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探春二人一齐到了贾母的客厅,见坐着一个打扮及其富贵,又是一身诰命服色的妇人,贾母介绍道:“快给周嬷嬷见礼。”
二人面对周嬷嬷行了礼,周嬷嬷亲自将黛玉拉到身边坐下,眼睛不离黛玉,身前身后的打量着,黛玉的心中不安起来。
不过略坐了坐贾母就让回去了。黛玉边走边回头,总觉得那周嬷嬷对自已笑的很怪。
探春也不解问道:“是北静王府的嬷嬷吗?姐姐怎么不认得?”
黛玉摇头道:“不是北静王府的,太妃和王妃身边的嬷嬷我都见过的。”二人都奇怪,这嬷嬷是哪来的,怎么这样打量人?
周嬷嬷将已签下的婚书,并忠顺王府下聘的礼物,还有十万两的银票给了贾母,贾母的手颤颤巍巍的签下了婚约,又道:“我这孩子从小也是心肝似的长了这么大,一直在我身边,等进了王府求嬷嬷多照应些。”
周嬷嬷笑着道:“老太君放心吧,这样一个可人我看着也喜欢呢,待入府王爷见过了,准保待见。”
贾母又道:“这么说王爷还不曾见过玉儿的画像?”
周嬷嬷道:“王爷日理万机的,这种娶妾的小事还劳他老人家过问,我就做主了,王府里有好几个小妾都是我这么给娶回去的,老太君快准备吧,三日后我就亲自带着轿子来迎娶林姑娘。”
贾母算了算日子道:“嬷嬷,十二是我这孩子满十五岁的生日,可否容我给这孩子办了及笈礼再去。”
周嬷嬷也沉思一会说道:“好吧,那就订下十三的日子,正好王爷这两日出城办事不在王府,那就再缓几天吧。”
贾母亲自将周嬷嬷送出了二门才返回,王夫人和薛姨妈等在一边,见周嬷嬷出来,忙上前见礼,薛姨妈道:“嬷嬷可办成了。”
周嬷嬷笑着道:“多谢你的推荐,这林姑娘可真是个绝色,王爷一定喜欢。”
薛姨妈又道:“那我儿薛蟠的事?”
周嬷嬷敛了笑容道:“我只管给王爷娶亲,至于你儿子的命案我是不管的。”周嬷嬷再没理睬薛王二位,直接登车走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看着忠顺王府的车队离开视线,都长嘘口气,王夫人道:“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口舌呢,又许诺将林丫头得的聘礼都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同意在婚书签字呢。”
薛姨妈道:“多谢姐姐,只要王爷看中了这林姑娘,就好办了,待蟠儿放回来,妹妹一定有重谢。”
王夫人一听重谢,脸上笑开了花,说道:“咱们姐妹之间还什么谢不谢的,只要蟠儿能回来就是了,况且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蟠儿也是宝玉的大舅子不是。”
黛玉回了潇湘馆之后越想越不对,琥珀说是王府来人,见面之后又不是北静王府的,外祖母只说是周嬷嬷,却没提是哪个府里的,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让回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黛玉将心中的疑虑说给雪雁听,雪雁也想不出来,突然看见黛玉煞白的脸,忙问:“姑娘想到了什么?”
黛玉颤声道:“不会是忠顺王府的人吧?”
雪雁听黛玉一说也觉得像,若不是忠顺王府的,贾母何必隐瞒,黛玉道:“方才是琥珀来告诉的,她一定知情,雪雁,你快悄悄的去外祖母那里,跟琥珀打听,见的这周嬷嬷究竟是何人?”
雪雁犹不敢相信,说道:“不会的,姑娘,老太太再怎么也不会把姑娘嫁过去的。”忙去贾母那边打听。
宝玉和嫁妆的事出来,黛玉对贾母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绝对信任了,心中也在祈祷:外祖母,千万别让玉儿失望。
贾母正和王夫人在一起说起黛玉的嫁妆,鸳鸯回道:“老太太,看来林姑娘已经疑心了,方才雪雁来问琥珀,周嬷嬷可是忠顺王府的人,琥珀只说不知道。”
贾母点了点头道:“这孩子太聪明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王夫人道:“老太太过虑了,女儿大了就是要婚配的,忠顺王府门弟比北静王府还高呢,忠顺王爷皇亲国戚,又手掌兵权,难道还配不得,莫不如就告诉了外甥女?省得又是及笈礼,又是出嫁的太忙乱,让她自已也准备准备。”
贾母叹了口气,让琥珀请了黛玉来。
黛玉听说贾母相请,反而心里乱乱的,带着雪雁去了上房,见贾母王夫人都在,见过礼后,贾母招手让黛玉坐到身前来。
王夫人尖锐的声音直入黛玉的耳朵:“大姑娘大喜了,舅母先祝贺你。”黛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嘴角轻轻一咧,说道:“舅母贺喜所为何事?”
王夫人道:“来的那周嬷嬷是忠顺王府里的,今儿个是特意来相看你的,老太太已为姑娘订下了亲事,这月十三就嫁到王府,这下姑娘可富贵了,有了王爷做女婿,大姑娘可高兴不?”
黛玉眨着眼睛,视线移到贾母脸上,惊恐的问道:“外祖母,二舅母说的是真的?”
贾母拉起黛玉的手说道:“虽说进了忠顺王府只是个妾,但王爷没有王妃,若玉儿进了王府能得了王爷宠爱,玉儿家世清贵,或许能封个侧妃什么的,就要看玉儿的造化了。”
黛玉抽回了贾母握着的手,看着贾母仿佛是不认识了一般,站了起来。贾母看着黛玉的反应,也觉得不忍心,回避着黛玉的眼神。
“我不嫁。”
王夫人一挑眉说道:“大姑娘这说的什么话,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姑娘父母均不在堂,亲事上自有外祖舅舅做主,如今老太太连王府的聘礼都收了,大姑娘说不嫁就不嫁吗?”
黛玉跌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黛玉跪在贾母面前说道:“外祖母以前说过的话黛玉都忘了,永不提起,只求外祖母莫要抛弃玉儿,您是我的亲外祖母啊,玉儿身在北静王府之时,宝哥哥说舅母要将玉儿嫁到忠顺王府去,要玉儿早做打算,玉儿想着万事有外祖母做主,也没放在心上,外祖母,你不会的,是不是?”
王夫人心中奇怪,这事宝玉是怎么知道的?
贾母也流下了眼泪,先前跟黛玉许了和宝玉的婚事就已经食言,如今还要把黛玉嫁给声名狼藉的忠顺王爷为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黛玉这些年的信任,贾母道:“外祖母也是没法子啊,那周嬷嬷从你二舅母那儿得了画像,早就看中了你,外祖母哪有能力跟忠顺王爷抗衡啊。”
王夫人一听贾母把自已给招了出来,气的半死,也没客气说道:“画像是薛姨太太送去的,可不与我相干。”
贾母怒道:“怎么不与你相干,你们姐妹同出一辙,她送画像,还不是你给的。”
王夫人道:“老太太这可冤了我,姨太太从哪里得来的画像,我确实不知。”
贾母又道:“你们姐妹两个一唱一合的,把我们娘俩个往死路上逼,嫁玉儿过去,还不是为了救你外甥。”
王夫人本想将一切事情推在贾母身上,让黛玉有气有恨的只管冲着贾母,没想到贾母反推了回来,不由得也生了气,说道:“媳妇有什么法子,咱们家借薛家四十万两银子,不嫁林姑娘过去也行,老太太把银子还上不就得了。”
贾母被王夫人的话问的哑口无言,只见黛玉跪坐在地上,面上泪痕已干,贾母道:“玉儿快起来,地上冰凉的,别再病了。”
黛玉听着贾母关心的话语,感觉是那么的虚伪,抬起眼睛,看着陌生的贾母,说道:“又是为了银子?”
王夫人道:“大姑娘明白就好,你可怪不着舅母,舅母手里可没了银子了,咱们家最富裕的是老祖宗,老祖宗都不肯掏出钱来,那你就只能认命嫁进王府。”
黛玉的眼神不离贾母,贾母说道:“你听你舅母胡说呢,外祖母若是有银子,还能让你嫁吗?”
王夫人自从如愿的娶了宝钗之后,对贾母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尊敬了,见贾母反驳,又道:“大姑娘瞧瞧,你外祖母这屋子里的东西也不止四十万两,今儿个还收下好多王府送来的聘礼,光是现银就是十万两呢。”
贾母见王夫人揭了老底,恼羞成怒,大喊:“你这个恶妇,给我滚出去。”
王夫人站起身来,说道:“媳妇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老太太也用得着大动肝火的,婚书是老太太签的,我不过是做个中间人罢了。”
黛玉已经全明白了,贾母为了保全她自已的富贵荣华把自已给舍弃了,不用王夫人说,黛玉也知道,这屋子里有多少东西都是自已送来的。
黛玉不再哭泣,只是坐在冰凉的地上,回忆起年前年后这一段时间来贾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贾母曾经几次三番提起过黛玉是不是还有她所不知道的财产,黛玉明白了,不是现在,外祖母早就把自已舍弃了,那最亲的外祖母啊!
黛玉突然想起二位舅舅来,大舅舅就算了,母亲曾说过,当日在娘家时,和二舅舅关系一向很好,黛玉定了定神,说道:“我要见舅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