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牢头走了,大家这才想起锦姝是病人,除了老夫人,都怕过了病气似的呼啦一声离长生和锦姝远远的去拿饭。
长生故作难过对老夫人说:“你看看她们那样子,好象离我们近了就倒霉似的?把我们赶走她们就好过了!”
锦姝仍是气息奄奄,长生带着哭腔垂头唤她,老夫人狐疑地看了长生一眼,似乎要看穿长生的心事,又看了锦姝一眼却不语,长生生怕她查觉什么,正想着如何掩饰过去,老夫人却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饭食上,极轻地在说了一句:“你这么聪明,我把锦娘也交你了!”
长生一愣,转过头,老夫人却极为平静,看不出半分喜怒,仿佛什么也没有说,她只好装作不知说轻声说:“老夫人快去吃饭吧,如果人家允许我就带姝儿分开住,免得把病气过给别人,特别是二小姐还小,庆姨娘又有身孕,你放心吧,我会认真照顾姝儿,别为她一个连累了大家!”
说完难过地说:“我刚求了牢头大娘找大夫,也不知她肯不肯,如果她好心给请大夫,说不定姝儿还能活命,如果她不肯,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栅栏旁把长生和锦姝的馒头拿过来递给她:“不管住哪,快吃吧,要不然晚上会饿得睡不着。”
长生一愣,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吃了一只,一只揣进衣襟里给锦姝留着。
忽然刚才那个女牢头领着两个持枪的士兵进来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处决她们的日子到了。
有人绝望地闭上眼睛,有人痛苦地低泣起来,有人惊叫起来,顿时笼罩在一片绝望之中,庆姨娘开始哭天抢地:“二爷呀!二爷呀!你在哪里呀?快来救我们母子吧!你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呀!”
老夫人开始也吓了一跳,正要问,女牢头喝斥几句不让哭闹,又冷冷地指着长生说:“上头发话,怕把病气过给别人,让你俩单独住那边去,快出来住过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长生装作不敢怠慢的样子,十分费力地抱起锦姝往外走,却没有一个人帮忙,都怕过了病气,只有老夫人象模象样地叮咛了几句。
抱起锦姝出了牢门,被两名持枪的士兵驱赶着关到与大囚室隔着三五间的小囚室,她累得差点坐在地上,心里却涌起淡淡的喜悦,因为好象闻不到便桶的味道了。
咣当一声落了锁,两名士兵走了,女牢头查看一番门锁正欲走,长生很快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她手里,小声说:“大娘莫怕,我不为难大娘,不用请大夫,只求吃食上宽限些,别饿坏了她!”
说完极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这种人根本看不上散碎银子,必须是有些份量的东西才能打动她们。女牢头飞快权衡一番,终是不舍,接过了揣进怀里,然后一如往日冷言冷语地大声说:“放老实点,没有上头的命令谁敢请大夫?到了这种地步,有命就活,没命就死!”声音大的好象生怕大囚室的人听不到似的。
然后转身走了,似是半分情面也不留,长生却一阵窍喜,就怕她不收,只要收了就会照拂一二,就这一二,就能保证她和锦姝能活得稍好一些,起码不至于还没被当权者杀掉,却被脏污的环境、马桶的恶臭和粗陋的饭菜先要了命。
虽然是三个人值班,但长生不必三个人都买通,因为她要照拂自己,肯定就要和那两个人串通,这银票她们自有分法。虽然百两银票在外面可以让她生活好多年,此时却不能这么算帐了。
人都走后,长生摇摇锦姝,她依然不动,长生心疼地说:“没事了,只剩咱俩人,快起来吧,是不是憋坏了?装病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少字”
锦姝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察看一番,果真再没别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又伸个懒腰:“难受死我了,想动又不敢动!
长生赶紧捂住她的嘴:“死丫头,声小点,那边虽然看不见,但是说话声大了却能听,想说什么要小点声,好不容易和那些人分开住,别又生出什么事来!”
锦姝点点头,露出调皮的笑,小声说:“我知道了,姑姑!不过姑姑刚不让我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气喘吁吁地翻身坐了起来依偎在长生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长生笑着摇摇头从衣襟里掏出馒头,示意她悄悄吃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饭时,如果女牢头不方便送吃食进来,就再没啥可吃了,锦姝会饿得受不了的。
四下打量一番,长生心情更好了,果然她猜得不错,这件小囚室要比大的干净得多,草堆也干净,一看就用得少。因为这是天牢,关押一两个女犯的机会极少,一般都是举族或举家获罪,女眷都是被集中关押在刚才那间大囚室的,难怪那里那么脏。
就算是坐牢,单间也比大通铺舒服,今晚那一堆看起来还不错的干草就归她和锦姝两个了,可以铺的厚厚的好好睡一觉。
且不说吃喝了,最起码,不用日夜包括吃饭睡觉的时候都要面对着那只十几个人共同使用的便桶了,也不用在内急时当着十几个女人的面使用便桶,更不用为了不看到听到别人使用便桶恨不得用棉花塞住耳朵。这里虽也是使用便桶,但只有她和姝儿两个人。
锦姝虽小,也查觉到这里要比那间住许多人的地方要好得多,她打量了一会小声说:“姑姑,这里没那么臭了!”
长生忍住笑意,觉得精气神都恢复了些,一把拉住她坐在厚厚的干草堆上歇息。
果然晚上女牢头过来熄灯时,给长生和锦姝的囚室提来一壶水和一只碗,又飞快地塞给长生一个纸包,然后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向大囚室走去。
纸包还没打开就有久违的肉菜香味扑来,原来是四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锦姝的眼睛都亮了,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长生用笑容止至了她,虽然是女牢头给的,但不等于就要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吃。
她把纸包先收起来,等女牢头熄了灯走了,这才拿出纸包,两人在黑暗中一起分享起来。
本来长生想吃一个给锦姝吃三个,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些天一直在半饥饿中度过,一下子吃太饱别吃出毛病来,欲留一个又怕放坏了,想了想还是一人两个算了。
很快吃完了,两人仍旧齿颊留香,以前在谢家再普通不过的肉包了,此时竟成了胜过山珍海味的美食。
长生查觉到锦姝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声说:“乖,饿得太久了,一下子不敢吃太多,会吃出毛病的。今晚没人挤我们,快睡吧!”
锦姝点点头,不放心地说:“姑姑,那明天还有肉包子吃吗?我们会不会还饿肚子?”
长生想起那张银票,黑暗中点点头:“不一定会有肉包子,但可能会有其他,放心吧,总之不会象以前那么差!”
锦姝这才放下心来,挨着长生躺下,紧紧贴着她,又抓住她的手,似乎这样才安全,可是两人几乎一天都躺着,这会反倒没有了睡意。
没有了那些难闻的气味,长生方才静下心来仔细思量着事情为什么发展到这种地步,想了半天,却仍是没有参透。
黑暗中,却听到锦姝小声的哭泣声,长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抱住她去抹眼泪:“怎么呢姝儿?哭什么呢,有姑姑在,你莫怕!”
“姑姑,爹爹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他知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为什么婶娘说是爹爹害了我们?爹爹不是说他最疼姝儿吗?他怎会害我?”
长生深恨林心慧说话不计后果,突遭巨变,对锦姝已是极大的打击了,本来她可能还抱着希望等她爹来救她,却亲耳听人自己受这些苦都是爹爹害的,心里怎么不会难过?
她吸了一口气说:“是姑姑疼你还是婶娘疼你?”
“当然也是姑姑疼我!”
“那你信婶娘的还是信姑姑的?”
“我当然相信姑姑的话!”
“那好吧,我告诉你,你婶娘说的不对,你爹爹怎么会害锦姝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等以后我们见了他再问好不好?”
锦姝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那婶娘为什么要冤枉爹爹?”
“那是你婶娘见不到锦文哥哥和锦书弟弟心里难受,所以才说错话,我们原谅她好不好?你想想看,为什么大家晚上都没有肉包子吃只我们有?说不定是爹爹想的办法呢?”
锦姝连连点头说:“如果下次还有,我们送给锦娘妹妹一个吃好不好?”
长生点点头,虽在黑暗中,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激动和喜悦,她甚至根本就不去想长生的话说不说得通,只一昧高兴着,然后幸福地睡着了,似乎一觉醒来爹爹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的生活恢复原样。
长生却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场灾祸因何而起?何时会过去,又如何收场?以她一个人微薄之力,短时间可以护得锦姝周全,可是长时间关押下去谁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