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已经完全明白了老夫人的态度,她惊魂未定地起了身,满腔悲愤地诉说:“我参加完家宴回屋后,寻思着二爷和三爷都喝多了,二爷有二夫人和几位姨娘照顾,三爷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服侍,就有些不放心,三爷一向对我和姝儿颇为照拂,在这样的喜日子若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可是老夫人也喝了酒头晕,大半夜的不敢惊扰,二爷也醉得不醒人事,二夫人还要照顾公子和小姐们,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就派满屋去三爷屋里看看他怎么样了,如果不要紧的话我就放心去睡了。”
老夫人羞愧的点点头,夸她做的好。明清和明净出狱回家后,家里仅有的几名丫头婆子都各自有事要做,暂时又没有多余的财力再雇人,也就没给他们配小厮和丫头。
明清有两位姨娘随身照顾倒无所谓,明净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服侍,她只做不知,刚好少雇一个人省点银子,只吩咐夏嫂闲时给他洗洗衣服,满屋每天抽空打扫屋子就行,明净身边根本没有固定的人服侍。今晚他喝多了无人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与付家的婚事黄了不说,若再引起什么风波,谢家就承受不起了。
“是我疏忽了,早应该给他身边派人服侍了,这帮子恶奴也就没有机会陷害姑娘了”
长生不接她的话,只是说:“满屋回来后,说是三爷的屋子里全是酒气,人一直昏睡叫不醒,我有点担心,这才过来看看。我也知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不合适,就想叫满屋一起过来,但又不放心姝儿一个人睡,只好不顾避嫌一个人在此守侯,老夫人不信可以叫满屋起来问问。我过来之后三爷还是叫不醒,我想喊人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三爷一觉醒来就好了,就坐在一旁等着,等了一会儿三爷还昏睡不醒,我有些担心,就想去厨房给他做点醒酒汤灌下去,顺便请夏管事来看看,谁知刚打开门,张嬷嬷就带人扑了进来,喊着什么捉奸我真是冤枉死了”
长生说着走过去一脚把张嬷嬷踹倒在地,怒骂道:“这个不要脸黑心肠的老虔婆,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就喊捉奸,又见三爷仍是昏睡不醒,而我衣衫整齐正要出去,居然让这个婆子抱住我不让动,自己上来象疯子一样乱抓我的头发月兑我的衣服,幸好夏嫂拉住了她,要不然我还有什么脸见人这些老夫人可都看见了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黑心肝的奴才污陷我不说,就连三爷的清名也被毁了你没看看三爷到现在也没醒来,若是真有奸情被你们捉了,他还不要了你们的命?”
老夫人气极了,捉奸也就罢了,哪有捉不到强行月兑掉人的衣服污陷人有奸情?这是硬逼着周长生赖上明净吗?这个老奴才太可恨了好事差点坏在她手上
又见长生丝毫不提及幕后指使人,只把责任往张嬷嬷身上推,知道她是给明清和林心慧留面子,她相信以长生的聪明,绝不会猜不到是谁做的,心里倒是真的感激,这个人情她记住了,会报答她的。
张嬷嬷被长生踢得倒在地上,又见长生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吓得脸色苍白,刚想辩解又想到什么,遂脸色灰败地趴在地上直哭。
而床上,明净依然一付沉醉不醒的样子,不时发出不满的嘟哝声,似乎在怪吵到了他,长生心知他已经忍得十分辛苦,刚才那个可恶的张嬷嬷扒她的衣服,他怕是已经忍到极限,如果老夫人再不现身,长生相信他一定会跳起来把张嬷嬷打个半死。而老夫人见明净到现在还昏睡不醒,甚至自己刚进来张嬷嬷扒长生衣服他都未醒,已经完全相信他确实醉得不省人事。
夏嫂见长生不但不怪自己,还为自己开月兑,又羞愧又感动,她是个伶俐人,听出来长生在把责任往张嬷嬷身上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林心慧,但老夫人能惩罚自己的嫡亲儿媳吗?到最后还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顶罪,现在风头都指向张嬷嬷,老夫人也似有此意,张嬷嬷自己都不敢把二夫人招出来,自己若糊里糊涂实话实说,岂不是让老夫人恨死?
正犹豫间,老夫人想到刚才进来时,夏嫂正在拉住张嬷嬷不让月兑长生的衣服,知道她是个明白事理的,一大家人又都在这里,必定不会乱说话,就盯着她问:“你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嫂很快下定决心,她站起身来,走到老夫人面前,指着张嬷嬷说:“晚饭后老奴刚收拾好厨房,准备去睡,张嬷嬷跑来说是让我跟她办件事,我一向敬重她年长,以为让我帮什么忙就来了,结果却在三爷屋外等着并不许出声,等了一会什么也不做,屋里的灯还亮着,也听不见什么声音,我有些奇怪,就问是怎么回事,张嬷嬷只说再等一会。又过了好大一会,老奴都冻得不行了,忽然有人推开门,还没看得清是谁,张嬷嬷就拉住我们一起扑过去,嘴里还喊着什么‘捉奸捉奸’
我吓了一大跳,这才看到是周姑娘,正欲问怎么回事,张嬷嬷就让杜婆子抱住周姑娘的胳膊不让她动,把她的头发胡乱拉散,又要月兑光她的衣服,还让我帮忙。老奴虽没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这是不地道的事,虽然三爷一直沉睡不醒,但哪有当着一个爷们面扒大姑娘衣服的?这不是造孽吗?我这才知道上了张嬷嬷的当,就拉住她不让月兑,然后老夫人就进来了,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姑娘一说,老奴简直后悔死了,真不该听张嬷嬷的话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夏嫂说的声泪俱下,甚至还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老夫人见她很聪明地把事情全推到张嬷嬷身上,没提林心慧半个字,这才松了一口气。
怕杜婆子蠢笨,一惊一吓之下实话实话招出林心慧,索性不再问她,安慰了长生几句就逼视着张嬷嬷问:“大家说的都听清楚了吗?是不是这样?”
张嬷嬷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却辩解不得,更知道如果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果真把实话说出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了闹这么大的动静,林心慧都没有现身,老夫人也不去传,根本就是想让她置身事外。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哭着说:“老奴该死,妒忌周姑娘年轻貌美有学问,又深得主子喜欢,就老看她不顺眼,想找机会整治她,今晚我恰好看到她进了三爷的屋子,就起了坏心想整治她,就找了她们两个一起来捉奸,谁知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只好等下去,后来我见周姑娘出来了,怕事情黄了,就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住她,污赖她和三爷有奸情,细看却见周姑娘衣衫整齐,发髻光溜,而且三爷醉得人事不醒,那么大动静都没吵醒,就知道自己失算了,怕被主子惩罚,只好想了毒计,想月兑光周姑娘的衣服,把她塞进被窝,这时人都来了,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到:“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求老夫人看在老奴无亲无故又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老奴不死,老奴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老夫人却不表态,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语,张嬷嬷很快明白过来,老夫人有意放自己一马,今日是死是活,她的命在长生手里攥着。
她爬到长生面前,磕头象捣蒜一般苦苦相求:“姑娘美貌贤惠有学问,定是那天上的仙女的下了凡,求姑娘大发慈悲放过老奴一条贱命,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长生转过头去不理她,任她百般恳求,心里却飞快地思索着。她是裴家送来服侍老夫人的,再怎么犯错,老夫人若处置她总是落了裴家的脸,而如今谢家唯一能靠得上的就是裴家了,所以老夫人一定会放过她的。
她要想真的处置她,早就让人拖下去了打开了,但若轻饶她又太说不过去,好不表态不就是想让自己表态饶了她吗?
不过一个老奴才,要不要她的命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不如放她一马吧,遂了老夫人的心,也能让她痛快些答应自己的要求,何况捉奸一事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她是受益者,不过一定要好好折磨那个老奴才一番,居然敢扒她的衣服。
张嬷嬷无比惶恐地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出血了,长生先是满脸的愤慨,再又不忍,后又百般为难、满脸不甘,谁都看得出她在挣扎中。
张嬷嬷的哭声越来越大,终于明净似乎被吵醒他,他掀开被子,眯着眼睛,不解地问:“吵死了怎么呢?这么多人在我屋里干什么?母亲怎么也来了?黑天半夜地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