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舒公子。”清语上前朝着舒畅行了个福礼。
舒畅抱拳还了礼,笑问道:“六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语心中疑惑,不过却还是转头朝着柳香使了个眼色,柳香会意地点了点头,朝着旁边退开几步,保持着既没有离开二人的视线、又无法听清二人谈话的距离。
“舒公子请说吧。”清语对柳香的见机颇为满意,毕竟在这个朝代,男女大防还比较重要,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传了出去,于闺名总归是有碍的。
清语面上带笑地看着舒畅,心中猜测着他到底会跟自己说什么,却冷不丁儿地瞧见他转过身来,朝着自己长长地一辑,口中说道:“在下先在这里向六妹妹赔个不是。”
清语不明所以,忙侧身避开这一礼,疑惑道:“舒公子何出此言?”
舒畅站直了身子,面上带了三分愧疚,歉然地道:“我们边走边说吧,免得耽搁了六妹妹的时间。”
清语点了点头,“也好。”
舒畅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举步向前,清语跟在他身后,两人保持了半步的前后距离,一步的左右距离,柳香则远远地跟着,错开了十几步。
“昨日的事情,是在下连累了六妹妹,所以理当向六妹妹赔罪的。”舒畅小声地说道。
清语有些愕然,昨天的事情如果定要说谁有错的话,那么错的人也应该是四王爷朱子优才是,怎么也算不到舒畅的头上,这位小公爷未免也太善于自我批评了吧?
“舒公子此言差矣,昨日的事情只能算我运气不佳,却怎么也不能算是被你连累的吧?”清语笑了笑。
舒畅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说起昨日的事情并没有气恼,反而是一脸的淡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六妹妹有所不知,四王爷他之所以会那样针对你,是因为你最近与在下走得太近的缘故。”
清语瞬间脑海里出现了一幕幕舒畅和朱子优之间互动的暧昧画面。
虽说她前世不是腐女,但却有个铁杆儿腐女的闺蜜,清语长期受到这位闺蜜的荼毒,对事情的反应难免会有些小腐,而且她眼前的舒畅又是一副欲言又止、颇有些为难的模样,这更是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会意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舒畅见清语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好奇追问,也没有生气或者不满,心中倒是对她越发好奇起来,试探道:“六妹妹倒是有些出乎在下的意料,若是以你往常的性子,昨日定然已经跟四王爷闹将起来了,谁料你竟然能忍了下来,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清语已经不是初来乍到那会儿,听到人说换了个人什么的,还会炸毛,还会言辞激烈地反驳,如今的她,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得到侯府诸人的承认了,所以倒不会再做贼心虚,反而是淡然地一笑道:“经历过那些事情后,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呢?”
舒畅笑着点了点头道:“六妹妹说得有理,在下原本还担心六妹妹若是跟四王爷呛上,难免吃亏,但见六妹妹行事不似以往,倒是让在下松了口气。须知四王爷的性子颇为偏执,你越是反抗挣扎得厉害,他便越是觉得有趣,倒是如六妹妹这般忍了,反倒使他失了兴趣。”
清语见舒畅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像是跟四王爷有什么暧昧的样子,话里话外反倒是向着自己的,心中不由得疑惑,脸上却带了淡淡地笑道:“不忍还能怎么样?他是王爷,我不过是一介臣女,尊卑有别,我岂敢造次?”
舒畅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往后六妹妹若是再遇上四王爷,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也最好莫要和他对着干,在下和子文还有其他几个要好的朋友,没少在他那里吃瘪,吃着吃着,也就吃惯了,无所谓了,但也有忍不下去的,结果却……”
清语这下是听明白了,舒畅和朱子优不仅没有半点儿暧昧,而且搞不好还是敌对关系,朱子优对舒畅这一系的王孙公子们很是不感冒,但凡跟舒畅走得近的,大约都在他那里受过些气。
“没什么忍不下去的。”清语知道舒畅跟她说这些是出于善意,心中也领了他的情,这会儿倒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公爷,其实除却身份不谈,也是值得相交的一个人,所以语气也没有平日里那般拘谨了,淡然地一笑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万般刁难,我自不动如山。”
清语说得随意,却不料舒畅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惊讶。
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话太多了,忙讪讪地一笑,道:“是清语失言了。”
舒畅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没有,六妹妹说得很好,在下受教了。听了六妹妹这一席话,在下便觉得往日里诸多的忍让和迁就,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堪,端看自己在意与否罢了。若是在意了,自然心中难受,若是不在意,自然可以不动如山,在下应该多向六妹妹学习才是。”
舒畅态度真诚,说这话时表情很是严肃,不过他越是这样,却越是让清语觉得难为情,自己不过是仗着比他多了一千年的见识,一时胡诌几句,却被他赞成这样,到底是受之有愧的,清语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于是笑说道:“你就取笑我吧,多向我学习?舒公子是忘了我今儿是做什么来了?”
舒畅却正色道:“在下绝没有取笑六妹妹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六妹妹至少在心态上比在下强了不止数倍,就单只这一点,已是足够让在下景仰的了。”
清语笑道:“越说越玄乎了,到地方了,舒公子也要跟我一起去上课?”
舒畅抬头一看,果然前面不远便是母亲居住的流霜居了,他今日在二门口等着清语,不过是为了提点她几句,怕她日后再碰上朱子优,万一脾气突然发作,激怒了那个变态,会有她难以承受的后果。
他以为只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却不料一路聊得愉快,竟然不知不觉地跟着她走到了流霜居来,而且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女子讲话讲得这般投入,投入得连时间和地点都给忘了。
想到这里,舒畅的胸口莫名地重重抽痛了一下,儿时瞥见的那一幕在脑海里反复出现,父亲嘴里的鲜血,母亲的眼泪,祖父绝望的哭喊……
“不喜欢就不会害怕失去,就不会有痛苦。”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你怎么了?”清语见舒畅突然皱眉不语,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舒畅皱眉,前几次相见,他除了微笑,脸上几乎没有出现过别的什么表情。
舒畅被清语的声音惊醒,这才从儿时的可怕噩梦里走了出来,心口的剧痛已经过去,只是他脸色却有些苍白,勉强朝着清语笑了笑,却连笑容也泛着些苍白的味道,“我没事,六妹妹赶紧进去吧,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说罢朝着清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清语看着舒畅的背影,总觉得他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琢磨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方才没有自称“在下”,而且走的时候虽然行了个半礼,却没有说“告辞了”,更是不等自己回礼便走了。
这些小小的、不算失礼的失礼,放在其他人身上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平日里礼数周全的舒畅来说,还真是十分异常呢。
清语还没琢磨出个名堂来,却见柳香从后头迎了上来。
“小姐,舒公子方才出去的时候,好像脸色不怎么好。”柳香上前扶着清语的手,小声地说。
不随意乱打听,清语对柳香的满意又多了一分。这丫头很懂得自己的本分,只说她看到了什么,却不问小姐做了什么,这样很好。
清语点了点头道:“嗯,大约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吧,没事,我们进去吧。”
流霜居里头,早有守在门口的丫鬟见到舒畅和清语联袂而来,并瞧见这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然后将此事汇报给了安国夫人,所以这一上午,清语都觉得安国夫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只是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原因。
与之同时,白府白幕远的书房里,白水心正跟她的哥哥说着话,话题的内容自然是关于清语。
“哥哥,昨日我问过宋六小姐了。”
此时,白幕远站在书桌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笔,正全神贯注地挥毫泼墨。
白水心站在白幕远身侧,目光虽然被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吸引,但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来看他画画,而是来说事的。
白幕远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却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怪你。”
白幕远嘴角挂着一抹笑,又问道:“还有呢?”
“她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你和她能做的了主的,所以她不恨你。”
白幕远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这时白水心脸色微红,偷偷地看了白幕远一眼,见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小声地道:“关于我的那件事情,哥哥怎么看?”
白幕远依旧没有抬头,只问道:“什么事情?说说看。”
“就是……就是……就是皇上为我和宋八公子赐婚的事情……”
白幕远手微微一抖,笔下那朵兰花的花瓣上便多了一笔不和谐的墨迹,像是一只苍蝇附着在那上头似的。
白水心正害羞地低着头,并没有发现白幕远已经停了笔,直起了身子,脸色有些发白。
“你说,白家和侯府又是姻亲了,不过是你和宋玄书?”白幕远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白水心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哪里能发现哥哥的异常,极小声地“嗯”了一声。
“挺不错,”白幕远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宋玄书是个挺不错的人,聪明上进,学问人品具是不错。”
白水心这才发觉白幕远似乎已经停笔了,忙朝那画看去,却一眼见到那一笔败笔,连忙捂着嘴,歉然地道:“是我吵到哥哥画画了吗?”。
白幕远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窗外,似自语一般地道:“心不静,所以就容易出错,画错了,可以重画,有些事情错了,却不知能否重来?”
白水心满脸疑惑地道:“哥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白幕远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淡淡地一笑道:“以前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顺其自然,现在,我打算争争看了,我想看看,错了的事情,是不是还有机会重来。”
谢谢焕寶同学的粉红票,谢谢笨笨的更新票,谢谢小六同学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