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长生就醒来了。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柔软干净的床铺上,而不是地牢的草堆上,甚至还有怡人的熏香入鼻,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方才想起昨天不但出狱了,还被谢家大姑女乃女乃派人接来这里将养身体。
洗去了几个月的晦气,吃上了可口的饭菜,睡在了温暖干净的床上,而不是污浊肮脏潮湿饭菜粗劣不见天日的地牢,这才是做为一个人应该过的生活。
她坐在床上,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天的热水饭菜和床铺,一夜之间就调理好了她的身体,其实在牢里天天睡着,她并没有那么累,只是身心疲惫而已,等生活恢复了原样,她的精气神也很快恢复了。
一旦醒来,她再也睡不住,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刚好趁大家都睡着,好好打听打听,她起身下床向外间走去,应该有值夜的丫头婆子。
值夜的丫头已经起来了,听到动静很快点亮了蜡烛,丫头起身后出去了,一会,一个婆子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了,端着洗脸的热水和巾子等物,长生吵醒锦姝,再加上有话要问,就示意在外间梳洗。
婆子讨好地问:“在里面受了那么多苦,老奴还以为姑娘要睡个透天亮呢,怎么起的这么早?”
提起里面,长生苦笑着摇摇头:“在里面虽苦,但却实在无事可做,几乎吃了就在睡觉,所以倒不是很困,再加上昨晚又睡得那么早,当然就早起了!”
婆子不再言语,开始服侍长生梳洗,长生一心想问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玄武门事变有没有发生,却因为对她们还比较陌生,只得耐下性子等梳洗完再问。
很快梳洗完毕,谢明珠还细心地给每个人准备了首饰,虽然不过是普通的银饰和绢花,但对长生已经很满足了,聊胜于无,有了这些银首饰,她就可和普通女子打扮的一模一样,普通的没入人群也找不见了。
长生看那些丫头们还年少不更事的样子,觉得还是问婆子可靠些,看着梳洗完毕,离早饭还有大半个时辰,她实在心有不甘,就拉着婆子问这三个月朝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婆子虽然根本不关心朝政,但因为这几月发生的事太让人震撼了,所以她说的还算清楚。
首先是玄武门事变已经发生了,就在谢家被抄前一天,和历史上一模一样,最终是秦王杀了亲兄弟当了太子,之后几天太子和齐王的妻妾子女等亲眷当着李渊的面被杀的一干二净,秦王对太子党和齐王党进行了大清洗,其中有不少李唐宗室之人,谢家就是其中之一,而李渊亲眼目睹这一切,精神已接近崩溃,身体也迅速地跨下去,他很快让位成了太上皇,秦王现在已经成了大唐的皇帝。
还有就是裴家处境也不好,裴寂虽在李渊起兵之初功劳赫赫,和秦王有着极深厚的交情,但他在后来的夺储之中明显偏向太子,和秦王站在了对立面,而他的儿子裴逊更是为太子助了不少力,现在秦王看在太上皇和与裴寂的旧交情上放了裴家一马,但裴家势力已大不如前,也许太上皇一驾崩就被李世民给清洗了说不定。
所以裴家现在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当今皇上的霉头带来灭顶之灾,以致这一次谢府获罪,裴家根本不敢出面讲情,就连谢明珠去探监都不让进去,她们能来这里,是谢明珠派了奴才偷偷长期守候才发现报于朱妈接过来的,要不是谢明珠细心,昨夜别说洗沐吃饭,怕是连容身之所也找不到。
长生深吸一口气,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是秦王即了位,那么谢家岂能遭遇抄家之祸?就算是老夫人和明清做了对不起秦王的事,但那时朝中绝大多数人都向着太子,难不成秦王还要一个个清洗?难道秦王看在明澈面上还不肯放过谢家储人吗?就算是不放过,连明澈的亲生女儿也不轻饶吗?而明澈这三个月里居然只身未见,他对别人再无情无意,难道对亲生女儿也无情无意?太冷血了,长生想起他往日对锦姝的疼爱,有些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最后,长生终于捕捉到只言片字,说是明澈好象被大军从晋阳押了回来打入死牢,她急了,千算万算,就没算出会是这种情形!想问出个所以然,那名婆子却再也说不清什么,她一看自己锦姝还在睡,看着醒来还得一大会,就想不如索性去老夫人那里问个清楚。
正待去,进来一个丫头说:“朱妈妈让传话,说是老夫人说了等会吃了饭就回武功郡,让姑娘和大小姐早点收拾,吃过饭就去她屋里集中,免得到时落下什么东西!”
长生愣住了,她以为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经不住,好歹也要留段时间将养身体,毕竟这里的生活还算适舒,去谢家祖坟虽然也有屋有地,但究竟怎么样,又能过得怎么样,只查个未知数。
长生急着想知道更多的消息,见锦姝仍睡得很老实,而这时天还没有大亮,就吩咐两名丫头在一旁守着着锦姝,等她一醒来就派人告诉自己,自己去找老夫人问情况,赶在吃早饭时过来。
孰不知老夫人对她的疑心本已极重,疑心明澈早就有谋逆之心,为了应对抄家才提早在祖坟旁买地盖屋,也疑心长生知道实情却一直瞒着,又听朱妈派去的人报告说长生早就醒来,一直在打听朝中发生的事情,似是一无所知,倒让老夫减轻了对她的怀疑。
在丫头的带领下来到老夫人住的地方,老夫人见到她倒吃了一惊,再加上疑心重重,就冷冷地问她大清早跑来有什么事。长生心里有事,以为老夫人因为谢家逢此大祸心情不爽,所以也没有多想,上前直接就问:“老夫人可知大爷为何会被打入死牢?姑女乃女乃可曾说过什么?”
老夫人疑虑地看着她不语,长生这才恍觉自己这要着急打听明澈的消息确实让人产生怀疑,非亲非故,一个未婚女子这么关心一个男人实在不正常。
可长生已经顾不上这些,她急急地说:“听说老夫人让等会就走,可是现在大爷二爷三爷情形如何,也该打听清楚呀,特别是大爷,他不是秦王的心月复吗?为什么秦王即位不但不封赏,反倒把他打入死牢?姑女乃女乃有没有派人说清楚?”
虽然这番话问得实在让人起疑心,怀疑长生与明澈关系非同一般,却让老夫人对长生完全没有疑虑,她相信长生真不知道明澈之事才会如此急着知道。
老夫人想起她在谢家遇难之时不离不弃照顾锦姝,说起来也是她救了锦娘一命,现在听起来又根本不知明澈谋逆之事,顿时神情缓和下来:“姑娘莫急,昨夜睡得可好?大夫诊脉时怎么说:”
长生有些羞愧,自己只急着知道明澈的消息,根本就没有想起问老夫人的身体如何,实在是太失礼,就赶紧陪笑着说:“长生失仪,倒叫老夫人挂念闻了!感谢姑女乃女乃的细致安排,让我们不致于流落街头,昨夜香汤沐浴、饭菜精美、香枕软卧,歇息得很好,说起来几个月都没好好睡过觉了,早上起来自觉神清气爽,无丝毫不适之处,也不知老夫人身子如何?若今日就走,可承受得了?”
老夫人很满意她反应之快,笑着说:“姑娘费心了,你说的很好,昨夜香汤沐浴、饭菜精美、香枕软卧,和这几个月相比就象做了神仙,自然歇息得很好,我虽老了不中用,早上起来自觉神清气爽,无丝毫不适之处,坐马车回去是不成问题的。”
长生暗暗猜测着老夫人急着回去的原因,想来想去不过是怕连累谢明珠,就试探着说:“其是早回去也好,在自家的地方也方便些,姑女乃女乃虽然照顾得很细致,但总给她添麻烦也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好!”
老夫人苦笑一声不语,长生相信自己是猜测对了,终于忍不住又开始问明澈的事情,这下老夫人再不疑她,就将昨夜朱妈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
长生听说明澈果真被打入死牢了,而且是因为谋逆之罪,简直是大吃一惊,明澈是李世民的心月复,在晋阳坐拥重兵成为李世民强有力的后盾,当初谢明珠夫妇和老夫人为了逼迫说服她效忠太子,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和口舌,却始终说不动他,难道他手下兵马多了,居然生了异心相谋逆?难道他不满足做小小的将军,竟也想坐拥天下?
明澈是有这样的抱负吗?若果真如此,秦王肯定恨死他,当然不肯赦了她,而虽有他在谢家祖坟值和屋和地,众人还是会恨他贻祸大家,说不定锦姝就成了出气筒,长生仿佛已看到她被众人虐待嘲弄的样子,暗暗发誓要跟随保护她,而自己能不能留下,全看老夫人的意思,就苦求道:“老夫人回武功莫丢下长生,虽然谢家暂时寥落,我还是会跟随照顾锦姝的,实在不行就不要月银了,管吃管住就行!”
老夫人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同明澈有无私情?若无私情,她为何如此关心明澈善待锦姝,甚至连自个的命也不顾了,若是有私情,为何自己提出让她做明澈的贵妾,以庶母之身照顾锦姝更方便些,可她就是不答应,好几个人轮番劝也刀枪不入,弄得自己只好做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老夫人点点头:“你虽非谢府亲眷,但在谢府遇难之时大义感人,我自然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事,但此去武功郡,生活再不比从前,根本不可能象以前那样锦衣玉食使奴唤婢,许多事亲力亲为都是可能,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长生点点对:“老夫人放心吧,这些长生都知道,虽然生活不比从前,但总比天牢中好得太多吧?不少字老夫人想想,天牢中我都熬出来的,还有什么受不了的?无论多苦,我也会照顾好大小姐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说:“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怎样保护自己,这一次我深知,锦姝和锦娘要不是你关键时候藏私,她们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我的恩情老身记住了,你若留在谢家,我自会护你周全!”
长生问出了想知道了,又看时辰不早了,一旁的丫头还等着服侍老夫人梳洗,她怕锦姝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和丫头哭闹,就安慰了老夫人几句离开了。
听说吃完早饭就要走,不说别人了,林心慧就极力表示反对,托辞她头晕眼花身子没有恢复,一会又说怕一天奔波几个孩子受不了,别的人大多数都是不愿回的,因为大家在天牢里吃了太多的苦,谢家又被抄,祖坟不过在村野之处,那里的宅子肯定简陋粗糙如同民房,有没有饭吃还很难说,岂是精致舒适的裴家别院可比的?按照大多数人的地想法,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去算了。
所以大家都希望多留几天,将养好身体过几天再走。可是所有人的反对都敌不过老夫人的决心,早饭后大家还是早早出发了,幸好谢明珠早有准备,给大家都备了换洗衣服,朱妈又指挥厨房做了一些点心路上吃,再带上提前备好的药材、生活用品等物,坐着两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出发了,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喧哗,就连几个孩子也分外的安静。
长生暗想,谢家已无分文,以后这一大家又要吃喝,也不知老夫人是否受得了,想是谢明珠早就托人偷偷给了母亲一张数量不菲的银票吧。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因为这两辆车极不起眼,一路走过居然无人注意得到,长生暗想还好没有让大家讨饭回去,可见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傍晚时分,马车来到武功郡城边却没进城,因为她们要去位于荒野的谢家祖坟,那里有屋子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