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累极了。身体和心理都累,宇文弈的帮助无疑像雪中的暖碳,让我感到了安全。神经一放松,滔天的困意便又袭了上来,沾上了香软干爽的床,我立马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已是傍晚十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了宇文弈一早就为我准备好的舒适衣物。因为在珍国我的身份很敏感,不能让老皇帝发现我的女儿身进而要挟修,所以我依旧着男装。收拾妥当,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到了书桌前,准备写张字条让豪豪带给修。无奈千言万语都道不尽我现在的心情,踌躇了半晌,我最终还是只写下四个字:勿念,保重。
将字条收进袖袋,我便随着门外候着的丫鬟一起到了大厅。
宇文弈正坐在主位上等候,就连豪豪到的都比我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释然了,谁让我是女人呢,男人等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宇文弈见到我。微微挑了挑峰眉,尖削的下巴抿成了好看的弧度,随即极优雅的起身,为我摆好了椅子,我有点受宠若惊。一直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修长白皙的大手轻轻在我眼前晃动,我才回过神,一坐到了椅子上,面上微微发红。暗恼于自己的定力不够,总是对优雅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就好像当初在胭脂香院的时候面对修一样……一想到修,我的心情不禁再次沉入谷底,那个一直宠我爱我的男人,那个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男人,现在正在那个该死皇宫里,被危险笼罩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先平静下来,若是这个人样子被豪豪说给修听,岂不是又要他担心我。伸手从袖中取出纸条递给正淡淡看着我的豪豪,道:“豪豪,帮我把这个交给修,就说……就说我很好,不要担心我,我过几天就进宫去找他。额,还有,告诉白白,一定要听修的话。那件事……”我看了宇文弈一眼,见他凤眸微眯,正微笑着看着我,便放下心来,接着道:“宇文弈说他会帮忙的,叫他不要急着行动,我们要再作安排,时间还来得及。”
宇文弈深深的凤眸中似乎有一道精光闪过,但快得我根本来不及抓住,只见他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漆花的酒杯,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笑着对豪豪道:“劳烦转告叶公子,鲍兄弟的事便是在下的事,请他放心。”
我再次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他今天……没吃药嘛?就是帮我也不用把我们的关系说的那么铁吧?
豪豪再次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对宇文弈点了点头。从我来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冷冷淡淡的,颇像在胭脂香院的时候,即便再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也只是使他本就冷峻的五官更加深刻了而已。
一顿饭吃完,几乎也没人说话,都是宇文弈看我太无聊才起的话题。而豪豪从来都是点头或者摇头,似乎心不在焉。
饭吃的不太欢快,我也没吃多少,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宇文弈与豪豪进宫去了。
我实在不知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便索性在院中散步,可心却始终静不下来,似乎被一块巨石压着。这种感觉就如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面对陌生的一切,心中只有无措,好像自己什么都无法掌控,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脚步似乎越来越凌乱,思绪也越来越乱,我最终叹息一声,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抬头望着黑夜发呆。
珍国的夜似乎总是那么美的,比我在石国,在飞国见到的都要美。这里似乎每晚都有璀璨的星辰,朦胧的月色,徐徐的微风,最重要的是它总是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整座院子的装饰都很华美,偏近中性,似乎男人女人住在这里都不显突兀,院子里有一个露天的高石台,石台上是这套我正坐着的石桌椅,坐在上面感觉离地面远了,离天空却近了,我不禁生出一股举杯邀明月的冲动,心似乎再次静下来了。
我缓缓伸出手来。试图接住倾泻满地的月光,可它却总是调皮的从我指缝间溜走,我不禁轻轻笑出声来。或许得到了宇文弈的承诺吧,我真的安下了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相信宇文弈,相信他说得到就会做得到。
“叩叩叩。”院门口忽然传来了声响。
我定睛一看,唇角不禁生出一抹微笑。月色中,那穿着宝蓝华服,一手端着酒菜伫立在院门前,俊颜带笑的望着我的男人,不是宇文弈嘛。
“在下可有打扰到鲍兄弟?”宇文弈笑着微微挑眉,并没有急着进来。
他如此绅士的举动再次博得了我的好感,我憋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道:“请进。”
宇文弈再一挑眉,便缓缓走了进来。月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扇形的浓密睫毛在狭长的凤眸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尖削的下巴朦胧的隐在随风飘动的柔亮黑发中,还有他唇角绽放的微笑,身后如水墨渲染的景致,不禁让我觉得身在画中,一时间看得痴了。
他并不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论帅气。谁比得过豪豪,他也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人,论美貌,谁又比得过白白如莲的美,夜狐妩媚的美,他也不若修的潇洒,不若粘鱼的纯洁,可他却在一天之内两次让我失了神,他身上似乎有千百种气质,精明的,温雅的。深沉的,安静的,他就像一个漩涡,席卷了千百之后,让你流连忘返。
“那位公子已经顺利进了宫,在下见鲍兄弟晚宴时并没有吃多少,便叫厨子做了几道石国的菜色送来。”宇文弈对我的失神视而不见,只微微笑了一下,便对我道。
“哦,”我回过神,看到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石国的特色菜,心中不禁一暖,再看一旁,雕花的酒壶旁立着两只白玉杯子,心中便有了计较,道:“不知小女子能否有幸请宇文大人共饮一杯呢?”
摆着酒菜的宇文弈闻言不禁抬眼看了我一眼,凤眸中笑意点点,继而道:“久闻鲍兄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依在下看来,该是世间少有才是。”
我暗自挑眉,不置可否,这世界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穿越来的人还很难说呢,所以即便他说我独一无二我也照样来者不拒。
宇文弈斟好了酒,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此乃十五年的女儿红,世间的佳品,美酒配美人,也算它物尽其用了。”
十五年的女儿红啊,十年的女儿红都已经很少见了,我举起酒杯轻轻的吸了一口,醇香的气息入鼻,没有一丝刺鼻的味道,我不禁道:“好酒!”
宇文弈笑了笑:“鲍兄弟别光顾着喝酒,这坛女儿红可是极易醉人的。”
“嘿嘿,有什么关系,我就住在这院子里。又不是喝醉了找不到路回去。”我不在乎道。
……
酒过两巡,我已经觉得微微有些热了,心知再喝他三杯估计就醉了,该说些正事了。我心里一直都知道宇文弈今晚是为了白白那件事来的,我必须尽快告诉他,好让他赶快部署一下。
果然,宇文弈也觉得我吃得差不多了,便正色道:“鲍兄弟,你能答应帮助在下,在下确实感激不尽,大恩无以为报,便只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帮助鲍兄弟你。”
“唔,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啊?”既然他说到了这,我便借着酒劲问了出来,说实话,他那个条件我还真是有点发憷的,总说什么大恩大德啊,好像我将来会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一样,谁听着不害怕啊……
宇文弈闻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后道:“实不相瞒,那件事是在下终生的愿望,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完成……”宇文弈说的很缓很缓,他的眼都开始有些迷离,这是我从来不曾见到过的。
只可惜只有那么一刻而已,他的凤眸再次恢复了清明,歉然道:“但是事关重大,在鲍兄弟帮忙之前,恕在下不能相告,但请鲍兄弟放心,绝不会是鲍兄弟违心之事。”
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便点了点头,继续现在应该谈论的话题:“你知道那个什么国师十几年前抓回来的两只神兽吧?就是头上会长角的那个?”
宇文弈的凤眸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道:“恩,十二年前我还并不是丞相,见到那两只兽的时候也是在几年以前,”说到这他不禁笑了笑,接着道:“原来国师说的一直得不到的药材,便是他们的角。”
我点头道:“是啊,那两只神兽与我们颇有缘分,我们就是想把他们救出来。”
宇文弈凝视了我几秒,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在下觉得白公子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却没想到他是那两兽的亲戚。”
我不禁惊讶的呆在了那里,我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他怎么都知道了……果然是狐狸和人的区别……可是,他说什么白白身上有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宇文弈似乎是一只会读心的狐狸,见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想什么,解惑道:“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当初看出白公子与人有些不同,却没朝这想,就是不知白公子是如何修成人形?在下记得这片大陆从古至今都存在着舜娆帝的诅咒,妖域之物到了这里都会法力尽失才是啊。”
听到他还有问题问我,我心里暗爽不已,小样的,再聪明也想不出来了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最起码知道白白修成人形的过程,哇咔咔!
“恩,其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的,只知道在仙山的时候白白就能化人形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我略一思考便决定还是保留一部分为好,此人如今是友非敌,但日后却说不准。就比如他刚才说的那让我帮忙的事,弄不好就是统一天下呢,他知道我有九皇宝镜,如果条件是让我把宝镜借给他呢,那他不就是粘鱼的敌人了么,虽然我已经决定了不再出现在粘鱼面前,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灭了啊!所以到时候宇文弈不就是敌人了么!
宇文弈闻言略一思考,却似乎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于是跳过不想,进行了下一话题。“那救出两兽之后呢,鲍兄弟准备如何做?圣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天涯海角他也定是要再将两兽抓回来的。”
看见宇文弈面带关切的样子,我不禁生出了一小股犯罪感,不过被我强压了下去,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了妖域入口所在,我们将他们送回妖域就是了。”尽管到时候不知道白白会不会也一起回去,但救他的父母,我依旧是义不容辞的。
宇文弈闻言微微笑了,凤眸中闪过晶亮的光芒,下巴再次抿成了好看的弧度:“如此甚好。来,在下敬鲍兄弟一杯!”
月色正朦胧,偌大的丞相府中,只有这一处院落,时不时传来或低沉或清脆的笑声和玉杯相碰的叮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