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车渐渐地近了,更近了,晓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站在门前望着大师兄的车驾。
彩车迎至邵家,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冲过去“拦车”,讨要喜钱。送亲者队伍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仆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伸进手去抓了一大把铜钱糖果等向空中扬撒,儿童争着去抢,叫做“撒满天星”。另外又出来一小厮手执花斗,将所盛之谷物、豆子以及金钱、果子等物望门而撒,这个习俗称为“撒谷豆”,据说是用以禳避阻挡新人进门的煞神。
彩车停至邵记的门前,车门刚好在红色的毛毡地毯前,本地风俗新郎下车时,双脚是不能和土地接触的,这是古人处于对天地诸神的敬畏,认为天与地都是不可侵犯的,若是新郎的脚触及地面,难免会初犯土地之神,故此必须铺上毡或席来避免。有首诗里就这样写过“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
任君轶在喜公的搀扶下,小心地下了彩车,在红毡上站定。晓雪迎了上去,望着他的脸,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神的交流让任君轶的心彻底的静下来,没有纷繁和忐忑。
“九王府迎亲的彩车到——”
“谷家迎亲的彩车到——”
“黎家迎亲的彩车到——”
随着一声声的唱喝,到各地去迎亲的彩车似乎约好了般,纷纷赶来。其实,哪里有这么凑巧,只不过在正夫的车驾来之前,其他的彩车即便早到了,也要在附近是巷子里稍稍地等待一时,等正夫的车驾到了,才能过来。
此时的邵府门前,几乎成了一处盛景,围观的人比送嫁迎亲的人还要多。可不真是百年难遇的盛景不是,有谁家娶亲同娶四夫,有谁家皇帝赐婚,有谁家王府世子屈居侧夫?
围观的人艳羡着、赞叹着、眼馋着,也议论着哪家的嫁妆多,哪家的嫁妆值钱,哪家的夫郎长得美。
说到嫁妆,晓雪为了风哥哥在这一方面不逊于人,便可着劲帮他置办嫁妆,置办嫁妆的钱,都又可以开一家“一品斋”了。再加上已经回覃闾继续卧底工作的谷化雨,这些年从覃闾王府搜刮来的宝贝,一百多台的嫁妆可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虚头。九王府就更不用说了,还能亏待这个眼珠子似的小世子?至于黎家,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世家,又出了两代盟主,各大武林豪杰添妆的分量也不在少数。前任黎盟主的徒弟们,都各有一份成就,对这个年过二十的师弟出嫁,更是卯足劲地置办嫁妆。再加上黎家本来家大业大,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他的归宿,嫁妆自然不在话下。现在晓雪有些犯愁:这世界有“品妆”的习俗,就是将嫁妆先不入库,放于厅内,让客人们欣赏品评。这么多抬嫁妆,待会儿准备的大厅能不能放得下?
晓雪跟大师兄并肩立于红毯上,含笑望着其他三位夫侍从彩车上下来。小世子的女圭女圭脸在红色的礼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惹人爱怜,他从彩车上下来看到晓雪后,紧走几步来到晓雪面前,皱着秀气的鼻子,道:“晓雪,我好想你哦,贺谨刘苏得了母王的命令不让我出门,从一品斋打包来的饭菜,哪里及得上晓雪和风哥哥的手艺,你看,我都饿瘦了……”说着,还捋起了袖子,让晓雪看看他细了的手脖子。
任君轶眼角余光看到四周的围观者瞪大了眼睛,有些无奈地帮小世子把袖子整理好,九王府的喜公一脸惊慌跑过来,搀着自家的小世子,生怕他在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小世子的脸,登时皱成一团,很不高兴的样子。
晓雪忙模模他的脑袋,小声地安慰着:“小晨晨乖,想想今日以后,你就可以每天见到我,每天吃到邵府的美食,每天和我们住在一个宅子里,难道还不高兴?”
小世子一想,也对,便又高兴起来:“晓雪,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吗?。”
“嗯,再也不分开了,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了嘛”晓雪郑重地点头承诺,小世子薛晨脸上一朵美丽的花儿绽放,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随着他露出一抹微笑。
谷化风和黎昕是作为小侍人府的,纳侍本是不必派出迎亲队伍和彩车的,不过他们沾了任君轶和小世子的光,晓雪不忍委屈任何一个,便都派去彩车接亲,只不过去谷家和黎家的接亲车子和队伍,还是有些区别的。而且小侍过府是不能穿正红色礼服的,所以他们两人,一人穿酒红色吉服,一人穿枣红色礼服,不过衬着他们的风姿和气度,也是很招人眼球的。
晓雪看着身着酒红色吉服的风哥哥,分别一个月的思念如泉涌般溢出,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行至风哥哥身前,深深地看着一脸温柔,眼神中有羞有喜,喜多过于羞的风哥哥,眼眶一热,叫了声:“风哥哥……”谷化风回之以笑,忍住心中的激荡,用眼神示意她该回去跟正夫并排而立。
比晓雪高出半个头的黎昕,表情更是复杂,他觉得以自己的身形块头和心理阅历,做不来羞羞怯怯的小男儿表情,可是从内心深处又涌上一股似羞似喜,欲羞还喜的难言的情绪,他只好用冷冷的表情来掩饰,然而保持冰冷的神态对此时的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脸上的表情真的很纠结。
无论是围观者还是贺喜的宾客,心中都难免会嘀咕:这四位新郎,怎么除了那个酒红色的温柔男子,还有那么一丝羞怯外,其余都不太像新嫁郎的感觉呢?也对,一个表情淡漠,一个东张西望充满好奇,一个板着脸好像被抢亲来的……的确有些奇怪,不是吗?
四位新郎,晓雪左右手一边一位,后面跟着两位,在一片震天动地的爆竹声中,顺着喜庆的毡毯向府内缓缓走去。邵府的门前,放着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新人们要相携着从马鞍上跨过去,以示平平安安。门内是一个燃着炭火的火盆,新郎们也小心的迈过去,一方面是必煞,以火压邪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有预示新人未来生活红红火火之意。
正厅内外挤满了观礼的客人们,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脸高兴穿着喜气的邵紫茹夫妇,立于不远处的祝将军一脸的失落,心中既为这个暂时不能相认的女儿高兴,又为坐在正中接受跪拜的不是自己而难过:什么时候,晓雪能光明正大的喊自己一声娘亲呢?
拜堂怎么能缺得了赞礼者?赞礼者由晓雪义姐的母亲——江家家主担任。她看了看时辰,吉时已到,便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行庙见礼,奏乐——”请来的乐班立刻奏起喜庆的乐曲。晓雪领着众夫侍,在香案前跪倒,“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晓雪任君轶等,随着赞礼者的声音,完成了跪拜行庙之礼。
然后赞礼者口中唱诺着晓雪熟悉的台词:“一拜天地……”晓雪跟任君轶和小世子并排站着,谷化风和黎昕落后半步,撩起裙摆,向厅外的蓝天大地跪拜着,三拜后起身。
“二拜高堂——”转身调整站位,晓雪领着夫侍们向养父母恭恭敬敬地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若是没有她们的收留,自己的童年将会辛苦许多,她的发财致富的道路或许要推迟很多年,这些年来她们对自己比亲生的还要亲,冲着这些,这三个头她们应得的。
“夫妻对拜——”任君轶立于中间,小世子在他的左手边,谷化风和黎昕依然站后半步。他们跟晓雪对着相拜——从此以后,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
繁缛的拜堂仪式完毕,随着一声“送入洞房——”由两个小丫头捧着龙凤花烛导行,晓雪执着彩球绸带,绸带的另一头分出四个分支,分别牵于四位夫郎的手中。送入洞房的过程中,脚须踏在麻袋上行走,一般为五只,走过一直,喜公等又传递于前接铺于道,寓意是“传宗接代”“代代相传”“五代见面”吉兆。
晓雪牵着任君轶步入正房的洞房之中,其他三人由喜公陪着,去了各自选定的院子。小世子有些不高兴,嘴里嘟嘟囔囔:“为什么陪他不陪我,哼差别待遇……”
晓雪听了眼睛一转,笑道:“小晨晨从早上忙到现在,该饿了吧,你的房间里有我亲手做的新式糕点哦,以前没吃过的。”小世子一听不闹腾了,乖乖地在喜公的扶持下,匆匆向自己的“洞房”走去。
晓雪歉疚地看了眼风哥哥,然后用口型说了句:“今晚陪你,等我……”谷化风看懂了她的意思,露出幸福的微笑……
而可怜的黎昕,又被忽视了,唉
入洞房后,晓雪跟一脸高深莫测的任君轶,按男左女右坐在床沿,这叫“坐床”,由一名福寿双全的官人递给晓雪一杆晶莹的金镶玉秤杆,晓雪接过,用秤杆碰了碰大师兄的额头,这叫做“金玉良缘”“称心如意”。
秤杆碰上额头的时候,进来陪坐的未婚已婚男子,均齐声道喜,这时候任君轶的脸上才显露出些微的不好意思,晓雪贪婪地看着大师兄难得的害羞模样,心中微微一动,惊叹大师兄的俊逸和漂亮。
韩秋看到自家小姐居然看夫郎看得呆了,便笑着取笑道:“新郎漂亮吧,新娘子都看呆了呢。我的小姐,你出去暂避一会,新郎要换装了。”其他的男子官人们,也纷纷取笑几句,便把晓雪给哄出去了。
换装完毕的新郎,要陪同新娘去敬“贺郎酒”。敬“贺郎酒”只能主夫完成,象征着他被亲朋好友承认为内院之主,所以其他的夫侍换装后,只能在房内坐着不能出来面客。任君轶在晓雪和一名主事仆公的引领下,逐桌逐位为长辈和客人斟酒,酒要斟满又不可淌出,这对于有功夫底子的任君轶来说,不是难事。
在换热菜时(换汤)时,喜公喊道:新郎换汤(换装)啦这项仪式才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