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子来了,听清老夫人的问话后,肯定地说:“前几天老夫人说家里常有客至,大姑女乃女乃也随时会来,吩才卯正即开门,今早刚开门一会,豆黄姑娘就撑着伞来了,还挽着包袱,说是奉了老夫人之命,出府有急事要办,还问附近村里有没有赶车的。
我知道她是三爷屋里的,又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就让她出门了,还给她指了赶车的那一家,不如我去那家问问吧?”
老夫人头痛地揉揉额头,官府对逃奴惩罚极严,家奴逃出后生存也极艰难,谢家又宽待家奴,所以从未发生奴才逃跑之事,豆黄说是奉了自己之命出门办急事,门子当然不敢多问,更不敢阻拦,自然也就怪不得他。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豆黄虽是明净的通房丫头,却并不是谢家的奴才,早在抄家时她就被明净的朋友赎了出来,后来又发还了卖身契,再次来投谢家时,已是自由身了。
就挥手让他快去赶车的那家看看车把式可回来,豆黄到底有没有雇她的车,车又把豆黄送到了哪里,车把式很快领命去了。
明净又问杜嬷嬷:“你再想想,她这几日还有什么反常之处?”
杜嬷嬷想了想说:“昨日晚饭她没去吃,说是吃坏了肚子,让老奴从厨房带了几个饼子吃了。哦,我想起来了,昨个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箱子磕碰的声音,似在翻箱倒柜找什么,就问她黑天半夜做什么,她说自己闹肚子去净房,因为外面下雨摔了跤,衣服弄泥了,想找身干净的衣服穿,老奴也没有多想就睡着了,那身脏衣服可能还在屋里”
林心慧嚷到:“母亲,不如咱们过去看看都丢失了什么,小心她携私逃跑”
一行人过去搜查之下,豆黄的衣物大都还在,但银钱首饰却遍寻不见,应该是带走了,她出去总得吃用。
在床底下发现团成一团的脏湿衣物和绣鞋,细看之下更不解了,昨夜只是小雨,除了花圃和树坑,家里全部铺了青砖,豆黄不过去净房途中跌了一跤,净房又不远,衣服何至于湿成这样?似是在雨里淋了好一会儿,而且上面还有不少泥污和草屑,鞋上也沾满了泥,她昨夜到底做什么去了?
不过也说得过去,雨夜漆黑,奴才们又没有灯笼可挑,说不定她模黑走着跌进花圃里,衣服被叶子上的水浸湿了又沾上了草屑,也说不定她出去那会雨下得大,反正半夜也没人出去,早上起来发现雨虽不大,地面却湿透了。
那团脏衣物找出来时,明清的脸色顿变,这群人里,只有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豆黄的衣服为什么这么湿,草屑又是哪来的,鞋上又为何沾满了泥,分明是她半夜被雨浇醒了从树林里回来了,看来自己昨夜逃回屋时,惊慌之下忘了闩上菜园的门,她才逃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逃出去自己可以慢慢找,不信她怀着身子能跑到哪里,若是昨夜关在菜园子里出不来,今天被别人发现就糟了,她若气败急坏声张开来,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误了自己的前程?
回到老夫人的屋里坐定,很快门子就回来了,说他去车把式家里问了,今日大清早果真有一个丫头打扮的年轻美貌女子,说是谢家丫头,奉老夫人之命去郡城有急事要办,付了双倍的车钱,让速送她去郡城,因为加速赶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郡城,那女子付了车钱就走了,吩咐不用等她,她还有事要办,然后就不知去哪了。
她绝对就是豆黄,大家都肯定。但大家都不明白,豆黄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找借口逃跑?她可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又没有卖身给谢家,不过一个没有生养的通房丫头,若真的想走,老夫人绝不会拦的,说不定还要送些财物给她做路资,何至于找借口逃跑?
老夫人令明清派人明天去郡城打听一下,却正和明清之意,连忙应了。
看到天色渐晚,女儿女婿和外孙子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却不曾传饭,老夫人方才觉得好笑:“算了不管了,不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吗?也许真的出门办事了,说不定晚些就回来了,她若不想回来也就算了,又不是我们逼她走,也许她另有打算呢。接风宴早备好了,今晚好好聚聚,你们这一去绵州,可得好几年见不着了。”
大家一想也是,也就暂时放下这件事,纷纷说起裴寂一家远行之事。明净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的,豆黄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平日撵都撵不走,死活都要赖上,现在无缘无故又怎会自己离开?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再不喜她,也不忍她下场不好,但愿正如老夫人所说,她稍后会自己回来的。
接风酒过半,已是入夜了,豆黄仍未回来。酒罢宴散,除了几个孩子去睡外,大人都一起围坐谈笑,到了亥时初(晚上九点多)了,仍未见豆黄回来。
老夫人令大门落锁不必再等,使人告诉门子晚上惊醒点,万一豆黄夜半回来,记着问清了再开门,然后交给夏嫂,明早她再发落。
大家都不再提及这件事时,林心慧却突然出声:“我想到豆黄可能去哪里了”
明清惊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林心慧看着明净得意地说:“豆黄深知咱家规矩,不可能欺瞒主子私自离去深夜不归,她可能急着见正宗主子又等不到,又怕时间久了人家在京城逍遥快活忘了她,所以才不惜背上欺主之名跑去找,谁想她主子居然跑来接了,结果两人走了岔路,母亲说是不是?”
明清忍住喷饭的冲动,掩饰地低斥到:“别乱说话,豆黄就是想见三弟,告诉母亲就是了,母亲自会派人风风光光的送她进京,何至私自跑去相会?搞得象见不得人似的说不定嫌我谢家庙小去投大庙了”
明净却认可林心慧的猜测:“二嫂说的也有可能,她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豆黄确实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见老夫人迟迟不送她进京,自己又不去接,而府里谁都知道大姑女乃女乃最厌通房丫头,每次见了自己都没有好脸色,绝对不会带她回京的,说不定还劝老夫人把她打发了。
所以她日夜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从此再不要她,把她扔在谢家再不管,所以宁肯冒着危险被罚被厌弃,也要跑到郡主府给自己和长生添堵。说不定她大清早出发,早就到了郡主府。
长生虽不喜豆黄,也不愿两人中间再夹个别的女人,但她是个善良通情理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她安顿下来照顾好,等自己回去再做打算,说不定长生这会就正为此闹心。
一时,除了知道真相的明清,大家都觉得很有可能,谢明珠鄙夷地说:“这个丫头留不得,居然瞒着主子私自出远门,还不知羞耻自己跑去找男人,要我说,你回去就远远地打发了,别让她给弟媳添麻烦
明天一大早就走,我们后天才走,你不用等我们了,反正你离得近随时都能回来。记着要以大局为重,可千万别见面后,她一哭一求你又心软留下她,免得后患无穷”
裴寂听着虽然刺耳,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同情地看着明净,他以为明净喜欢豆黄却怕长生不容。
明净显然极为赞同大姐的话:“大姐说的对,我明天一大早就赶回去,免得她惹事生非。”
整整一夜,明净一直都在担心豆黄跑去郡主府会不会给长生带来麻烦。倒不是长生对付不了豆黄,这点明净是毫不担心的,他是担心安阳郡主插手此事,她若非要留下豆黄还给她撑腰,不是存心让他和长生不自在吗?
第二天一大早,明净匆匆用过早饭,就向老夫人告辞,骑着裴家的一匹快马回京了。
一路急赶慢赶,不过未时末(下午…左右)就到了郡主府,长生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不说是要住两夜吗?”。
明净急急地问:“豆黄呢?她有没有过来?我是怕她私自跑来给你添麻烦,这才着急地赶回来,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快告诉我,她有没有来?”
“豆黄?没见她呀?怎么呢?发生什么事呢?”
明净一五一十说了昨天的事,长生也很是不解:“她不是一直都死活不肯离开谢家吗?怎么昨天忽然就走了?难道大家怀疑她私下跑来京城我们了?她一个女人家,昨夜能住到哪里呢?”
明净点点头:“她走时身上肯定有银子,还能没地方吃住?我们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她忽然私自离家的原因,又查不出什么,所以才怀疑她来郡主府硌应我们来了。
说实话,我这么急赶回来就是想早点打发了她,她不来正好她身上财物不少,又是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也说不定她想通了又拉不下脸,还怕老夫人拦她,所以才用这种方式一走了之吧?”
长生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更不相信豆黄会忽然想通,她觉得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却怎么也猜不出。不过豆黄走了真的是一件好事,于她于大家都好,但愿她是真的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