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子今日很稀奇的穿了一身白衣,与穿青衣时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因此我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他。可是他是啥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他搬家了?看着那抹明媚的笑,我心中的疑惑瞬间转变成担忧,我还有秘密被他看见过,不会出事吧?但随即我又暗自嘲笑起自己,六年都没出事,现在还能出什么事!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他该是不会想起来的。
“叶公子这飞国皇商倒是没有白做!”
“呵呵,王公子过奖了!”
……
“嬷嬷!刘嬷嬷!”正在我不经意的偷听叶公子谈话的时候,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丫鬟怯生生的叫住了路过的刘嬷嬷,两人正挡住了我看向叶公子那边的视线。
刘嬷嬷穿了一身新做的丝绸长裙,显然是模仿了秦妈妈经常穿的那种样式。本来看见我,她的脸就有些阴了,又被一个小丫鬟拉住了衣袖,面上更是难看,张口就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顺手就抽出了自己的衣袖,一见有了些褶皱,更是眉头深皱。
小丫鬟愣了一下,四下看了两眼,脸悄悄红了,随即“吥卟”一响,放了个朝天响屁。好在整个前楼都是乱哄哄的,没有引起几个人注意。
噗!我差点没喷出来,却是见刘嬷嬷在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让刘嬷嬷抓到了把柄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那小丫头真是太牛了!说放就放!
“死丫头!竟敢对着我放屁!”刘嬷嬷本来就黑的脸,此刻已经成了锅底色,一把揪起小丫鬟的耳朵就往小角落拖,路过我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估计意思就是如果我把她出丑的事告诉了姥姥,她就绝对不会放过我。
我立即将头低下,也不理会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为这点小事惹麻烦实在不值。她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小丫鬟的小声哭诉:“嬷嬷,乐儿只想跟您求个人来替,乐儿想去茅厕……嬷嬷饶命啊!……”不过刘嬷嬷可没有管这些,依然使劲儿揪着她的耳朵往角落走。这小丫鬟怕是会被打惨了,只是她与我非亲非故,为求自保,我只得当做不知道这事,虽然是因我影响了刘嬷嬷的心情,间接促进了这事的发展。
我不敢再看刘嬷嬷,于是又看向了叶公子那边,却正对上他思索的眼。我赶忙又把头转向一边,假装只是视线不小心扫到了他而已。我可绝对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不能勾起他对我和白白的回忆……然而,这一转不要紧,竟让我发现了我需要的信息。
一队龟奴顺着墙根由后门进入了前楼,又朝着前门继续移动。本以为得过些天熟悉了晚上的环境之后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这信息来得倒是真巧!我当下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这些龟奴,就算现在弄不清楚他们看门的地点,也能弄清楚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一,二,……五,六,七……
“嘭!”我正聚精会神的数着,一个茶盏突然碎在了我脚边,茶水溅了一路,我的绣鞋也瞬间湿了个透。
我吓了一跳,登时回过头,不会这么衰吧!偷看两眼都能被人发现了?
“快给本公子过来!”叶公子的房间传来了一声大吼,不可抑制的怒意夹杂其中。
我急忙看向那边,瞬间倒抽了一口气。这世界真是小啊!黄城更是小啊!老天啊!你不带这么虐待我的!
那大吼的人正是坐在叶公子对面的男人,刚才他大半个身子背着我,我也没看清他是谁,他这一回头,当真是给我吓了一跳,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前说‘下次看见我,就要拔了我的皮喂狗’的那个公子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我都沦落到青楼里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啊!他也太小心眼了吧!我又没抢成他,而且都已经六年过去了,他怎么还记着呢!话说,我真的不想去送死啊!
我顿时垮了一张脸,心里却希望他叫的不是我,于是脚下也没动。
“臭丫头!老子叫你过来!”那公子哥气得指着我就骂起来。
臭丫头?不是小兔崽子!难道他没认出我?这一发现让我瞬间松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呃,刚才的空气好像还真有点不好闻呢……不过仔细想来也是,都已经六年了,我也由小女圭女圭长成了少女,他怎麽可能认出我,刚才我大概是因为吃惊和紧张,脑子短路了吧!既然他没有认出我,那我便不用怕了!
我于是依言走向了那个公子哥,却他一双鼠眼一直恶狠狠的瞪着我,我突然又觉得走过来是个错误的选择……那眼神就像当初他踹我和白白那般……
“去你*妈*的!”
“啊!”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那个公子哥突然狠狠的踹了我一脚,正中我的肚子。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这一脚真比从前踹我的任何一脚都狠!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涌了出来,疼……好疼啊……555……我怎么又莫名其妙的被打了!
“哎呦哎呦!这是怎的了?王公子怎的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远处的秦妈妈正招呼着其他桌的客人,一听见我的尖叫,再看了这场面,脸色瞬间就变了,疾步走了过来陪笑道,一旁帮忙的绿柳姑姑也急忙跟了来。
“哼!秦妈妈!你这的丫鬟也太无理了!前头那丫鬟放屁熏了我的菜,这臭丫头又不听我使唤!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小惩了一下!”鼠眼公子哥一见秦妈妈,恶狠狠的样子收了些,但仍是不高兴道。
“哎呦!王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气坏了身子!这些个丫头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秦妈妈陪着笑,又转头对绿柳道:“还不快去为王公子换些菜来!”
“是!”绿柳姑姑有条不紊的指挥丫鬟们将菜端了出去,嘱咐了几句,让她们快去快回,又将我拉起站到了叶公子身旁,自己则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我身前。
“王公子,您可别跟那丫头计较,老身在这给您陪个不是!咱们这胭脂香院可都要靠公子您呢!”
“哼!”王公子脸色稍霁,却仍是没有接受道歉的意思。
秦妈妈微微皱了皱眉,眼中精光一闪,又道:“王公子,您上次指名要见的艳姬姑娘,今晚可是吵着想您呢!您看……”
“哦?”王公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对上秦妈妈满含深意的眼,随即‘哈哈’大笑出声:“秦妈妈,您可真是我的亲妈妈!啊哈哈……”
我在绿柳身后,使劲儿抹了眼泪,揉着肚子,鄙夷的撇了撇嘴。该死的鼠眼公子,还是和六年前一样色!我呸!还想去我*妈*的?“我去你爹的!呸!”我小声啐道。
躲在绿柳姑姑身后使劲儿剜了王公子一眼,我心里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感觉就连肚子都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左右看了一下,竟又发现叶公子在看我,近距离的目光使我没有了转头的勇气,只是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看。
六年没有这般近距离的看过他了,他好像比记忆中更帅了!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正闪着点点趣味的光,皮肤白皙,面冠如玉,一身银线秀竹的白衣使他看起来更为抢眼,墨发由一只白玉环轻轻竖起,薄厚适中的朱砂唇噙着一朵微笑,折扇挥于胸前,扇面上一束盛开的桃花更显风liu不拘,见我看他,缓缓动了动唇。我又听到了那性感魅惑的声音,此刻,那声音是为我而发出的,他说的是:“去你爹的?”
随即,他双眉一挑,手中的折扇也缓缓扇了起来,神采飞扬,也‘哈哈’的笑起来,与那鼠眼王公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也不觉得突兀。我不禁呆了呆,这般丰神俊朗的成年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强行别过了头。这十几年我几乎没骂过人,结果一骂就被他看见了,还真是丢人,若是再被他发现我花痴,那就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很难说得清楚,一开始是因为怕他跟别人说我的秘密而关注他,到现在,关注他却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和乐趣,只是我从来没有接触他,对他也没有其他想法,仅仅只是想让自己不要活的那么无聊而已。
秦妈妈对着绿柳使了个眼色,眼见新的菜也端上了桌,绿柳姑姑一把拉起我,就悄悄的离开了前楼。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可知刚才你得罪的是谁?”进了凝香园,绿柳姑姑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穿着湿透的绣鞋,走路都觉得很冰很难受,肚子也隐隐还在疼着,听了绿柳姑姑的话也不禁疑惑,答道:“不知……”不过就连叶公子好像都在刻意巴结他啊……哎!怎么那么多品行不端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呢!
“他可是黄城第一首富王老爷家的王公子!咱们胭脂香院可都靠他才撑起了这门面呢!”绿柳姑姑看了我一眼,接着道:“你这几日可需乖一些,惹了王公子,妈妈必会罚你的!”
“哦……”我闷闷道,到底是谁惹了谁啊?哎……王老爷这一家老小可真没个好东西!不仅常常欺男霸女,还害得我这么倒霉!话说,第一次见到王公子,我就被打了,第二次听说王老爷,我就被抓了,第三次提到王老爷,我就被卖了,第四次又碰见王公子,我又被打了,还外加会被秦妈妈罚……
绿柳姑姑将我送至雪阁后就走了,临走时还好好叮嘱了我一番,无论明日秦妈妈要怎样罚我,都不要反抗。我表面应了下来,心里却道:若是秦妈妈真要把我卖到窑子那些地方去,我就不得不将筹码拿出来了……
我一个人和衣躺在床上,白白也没有回来,没有点油灯的小楼四处漆黑,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窗纸映下了一些亮斑,孤单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又充斥了整个心房。花花世界,却没有一人真的懂我,我一个人奋斗了这些年,却没有人能帮我分担,而我也不知以后的路要如何走。转眼又已是六年,我是不是真的,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