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老太太寿辰,五更天的时候,童家下人们已经忙碌起来。张氏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妥当,巡查了各处,见诸事都条理分明地进行着,便来到女儿童若秋的屋里。
刚进门就听到“啪”的一声,竟是童若秋对丫头梳的头饰不满,甩了丫头一个耳光。那丫头吓得忙跪在地上求饶。
今儿童若秋也是早早就起来了,穿衣裳的时候,总觉得所有的衣裳都不好看,就连新作的那两身还没有穿过的衣裳也不和她的心意。折腾了一大早上,最后还是穿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色。
“娘,这个丫头我不要了,平日里多伶俐的人,到了关键时候就出错。”
张氏看着女儿,叹口气道:“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今儿赵夫人要来,还不赶紧收拾好了去给老太太请安?”
“可不就是因为赵夫人要来,我……”童若秋连忙顿住。
赵夫人原是张氏的闺中密友,后来又一同嫁到上京,虽然住处相隔的远,却也经常聚在一处闲话。当初张氏怀上童若秋时,赵夫人一句戏言,说倘或生下来是个女儿便给她做儿媳妇。不曾想,张氏当真生了童若秋,婚事便就此定下了。
后来赵夫人随丈夫一同外任,这些年书信来往也不曾断过。只赵夫人的丈夫孙有成经过这些年,已经做到了四品知府,张氏心里也没底,就怕赵夫人悔婚。这次老太太寿辰,赵夫人要带她儿子孙博文一起来,张氏收到信就立马给童若秋做了新衣裳,打了几件新首饰。琢磨着这一次定要将婚事说定,再说童若秋马上就到出阁的年纪了。
张氏叫自己身边的妈妈去给童若秋梳头,又亲自选了几样头饰、首饰叫妈妈替童若秋戴上。收拾完了,张氏越看越满意,笑道:“女大不中留,大了就想着要离开了。”
童若秋微微红了脸,挽着张氏的胳膊撒娇。
不但童若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童若绾也一早起来叫丫头精心打扮了一回。她是姨娘生养的庶女,没有童若秋那么好的命,一出生便有了好亲事。即便没有,张氏也会早早就开始物色。而自己,大概就和姐姐童若淳一样,到了出阁的年纪,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便是。
想起姐姐上次回来的情景,童若绾就是一阵烦躁。在这个家里,嫡母张氏对她们这些庶出的不好不坏,除了吃穿用度上与童若秋有差别,到底也当小姐一样,身边有丫头婆子服侍。
姐姐不过去了婆家一年,回来竟好像老了许多,一双手粗糙不说,手心竟生出茧子。说起来姐夫也是读书人,可年幼丧父,寡母体弱多病,原也是富足的人家,如今却……
那样的日子童若绾想也不敢想,忙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带着贴身丫头去老太太那边。
今儿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红色寿字暗纹衣裳,斜斜靠着软榻,接受小辈的拜寿。或许是颜色的缘故,看上去似乎没有以前看着那么严肃。小辈的皆得了老太太的赏赐,就是那些丫头婆子也各自得了一吊钱的彩头。
整个屋子其乐融融,祝贺声连成一片。
童若远将童若瑶绣的屏风送上时,老太太好像特别喜欢,当即便在屋里看了看,将以前那个彩绘八仙屏风拿走,再将新的摆上。
廖婆子赞道:“四姑娘一双巧手,那人似要从里头蹦出来,亲自给老太太贺寿呢。”
老太太又赏了两样东西给童若瑶,大伙的目光便都聚集在童若瑶身上去了。
见她上面穿着枣红色褙子,下面穿着石青色裙子,竟是之前穿过的,童若绾和童若秋早就留意到,童若瑶换来换去也就两身衣裳,有时去她那边,还看见她穿那种乡下人才会穿的衣裳。今儿阳光明媚,她竟还穿着之前的,难道就不觉得热?
张氏也瞧着童若瑶,不禁拿来和自己的女儿比较,童若秋也是红色上衣,不过颜色略微鲜亮一些。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童若瑶身上的衣裳颜色略深,但穿在她身上却十分好看。
今儿周氏给童若瑶梳了一个稍微复杂的发饰,但因为只戴了一件头饰,瞧着却十分简洁大方。可老太太并不这样认为,觉得太寒颤了,叫丫头去柜子里将她年轻时戴过的头饰拿出来,给了童若瑶两件头上戴的,还给了一只赤银镯子。
童若瑶收的心安理得,什么也不去想,反正老太太高兴给了就是她的了。好吧,其实童若瑶出门的时候,头上不止一件头饰,是怕今天人多弄丢了可惜,又返回屋里卸下其他,只留了一件。没想到因此还赚到了。
这边自家人拜了寿,老太太将几个女孩儿留在身边,张氏和周氏、以及童二叔和童老爹去外面招待来宾。今儿是老太太的寿辰,宾客来了自然会到这边来给老太太拜寿,童若瑶和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分两边站着,四个女孩儿,童若秋身材高挑,因是嫡出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子清高的气质。童若绾穿着淡雅的杏黄色,眉眼弯弯十分明艳而又温顺。童若瑶正在发怔,总觉得此刻这幅画面就好像选美大赛。
除了年纪尚小的童若涵,老太太今儿将她们姊妹留在这里,不外乎就是想让来宾瞧瞧她们,倘或有和心意的,自然就来提亲了。正是因为如此,今早周氏又亲自给童若瑶梳了头。
孙博文进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目光从童若秋身上扫过,便定定地瞧着童若瑶和童若绾,心里琢磨着自己的未婚妻会是她们中的哪一个。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不错。
因之前没有丫头婆子禀报,女孩儿们避之不及,可孙博文张狂的目光到底让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悦。
赵夫人和张氏一路携手说着话进来,赵夫人与张氏年纪差不多,虽然不在上京住着,那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妇形象。张氏和她站在一块儿,明显就把张氏一身行头比下去了。
童若秋见张氏和她亲密的模样,心里已经猜着了,不禁红了脸,垂着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刚才进来的男子。
“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寿安康、寿比南山。”赵夫人一说一笑,又拉着孙博文介绍,让孙博文给老太太磕头祝寿。
老太太受了礼又打赏了东西,才问起他们是何时到的?
赵夫人笑道:“昨天时间晚了,没能进城,便在一里外的镇上住了一夜,今儿早上进的城,一身风尘仆仆就跑来了。”
老太太道:“都是一家子,何必死守着那些虚礼?”又忙叫丫头端茶递水,请赵夫人入座。
赵夫人一转身瞧见儿子的目光,明白他看着童家几个女孩子心里着急,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是谁。赵夫人也想知道,当年离开的时候,童若秋还是个小孩子,这些年没见着,也不知长什么模样。
刚坐下便朝老太太道:“到底是老太太有福气,几个孙女模样标致,想来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踩坏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定了一个。”
老太太便叫四姊妹去拜见赵夫人,童若秋走在最前面。这桩亲事童若绾是知道的,反正轮不到她故此便没有那么积极,童若瑶见童若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孙博文身上,后又听赵夫人的话,心里也知道了大概。便站在原地等姊妹去了再去。
张氏在一旁介绍,目光宠溺而自豪地看着女儿。童若秋乖巧地行了福礼,低眉垂目,双颊一团红晕,少了平日的盛气凌人,也娇媚可人。
赵夫人虚扶一把,携了童若秋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唯独在一旁候着的孙博文露出十分明显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