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名教习便过来请人,原是主考官傅其华当时落下的话。宁春婵眼睛亮亮得充满着羡慕。
那教习带着千秋出了知味院向着一座小楼而去,今日书院里面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而教习为了适应千秋的脚步走得并不快。
傅其华所居住的小楼在花草树木的掩映之中,曲径铺着差不多大小的鹅软石,才刚开春,花草并不袭人,景致倒是有些寥落。
千秋进了衡山书院多日,不过却只在知味院附近转悠,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教习道:“傅大人便在此处了,慢些走。”她年纪不大,笑容温婉,端地让人心上欢喜,大抵是为了消除小姑娘的拘谨。
还未进门,便听到傅其华的笑声:“克贤,一段日子不见,你的字又进步了。”
领着千秋的教习轻声道:“屋里有还有两位公子。”千秋听那“克贤”似乎有些耳熟,忽想起是之前梅因鸿提到的得意门生,才五岁就跳级去了八岁到十岁那边的孩子处读书的男孩子。
那教习轻叩门扉,屋里头便道:“进来。”
入眼只见一位身量尚小的孩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衫,一手执笔正笑,看来是得到了傅其华的表扬而心情愉悦。
傅其华身侧却还有另外一位男孩儿,要比左克贤高一些,看起来应是八九岁,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连裳,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三人见千秋二人进入,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千秋身上。
千秋上前一礼,道:“千秋见过傅先生。”傅其华虽然不是衡山书院的先生,却是考核的官员,叫一声先生倒是也可以,且更显得亲近。
傅其华一笑,指着那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介绍道:“这位乃是南承郡王,一直都在太平院,平日里你可见不到。”
南承郡王其名阮胥飞,原是当今英帝同胞之妹二公主定慧之子,父亲乃是灵光侯阮黎,然灵光侯早逝,太后怜其母子,英帝便在四岁的时候就册封了阮胥飞为南承郡王,此乃莫大的殊荣。
“这个是左克贤,你应该听小梅先生听过吧?不少字”那傅其华其实和千秋是第二次见面,倒是说得像是和千秋很熟似的。
千秋一一见过两人,特别是那位稍大的男孩儿,居然小小年纪却是一位郡王,皇亲国戚,身份尊贵。
阮胥飞似乎并不显得高傲,倒是随和地朝着千秋点了点头,道:“傅先生,你忘了介绍这位姑娘了。”
阮胥飞微微一愣,却是忘了千秋名讳。千秋心中虽然对于傅其华心血来潮的召见有些无语,不过为了避免傅其华的尴尬,主动开口道:“小女卢千秋,见过郡王。”
阮胥飞微微一愣,应是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朝中大员哪家姓卢,因而猜不出千秋身份。傅其华道:“这小姑娘可是曾乐师的得意门生,小郡王你上次不是吃了曾乐师的闭门羹吗?”不跳字。
“啊,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入了曾乐师的法眼,我娘倒是喜欢曾乐师弹奏的曲子,因而我想要跟随曾乐师学习一番,却不想遭了拒绝。”他说着目光又再次打量千秋。千秋不禁纳闷,那曾乐师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虽然技艺高超却不是一个好的师傅,原来还有人惦记着他?
傅其华道:“因而我才向郡王引荐曾乐师的得意门生不是,之前定慧公主也说了这一遭,不想曾乐师忒不给面子。”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千秋本以为傅其华还真的是为了听她独奏而来,不想却是因为曾乐师而走她的曲线救国道路,不禁心中有些不快,不过想来谁会在乎一个四岁小姑娘的想法,恐怕更多的还是千秋要感激傅其华带着他见识皇亲贵族的大好机会,那可是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啊。
左克贤其后本是一幅刚刚写成的诗作,墨迹新干,他本是聪慧的孩子,越级而学,难免心气高傲。这会儿见几人都对着千秋说起曾乐师看重千秋云云,倒是将他此等小才子放在一处,不禁对千秋投来好奇之色,道:“卢姑娘是曾乐师的高徒,可会曾乐师名动京师的《东陵十八拍》?”
千秋对于曾乐师的传奇所知寥寥,至于二三十年前名动京城的曲子什么的就更不知道了。左克贤见千秋不作答,继而道:“有人出高价请曾乐师弹奏,可惜曾乐师放言不在人前弹奏此曲,若是能够再次听闻此曲,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千秋心想,你左克贤才几岁,就学着人家的话说什么人生一大快事?孩童因为被捧得太高了,这样的人往后若是遇到挫折,恐怕就一条路走到黑,成不了大气候。
阮胥飞道:“我娘就念念不忘这首曲子,错过了曾乐师的成名之作,一直叹着可惜,若是卢姑娘能够重新弹奏出此曲,那倒是圆了我娘的梦。”
阮胥飞言下之意,也有让千秋去求得曾乐师《东陵十八拍》的意图,千秋心中虽然不太愿意被一个小孩儿激,不过若是真的能够因此结识了南承郡王和定慧公主,倒也不错,于是也就默默记下此事。
“我差点忘了,上午我在人前,让你独奏一曲,来甄别一下曾乐师所重之人到底如何。”傅其华却在这时候插嘴,似乎终于想起了这才是本来叫千秋过来的原因。
那教习听傅其华一说,立刻去备下琴,且让千秋净手,焚香这一流程倒是省了。不过但凡是爱极了古琴之人,譬如曾乐师,就一定会焚香净手,才会执手弹琴,以表弹琴一事的郑重。
左克贤道:“卢姑娘是哪个学堂?”
“知味院。”千秋淡然而答,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得不堪。
那左克贤听了却是挑了挑眉毛,眼神中有过笑意,却不见得是是好意,想来是觉得千秋出身低下,就算是曾乐师的得意门生又如何?他还是梅因鸿的得意弟子呢,更何况,他乃是出身武威伯家。
千秋随意弹奏了一下,不好不坏,傅其华和阮胥飞都露出一副疑惑之色,虽然较于四岁的女孩子来说不错,却谈不上惊艳,倒是不知道曾乐师到底看重她哪里了。
那左克贤却是抿唇一笑,仿若早在他预料之中,早说了,不过就是一个运气好一些的女孩儿,那曾乐师本就不是什么良师,眼下看人的眼光也不咋地。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曾乐师知道衡山书院出名的左克贤做如是想,又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