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将军府。
访烟穿了身粉色曳地长裙,一头乌发只随意地挽在脑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臃懒地轻捂了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扭着腰从室内出来,喜儿在前领着,顺儿在后跟着,穿过一道小牙门,进了大厅。
这才坐下,便有下人奉上了茶水,“夫人,请!”访烟略抬了抬眼皮,接过水,漱了漱,“扑”的轻轻吐在了下人端的盆里,取过搭在下人手臂上的毛巾,轻轻拭了拭嘴,将茶递给一边的顺儿。这才又接过喜儿递过的热茶,闻了一闻,扑鼻的清香,才满意地抿了一口,四下瞧了瞧,问道,“将军,昨儿个又没回来?”
“回夫人,没有。”顺儿她递过的茶盅递给了旁边的小丫头,才垂了手毕恭毕敬的回道,
“奇怪了,”访烟微蹙了秀眉,嘟了嘴,“这都几天了,将军怎么没回府,也没个信儿呢?可别出什么事儿吧?不少字最近我胸口老闷得慌,今儿早上起来右眼一直跳的。”
一旁伺立的喜儿乖巧地接过她手中的茶,轻轻放在桌上,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麻利替她捏着肩,笑道,“夫人想是太担心将军了吧,将军能有什么事儿?奴婢所知的,将军只要宫里一忙起来,就几夜的不归,这是常事儿。夫人要实在担心的话,奴婢去让总管打听打听?”
访烟的嘴角向上牵了牵,两个小巧的梨涡又浮在了唇边。心里有些得意,自她进府以后,杜峰也真是疼她,凡事顺着她不说,单是喜儿顺儿,也是他亲自挑了放在身边伺候的。尤其这喜儿,乖巧伶俐的,很是讨人喜欢。有着一双巧手,捏肩总能捏得不轻不重的,恰到好处。
访烟一边想着,一边闭了眼,享受着,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恩,让管家去问问吧,若没什么事儿的,我也好放心些。若能见着将军的,就给他带个话。就说我说的,若忙完了,让他回府一趟。若还要忙的,好歹的,也每天往家里捎个信儿,报个平安,免得人挂心。”
“是,夫人。”喜儿应了一声,人没有动,手仍在访烟肩上捏着,一边使着眼色,让一旁立着的顺儿去办。顺儿瞪了她一眼,这才嘟了嘴,不情不愿的扭了身下去了。
顺儿沿着园里长长的回廊,一边走着,一边低头嘟嚷着,“什么嘛,真以为自己是夫人啊?该死的喜儿,以为巴上了高枝啦,不过跟我一样的丫头,老支使我做这个,做那个,问管家,自己不会去啊!”
一没注意,迎面与大步而来的杜管家撞了个正着,自己也一个趔趄,往后仰去,差点跌倒。好容易止了步子,抬头一看,杜管家正一脸怒气地瞪着她,只得收了眉,低了头,小声道,“杜管家。”
杜管家皱了眉,斥道,“顺儿,越来越没个规矩了,火烧眉毛啦,这急匆匆的,我看你是欠抽了!你来了多少日子了?进府时教的规矩都忘了吗?”不跳字。
“奴婢没忘,”顺儿小声回道,“只是夫人着了奴婢要寻管家问话。奴婢没寻着,又急着回夫人,一时心急才……,”
“夫人?哪来的夫人?”管家的身后传来一个很低沉的声音,顺儿稍扭了头,一看,吓得差点瘫坐在地,那是杜将军的义父,杜天官。
杜天官才下了朝,连朝服都没换,就来了将军府,遇着了这个冒失的丫头。心里本来也是一阵不高兴,杜峰事忙,家里也没个女人,有些散乱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做下人的,在大路中间发足乱奔,成何体统的?幸亏自己不是外人,要真来了个客人的,那还不把峰儿的脸丢尽了?
当下寒了脸,正准备训斥几句,听到了顺儿和管家的对话,一头的雾水:玉宁公主故去以后,杜峰一直只身未娶。他也一直催杜峰续个弦,好有个后。让他自己也早些有弄孙之乐,可是都被杜峰以公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他府里有个女人。这才几天没见的,怎么就蹦出个夫人了?也没听得他提起。
“回大人,”管家转身行礼回道,“杜将军前些日子带了个姑娘回来,就让府里的都喊夫人,住在府里己有些日子了。”
“胡闹!”杜天官闻言有些怒意,“这将军府,是随便个女人就能进来的么?夫人?是什么身份?”
“是……,”管家迟疑着,不敢答。
“说!就这样住进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杜天官喝道“还不快说!”
“奴才也不太知道。只是,”管家顿了顿,只得答道,“只是听得将军和夫人说起过,……,恩,牡丹楼。”
“什么!”杜天官大怒,“这峰儿也太胡闹了!带我去瞧瞧!”
管家向顺儿略摆了下头,顺儿会意,在前引路。
“顺儿,”杜天官忽道,“那女人找管家何事?”
“回大人,”顺儿答道,“夫人,哦,她着奴婢来,让管家去打听打听,将军几日未归,可是有什么事,让将军找空回来一趟。”
“哼,”杜天官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面色却如寒冰一般。
访烟仍在大堂里悠闲地坐着,喝了杯热茶,身子也暖多了。这时,扭了扭脖子,睁开了眼,“恩,舒服多了,喜儿,你的手势越来越好了,刚好我这两天身上酸疼的,这会子好多了,辛苦你了。”
喜儿笑着,端起下人刚沏来的热茶,递了上去,“谢夫人夸奖。夫人喜欢,奴婢就很高兴了,哪里谈得上辛苦……,”喜儿话没说完,见着了门口怒气冲冲的杜天官,吓得手一抖,一杯茶,都倒在了访烟的手背上。
“啊!“访烟被烫得跳了起来,一看手背,红了一大片,柳眉倒竖,一抬手便将茶杯摔碎在地,大声喝道,“这才夸你呢,就翻天啦!”
“奴婢该死,夫人,”喜儿吓得跪了下来,一边忙着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拿眼瞟着门口的杜天官。
访烟这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顺着喜儿的目光看去,门口站着个男人,头戴乌纱,身着蓝色圆领朝服,织云纹,胸前绣详云仙鹤补丁,是二品官员的服饰,便心中有数,淡淡一笑,行了个礼,“杜大人,小女子有礼。”
杜天官不答,只冷冷地点了点头,朝管家挥了挥手。管家会意,带着厅里的下人退了下去。
杜天官这才细细地打量着访烟,心里叹道:是个绝色的女子。若不是出身风尘,与峰儿,却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面上仍是冷冷的,上前坐了下来,道,“你是哪家的女子?自古,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谓乎礼也。男女嫁娶,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礼六聘,自中门而入。如今,你就算与峰儿两情相悦,这孤男寡女,就这样住在将军府,称为夫人,名不正言不顺,却不是良家女子的行径。若给外人知晓,你的名节不保不说,峰儿的名声亦悔于一旦。“
访烟轻哼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浅浅一笑。走到杜天官的面前,弯腰行了个礼,朱唇轻启,道,“杜天官贵人事忙,隔了多年,想己不认得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