只看得众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姜氏的脸色颇有些难看,沉声道:“大嫂是忙人,怎地今日有空到我这颂兰苑中来?快快请坐,玉春,奉茶。”
上官氏冷冷一笑,由丫鬟扶着在屋子里的客位上坐了,右手一摆道:“罢了,我今儿可不是来喝茶的。”说罢转脸目光如炬地看向小雨,厉声道:“贱婢,你可知罪?”
小雨深知大夫人威严,在大夫人手里受罚的奴才死伤颇多,如今见她找上自己,被吓得不轻,不由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嘴唇哆嗦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洪嬷嬷心里对上官氏也有些发憷,但是见女儿被吓得狠了,也顾不得害怕,就想上前说话,却被姜氏一把按住。
姜氏沉声道:“大嫂掌管着整个侯府,定然十分忙碌,我颂兰苑的奴婢怎好劳烦大嫂教训,我自会严加管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上官氏冷笑道:“弟妹,教训个把个奴才的小事儿自然需不着我出面,但今儿这奴才犯的可不是小事儿,我不出面还真不成。”
姜氏心里不由得发沉,今天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甚至不知道上官氏兴师动众的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只得把目光转向小雨:“小雨,你且说说你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让大夫人这般恼怒?”
小雨平日里没规矩惯了,哪里想得起来自己到底是哪桩事儿犯了大夫人的忌讳,茫然无措地看着姜氏,摇头道:“回夫人,奴婢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来人,把这个欺主的贱婢拉去见官!”随着大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媳妇子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先朝着姜氏欠了欠身,算是行过了礼,然后一左一右架着小雨就要朝外头去。
洪嬷嬷哭天抢地的上前阻拦,三人拉拉扯扯的好一通吵闹,姜氏气得脸色煞白,将手中的茶杯朝桌上用力一放,白瓷茶杯“啪”地一声四分五裂,茶水溅了满桌子都是。
这声响动到底是让拉扯中的三人停了手,那两个媳妇子得了上官氏的暗示后也不再硬要拉人,而是将已经吓得四肢发软的小雨扔到地上,退到大夫人身后站定。
姜氏沉声道:“大嫂,你要发落我院儿里的奴才,好歹也该有个理由,再说,哪有些许小事就要去见官的理儿,若真是这样,丢脸的可不止我二房,到时候老太君问起来,大嫂也月兑不了干系。”
上官氏冷冷一笑道:“盗窃主家财物,这条可够送这贱婢去见官?”
姜氏脸色阴沉地看向小雨,小雨心中有鬼,哪里敢看姜氏的眼睛,只垂着头浑身发抖,满头满脸的冷汗。姜氏见小雨眼神闪烁,且没有替自己辩白,便知上官氏所言非虚,不由得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己院儿里怎么出了这么个奴才,恨的是为什么偏巧就被上官氏拿住了把柄。
洪嬷嬷见小雨的模样,也知道大夫人所说的大概是真的了,盗窃主家财物的奴才,的确是可以送官的,即便是不送,主人家要将她打死还是打残,也都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冷汗直冒,瘫倒在地。
上官氏见众人脸色难看,皆是无话可说的模样,心中不免得意,脸色缓了许多,带着笑意道:“看在弟妹的面子上,这贱婢我就不送她去见官了,省得丢了侯府的脸,不过这起子小人,定是要严加惩治的。有道是捉贼要拿脏,弟妹,你不会介意我派人搜搜洪嬷嬷住的屋子罢?”
姜氏气得脸色铁青,她处处要强,却处处争不过上官氏,如今还要因为奴才的事儿被她刁难,心头一股恶气堵得她简直无法呼吸,但她偏偏没法发作,甚至不能拒绝上官氏这个要求,只得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来:“请便!”
小雨一听要搜洪嬷嬷的屋子,顿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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