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出了贾母的院子,便见贾琏躲在一旁正等着他:“大哥许了银子?”贾珍冷笑道:“别说我没有,就有也不给宫里那位,让她送人情,哼。”两人边走边说,贾琏又道:“若是娘娘真当上了皇贵妃呢?”
贾珍道:“用钱买的皇贵妃,你以为太后和皇上能有多重视,这银子一送上去,太后和皇上知道咱们家轻而易举的就能拿出五十万,即这么着还要借国库的银子,眼前没事,将来若有了过错,不怪罪才怪呢。”
贾琏也点头称是,还是珍大哥看的远些,又道:“看老太太的意思,这银子肯定得送进宫里去,这不是给咱们家惹祸吗?”贾珍道:“老太太英名一世,如今也糊涂了。我是族长,出了事想躲也躲不了,你们两口子快给自已找个退路吧。”贾琏忙答应着,心道退路早就备下二年了。
这里二太太犹气的面红耳赤的:“娘娘在宫中得了宠,他贾珍也光彩,一个个在外边都自称是国舅,临了娘娘有事倒都推的干净。”贾母也没主意,问着二太太:“娘娘是你的亲生女儿,看来也只有你拿出银子给娘娘救急了。”
王夫人没想到贾母会这么说,好啊,当初是你非要送元春进宫的,如今倒想撒手不管了吗?王夫人道:“媳妇自然要想法子,可交不上这银子,太后怪罪,获罪的是全族,可不仅仅是我们母女。”
贾母知道王夫人也是急了才会口不折言的,说道:“你也知道,归还国库欠款我拿出了七十万两,你以为我还能有多少,不管将来太后是怪罪娘娘,还是怪罪咱们全族,我是娘娘祖母,还能跑了吗,我也心疼元儿在宫里不容易,那是我的亲孙女,手里有银子,还能不帮她?”
王夫人正有些后悔刚才语气不好,也没想到自已发了火贾母却没怪罪,略微一愣说道:“老太太,媳妇还能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给老爷还国库欠款,库房里值钱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所剩无几,媳妇手里连一万两都没了。”
贾母也是生气元春的自作主张:“说来也怪娘娘,那皇贵妃的位子那么好做的,太后不过是借机会帮着理亲王敛财罢了,娘娘张口便是五十万两,她当咱们家自个儿能生出银子来吗?我倒还有些体几,就是全给了娘娘也不够,往后咱们家里再有什么事,可就办不了了,这样,我再拿出十万两,剩下的你和你老爷去想办法吧。”
王夫人急的都出了汗,贾母只肯出十万两,大老爷和贾珍一毛不拔的,四十万两到哪去找,林丫头的东西变卖的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王夫人只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贾母也思量了一会,不给宫里进贡银子是不可能的,元春已夸下海口,便是家里省着些,穷着些,也要把元春的这件事给圆过去,就怕太后吃惯了,若再要可怎么办,突然灵机一动,便道:“你常说你妹子皇商世家,百万家财,何不跟你妹子借些,你们姐妹情深,薛太太必不会有推托之词。”
王夫人一听,心头也是一动:“媳妇这就去,我妹妹可是个有钱的主,必会解我之难。”
贾母见王夫人急急的去找薛姨妈商量,自已坐在软榻上,只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值钱的物件都是出自林家,这几样是当年敏儿送我的,这几样是玉儿送我的。
贾母慢慢的回忆起了当年的事:若是当初贾敏进了宫,一定比如今的元春受宠多了,先帝对贾敏也是极赞赏的。林如海想娶贾敏,贾母张口就是二十万两的聘金想难住他,让林如海自已放弃,那贾敏还能不进宫去?没想到却没难住他,贾母这才知道,原来林家多少还有些家底,到底生气贾敏没有听话进宫,贾母一气之下不理贾敏十年之久。
林如海的官做的越来越大,从四品干到一品,贾家却越来越低迷。儿孙辈没有一个像样的,只知喝酒取乐,花银子买丫头,过着奢侈的生活。仗着祖宗留下的那点功劳,硬挺着罢了,这些贾母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所以贾敏一死,贾母第一件事不是难过,而是命贾琏下江南将黛玉给带了回来,有黛玉在手里,就不会断了林家这门亲,事实证明这么做是对的,林如海每年都送了极多的东西来,贾母前前后后也派了极多的密探过去查看林家家底,都说林家是极富裕的,不敢说富可敌国,但薛家是远远比不了的。
林如海和贾敏十几年的夫妻感情,确实是极深厚的,贾敏死了不过三年多,林如海也病的要死了,贾母和王夫人合计着,林家只有一女,财产自应由黛玉继承,黛玉还小,当然要由外祖舅舅保管。婆媳两个打了如意算盘,命贾琏陪黛玉回江南见老父最后一面,并全盘接收林家财产。可是事与愿违啊!林家那么有钱,现银怎么会只留了一百万两给玉儿,就算还有些摆设物件,也不过几百万两,林家的财产都去哪了呢?黛玉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焦大办事太不力,这么久都没查出来,废物!
只说王夫人急忙去找薛姨妈商量借钱一事,路上一边走一边想好了说词。薛姨妈见姐姐走的气喘吁吁的,忙站起身亲自扶着姐姐坐下,又张罗着让丫头给王夫人上茶,方挨着坐下。
王夫人也不好一来便提起借钱的事,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些闲话,因问怎么没见宝钗,薛姨妈道:“蟠儿说铺子里又新进了一批首饰,领她妹子去挑几样,兄妹俩吃过午饭便出去,这会子还没回来呢。”王夫人道:“蟠儿倒是个好哥哥。”
“除却不争气外,蟠儿对他妹子倒是不错。”薛姨妈道:“正巧姐姐来了,我正有事想和姐姐商量呢。”
“妹妹请说。”
薛姨妈略低了低头,方道:“论起来也真是不大好说,姐姐也知道钗儿大了,没几日便十八,女儿家可耽误不得了,有一户李员外家,虽不如府上门弟高,但钗儿进门就是当家女乃女乃,只因咱们姐妹私下定过两个孩子的亲事,我也没吐口答应。所以想讨姐姐的意思,若是姐姐这边定不下来,我便要蟠儿应了那面,那面也同意过了年正月里便娶亲。”
王夫人一惊道:“这么急?”
“姐姐知道,钗儿是正月二十一的生日,妹妹想赶在钗儿生日前让她出嫁,这样庚帖上是十七岁,也好看些,另外还想跟姐姐说,蟠儿已将我们家的房子都修缮好了,待钗儿嫁了,我想带着儿子媳妇搬回自已家里住。”
王夫人一听便急了,忙道:“妹妹只管住着就是,咱们姐妹住在一起常来常往的,妹妹若搬走了,来往就不方便了。况且钗儿的事我已有了主意,今儿来就是想讨妹妹的意思。”薛姨妈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便道:“姐姐请说。”
“因太后想筹措一笔银子,便许了各位后妃们,谁能解了太后的急,太后便要皇上封了做皇贵妃,娘娘在太后跟前许了一百万两,老太太把银子把的死死的,只肯拿出十万来,我想这倒是个娶宝钗进门的好机会,只我一个人拿这笔钱,岂不是便宜了她。我拿五十万两,妹妹借给我们府上四十万两,等缓些日子,事情也平息了,我就悄悄的把银子给你,一下子动这么大笔银子,老爷虽说不管事,我也怕他疑心。”
薛姨妈一面听着一面点点头,又听王夫人说道:“妹妹拿这个当条件,要不就跟妹妹这儿借钱娶了钗儿,要不就老太太拿出银子给娘娘,老太太的心思我是最明白的,拿个十万八万的还成,多了肯定不干,甭管是多亲近的人,如此一来,又能堵住老太太的嘴,又能全了你我的心愿,所以才急着和你商量。”
薛姨妈有些动了心,但一下子拿出四十万两银子,铺子能否周转的开,况且银子若真借了贾府,王夫人能否说话算数,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便犹豫不决的道:“这银子…。”
王夫人继续游说道:“老太太一心要娶林丫头,妹妹还不知道我吗,最看不上的就是林丫头的妩媚样子,最喜爱钗儿这般敦厚贤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想到了这个主意,你觉着可好不好。银子你放心,我们府上给你打个借条,到时我还了你,你再悄悄的把借条给我,我只当没这回事,撺掇着跟老太太要银子,到时咱们姐俩个坐收渔翁之利?”
薛姨妈已被王夫人说动心,本来说想把钗儿许人就是试探之词,银子放在自家姐姐手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道:“姐姐,不是妹妹信不过你,只是钗儿的婚事一直在我心上,我总想着若不是为了姐姐也不能把钗儿耽误到如今,若是妹妹把银子交到姐姐手上,姐姐可得给我一纸婚书才好。”
王夫人松了口气,说道:“这个容易。”
薛姨妈想若有条件现在不提更待何时,说道:“另外,妹妹还有个条件,宝钗做正室当家女乃女乃,身边的丫头像袭人,麝月之类的可以收房,但林丫头不行,咱们立婚书之时,还要在婚书上写好成婚的日子,必得在明年的正月二十一之前。”
王夫人一怔,只顾着高兴了,离薛姨妈订的日子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便是筹备婚礼也是够急的,因道:“咱们家又不嫌弃宝钗的岁数,总得好好张罗,风风光光的娶宝钗过门才好,来年开了春选个日子可好?”
薛姨妈摇了摇头道:“若要成婚只在正月二十一之前,若是姐姐做不了主,就算了。”王夫人见薛姨妈心有退意,忙道:“好吧,只要你们母子别嫌我们府里准备的不周到就好,我这就回去和老太太商量,明儿再过来。”薛姨妈也笑着说好,亲自送王夫人出门,直送到大门口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