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雪辛苦对账的这两天晚上,习惯性扮演失踪者角色的黎昕,晚上又把亲近晓雪的机会让给了正夫任君轶,自己充当苦逼夜行者角色,目标——天煞阁桓梁分舵。
据三师姐的可靠消息来源,天煞阁在桓梁城的分舵,在整个华焱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分舵,分舵下又有几个小堂口。说小堂口其实也不小,相当于津淮分堂的规模。
天煞阁的这个分舵,坐落在离邵记快餐店大约里把路的一个深巷里,那个巷子恰恰就是烟花柳巷的一个分支。顾名思义,那里多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楼楚馆,而天煞阁的这个分舵,就是其中一个规模不小的青楼,名曰“笑春风”。
一身黑色劲装的黎昕,根本不需要换什么夜行衣了,直接拿个黑布巾蒙上脸就OK了。
天上弯月如钩,整个桓梁城仿佛被一匹巨大的黑纱蒙上了一般,那些白日里辉煌的建筑,只剩下黑魆魆的轮廓。就在这无边的黑色中,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正在进行着,譬如暗杀偷盗,采花杀人,毁尸灭迹……
黎昕在跟青黑色的天宇相接的黑色屋顶上奔跑跳跃着,房与房之间那小小的间隔,当然难不倒身为武林盟主的他。轻盈的脚步,虽比不上晓雪的踏雪无痕,却也很少留下声响,偶有未眠的百姓,也以为是野猫在夜行呢。
很快,黎昕来到了桓梁有名的烟花一条街,此时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侧耳仔细一听,黎昕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他古铜色的皮肤在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什么颜色来,那热热的感觉,不容忽视。
黑暗中,传来女子肆无忌惮的调小声,男子娇嗲黏腻的撒娇声,某项运动中的喘息声,娇吟声,以及不知道哪家经久失修的床铺发出的吱嘎声……这一切,充斥在烟花柳巷中,给人艳靡的感觉。
趴在一家青楼豪华阁楼屋顶上的黎昕,脸上的热度一直未曾退去,口干舌燥,心中一股热气直往上逼,胯间的分身开始不安分地想翘头。
此时的他,若是那个心爱的人儿在身边,他一定化身为狼,恶狠狠地扑过去,将她吃干抹净……
暗自提醒自己正在任务中,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绝对不能被这些干扰所迷乱。黎昕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就要向自己的目标地段悄悄移动。
突然身下这栋建筑的后门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先是一阵探头探脑,才有抬着一个圆筒形的东西出来了。
黎昕皱了皱眉头,看她们那鬼祟的动作与神态,必不会干什么好事。反正此时也不是潜入的最佳时机,就跟过去瞧瞧,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呢。
打定主意的黎昕,翘翘地跟在那两个人影的身后。
那是两个打手状的粗犷女子,身上的衣衫隐隐跟中午遇到的抓去徐翔宇的那些人差不多。难道自己刚刚隐匿的建筑就是桓梁第一青楼——探花阁?果然名不虚传,就连屋顶都比别家的高上两层。
这两名打手抬着那卷东西,尽捡着黑暗的小道走,生怕被人看到似的。这也给黎昕提供了隐藏行迹的条件。所以,这两名打手好几次心虚地往后探看,也没能发觉他的跟踪。
“喂……宁大姐,我怎么感觉老有什么跟着我们哪?可是,一转脸,又看不到人……不会是……那个吧?不少字”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越说越害怕,到后来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别自己吓自己”一个相对成熟一点的声音斥责她,“老娘干了无数次这样的勾当,也没见有什么找上我。别疑神疑鬼的了,赶快把这家伙抬到城西的乱葬岗,大姐我请你喝酒压压惊”
“小妹初来乍到的,以后还仰仗宁大姐你提点照顾呢,这场酒应该小妹请才是。”那年轻一点的声音停了下,又道,“唉这个绝色小子太不识抬举了,居然宁死也不愿接客,还三番两次的想要逃跑,这不是找死吗?谁不知道咱探花楼对待逃奴向来严酷,被抓回去,不死也得月兑层皮。”
“可惜喽”另一个女声满是惋惜地道,“我老宁在探花阁干了没有十年,也有八、九年了,这样的绝色还从没见过呢。啧啧……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实在是浪费”
“前天,那小美人不知怎么逃了出去,遇见他的一个熟人。他那样苦苦哀求,我的心都化成水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居然连声色都不动一下,真够狠心的。看那女子身上的衣饰,也不是个缺钱的,花几个钱买回去暖床也不错呀那美人也不会落了个被打死的下场,真是命苦对呀”
“入了青楼的男子,有哪个不命苦的。别感叹了,这也是他的命”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向城西走去。
黎昕算是听出味儿了,原来两个人是准备抛尸的,抬着的那草席卷住的尸体,居然是前天抱着晓雪的腿,苦苦哀求救救他的那个美丽的男子。这才两天时间,那样绝美无助的一个人儿,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知道晓雪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那天没有施援手救他呢?
黎昕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徐翔宇曾经跟天煞阁狼狈为奸,想害晓雪的性命,到底是身不由己。一个这样绝美的男子,在失去的庇护之后,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运气好了,被哪家小姐看上,金屋藏娇,包未外室。运气差了,被卖进青楼做着伺候人的买卖,即便有机会成为头牌,那也是屈辱的一生。像他这样,宁死也不愿意沦落为小倌的男子,也有值得尊敬之处。
既然相识一场,就帮他收收尸,免得曝尸荒野,成为野狗的月复中餐,到死还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一定不是那个美丽男子所愿意的。
黎昕心中这样想着,感叹着美貌也是一种罪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乱葬岗已经到了。黑魆魆的坟地,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尸臭味,林立的墓碑高低不等,有的甚至歪斜倒地。远处野狗,如狼般的嚎叫着,以腐肉为食的夜鸟,不时发出瘆人的叫声。
两个抬人的打手,在一声凄厉的夜啼声中,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顾不得走进乱葬岗,只弯腰把手上的尸体放在一处坟头上,然后双手合十,向着四面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做完这一整套后,她们便拔起脚来,飞快地向来时的路上跑去,生怕有什么在后头撵她们似的。
黎昕在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之时,才走到刚刚被抛尸就有两只灰色野狗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尸体旁,点着火折子,掀开草席。
一个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绝美的小脸,上面几道鞭子抽打过的血痕。血已经凝固,在他的脸上结成黑褐色的疤,在昏黄的火光中,看起来让人心中一痛,不知道是怜惜,还是怅惋。
再往下看,他身上的衣衫,几乎被鞭子抽打成一条条的碎布,碎布间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浸染着身上已不能成为衣裳的布条,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之气。
这气味让因火光而退却不少的野狗,有如闻着腥的猫一样,不顾黎昕这么个大活人,凑了过来,那势头大有你敢抢我的食物,就跟你拼命一般。
心情几位复杂纷乱的黎昕,一挥手掌,只听得“嗷”地一声,一只野狗躺下了,另一只吓得夹着尾巴逃走了。却未曾逃远,在乱葬岗深处,睁着蓝莹莹的眼睛,往这边探望。
黎昕在乱葬岗中,选了一处平地,用腿上绑着的一把短匕,开始挖起墓穴来。虽然大晚上的,弄不来棺木,华焱人讲究入土为安,总不能让他惨死以后,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吧。
他在那专注地挖着坑,旁边便是徐翔宇的尸体,不远处结集了几只野狗,遥遥地往这边望着……
深夜的乱葬岗,到处一片死寂,就连野狗也不叫了,只偶尔一声夜鸟的啼叫。突然间,一声几不可闻的申吟声,传进了已经挖了一尺多身墓坑的黎昕的耳中。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侧着耳朵屏息凝神。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准备继续挖坑的时候,又一声浅浅的申吟声传过来。黎昕暴睁着双目,看向身边的那具“尸体”。
却见那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此时布满了痛苦的表情,两弯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苍白的小嘴中,又吐出一声痛苦的申吟。
黎昕心中一喜,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绝美的男子,却也不希望他就这样逝去。听他申吟出声,便有医治好的可能。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补血养气的药丸,虽然比不上任君轶送晓雪的“灵禅丹”,却也是极好的疗伤良药。至于徐翔宇的外伤,他虽然也有外伤的良药,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没有灯火,没有洗伤口的清水,如何给伤者敷药?
服下药丸的徐翔宇,气息渐渐稳定下来。黎昕牙一咬,救人救到底,干脆带回去,让君轶帮他治疗吧。毕竟,他之所以伤成这样,跟他们那天的见死不救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