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子宁阁,素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香叶。她越来越发现,香叶比香梅稳重的多了。香梅性子浮燥,爱打听,好显摆,嘴里又藏不住话。香叶却刚好相反,在宫里和这个那个混得都熟,却从不多话,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在她询问的时候,却又总能有理有据的回答。
“小姐,叫奴婢何事?”香叶仍是一贯低眉顺目的表情,带着浅浅的笑的对她福了身子行了礼。
素雪上下打量着她,过了一会,才缓缓开了口道,“香叶,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只事关重大,你得小心行事。”
香叶红了脸,回道,“小姐,瞧您说的,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就是了。奴婢理会得。”
“恩。我呢,最近在想一件事儿,得去冷宫。可我不方便去,你这两天有事没事去帮我瞧瞧,可不能给人察觉了,若给人见了,要想着法子掩饰过去。这冷宫院里,不是有根寂寞竿么,我想知道,这不同的时间,这寂寞竿头的影子都大概在什么位置。特别是黄昏,日落时分,今晚和明晚有什么不同,各在什么位置。后天的黄昏,我要去种花。
“恩,我知道了。”香叶应了,转身便出去了,表情淡淡地,并没有多问,让素雪愈发对这个女孩另眼相看起来。
香叶细想了想,往怀里揣了些吃的,便出了子宁阁,一路奔监工房而去。没走出多远,迎面正碰上小孙公公,吃力的提着一桶菜叶子往这边来。香叶于是笑着迎了上去,伸了手去帮着他提着,“小孙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是叶子啊,去哪儿?“孙公公看了她一眼,苦着脸回道,“还不是去冷宫给那帮娘娘送菜,哎,咱身份低啊,没得法子,最苦最累的活儿总是我干着,又捞不得半点子好处。叶子,你这悠哉悠哉的要去哪儿?”
香叶帮着他一起提着,跟着一路走了,“我啊,你也知道,我们王妃那儿向来没什么事儿可忙,闲得有些发慌,也就随处走走,看看有没什么要帮忙的,正巧碰着公公了。这一大桶的,可真累的,来,我帮你吧。”
“呃,”孙公公羡慕地,一边走着,一边回着,“我瞧啊,整个宫里,就你们宫最舒服,一瞧着,王妃就是个好说话的。”
“是啊,是啊,我们王妃是个好主子。”香叶笑着应了,两人一路闲聊着,便来了冷宫。
一入冷宫,香叶便见着了寂寞竿在地上投了长长的一道影,竿头直指着那一簇的小花儿。帮着孙公公将菜抬了进厨房,孙公公抹了把汗,催促道,“亏得有你帮忙,我快累死了。走吧,走吧,没事儿了。”
“公公先走吧,那里开了些小花,我们王妃喜欢花,我瞧瞧,都是些什么花儿,开得真好。”香叶边说着,边朝那花丛走去,假装着去看。孙公公摇了摇头,自己离开了。
香叶弯了腰,假装着在整理花丛,细心地在花丛间做了个记号,忽听得后面冷冷的声音,“你是谁?”香叶吓了一跳,回头看时,一个女人怒视着她,手里端着一盆衣服。
“哦,奴婢见过娘娘。奴婢是刚刚和小孙公公来送菜的叶子啊,奴婢以前就常来的,您不记得奴婢了?”香叶转了身,笑着,“我见这小花儿开得真精神,不觉得出了神,扰着娘娘休息了,娘娘勿怪。”
香叶一口一个娘娘的,叫得女人脸上乐开了花儿,随手放了盆子,蹲了身,拿了衣服搓着,这才边笑道,“叶子啊,记得记得。也不过就是些野花儿,也没人理它的,有什么看的。”
“恩,娘娘,”香叶赶忙上前,将吃的塞到她的手里,抢过女人手里的衣服,自己挽了袖子,洗了起来,边着,“这种粗活,哪能让娘娘做呢,您吃点东西歇着,让奴婢来。”
香叶的热情显然感染了女人,脸上笑开了花儿。她也乐得偷懒,便席地坐了下来,开始吃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香叶聊着,香叶慢慢洗着搓着,一边注意着寂寞竿头的影子的位置。院里的其它女人,见有便宜可沾,哪有不沾的道理,便三三两两地也端了衣服出来,丢了给香叶洗,客气了一番,便仍是各做各的去了,最终,院子里只剩了香叶一人忙碌着。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却合了香叶的意,她一边忙着,一边观察着竿头的位置,在冷宫一直呆到日落西山,宫里开始点起了宫灯,这才回了子宁阁。
“小姐,”等素雪把房里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香叶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奴婢在冷宫待了一整天,瞧得仔细了。那寂寞竿的影子时长时短,头却始终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长了一簇花儿,奴婢将那簇花儿都掐了尖儿,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恩,很能干的香叶哦,”素雪赞道,“明儿个你再瞧瞧,看还是不是这样。”
“好。”香叶应了,福了个身便退了下去。
第二天,冷宫的那帮女人刚见了香叶进门,便很自觉地又搬了一堆衣服,一大捆柴火出来,交给香叶,又各自散去,连谢都懒得说了。香叶摇了摇头,挽高了袖子,又开始忙碌起来,慢慢地洗了衣服,慢慢地劈了柴,然后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扫院子。在冷宫,一呆又是一整天,那帮子女人,也没再出来过,她正乐得方便,同样的隔了段时间,就去掐些花尖儿作个记号,直忙到了华灯初上,腰也酸了背也疼了,才回了子宁阁。
素雪早退了下人在等她。香梅便笑着说道,“奴婢看过了,还是一样的。基本就是一条线儿的。”
素雪闻言喜上眉梢,“太好了,辛苦你了,去歇着吧。”
春分这天傍晚,素雪找了个理由,遣开了香梅,带着如玉,香叶,从院里挖了几盆开得正欢的花儿,让香叶领着来了冷宫。香叶跟冷宫的这帮子女人混的熟了,见她又来院里忙着,端了花来种的,也就再没什么人理她。这些女人,寂寞的时间久了,对周围的事物也同样不闻不问了起来。这样素雪反倒更方便。
太阳渐渐西沉,最后落在了一簇白色的小花儿上。素雪心头一喜,蹲就挖了起来。如玉想要接过,“小姐,我来吧。”
“不必。”素雪摇了摇头,费力的挖着,“我自己来。你把这边儿上的挖挖,这边也种上。香叶,你仔细瞧着些,有人来了提醒我一声儿。”
二人应了,便开始各忙各的,不多会,听得门口的香叶大声喊着,“仲才人,奴婢见过仲才人。”
就听得仲才人带着奇怪的问话,“香叶?你在这儿做什么?”
“回才人的话,我家王妃在种花儿呢。”
“种花?”仲才人更是奇了,“王妃种花,你在这儿做什么?”
香叶回道,“回才人的话,奴婢怕王妃累着了,正准备回去给王妃取些水来,。”
素雪赶紧地迎了出去,拍了拍手中的土,笑道,“仲才人来啦刚巧这两天我院里的花儿开的好,正想起那日和才人说的话来,一时性起,索性就动了手移了过来。”
“呃,”仲才人说着,便随着她进了门来,只朝花丛边瞧了一眼,仍是一脸的不解,“这些事情,叫宫人们做就可以了,王妃何须亲自动手。”
素雪回道,“没事儿,我也是闲得慌,自己找些事儿来做,松松筋骨,你先去探姑姑吧,我一会子就该忙完了。咱们再聊聊。”说罢,蹲了身子,开始轻轻挖着,
仲才人再看了一眼,转身往姑姑房里去了。
素雪使了个眼神,示意香叶盯着,自己又低了头继续挖着,“当。”铲子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闷响。素雪心里一喜,沿着旁边小心的挖了起来。不多时,便见着了一个布包,外面的布己经腐烂,露出里面有些斑斑的锦盒。
如玉见了,也忙的过来帮忙,倒了盆里的土出来,再将挖出的锦盒放入,盖上些土,然后将花种了好,捧了盆回了子宁阁。素雪遣退了宫人,关上门,便迫不及待的倒出浮土,拆了布包来看,兰妃舍了命费尽了心思藏的东西,那帮人不惜杀人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小心翼翼地开了锦盒,虽然心中隐约有所怀疑,素雪还是惊得呆住了,里面是个四寸见方的玉质官印,端了起来放在手心细细看着:是由整块白玉制成,印上雕龙凤纹,通身无暇,晶莹剔透。印上刻了八个篆体大字,她并不认得。
素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如她所料,兰妃的诗,就是一首藏头藏尾诗,诗的谜底,就是这个,重点就是那寂寞竿这东西她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是猜也猜得到,这是皇帝大印,玉玺可她曾亲眼见过皇上的圣旨,上面的鲜红的大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的?她不认得,启睿也不认得么?怎么没听他怀疑?
再看时,盒里还藏着半边金制老虎形状物,是虎符曾听纳兰启睿提过玉玺与虎符,没想到,竟然同时在她的手上,她一下子觉得心中沉重了起来。怎么办呢?素雪心念转动,要么,献了给皇上去换启睿的性命?不行,若是皇上知道,她和启睿知道他的惊天秘密,怕是更要把他们灭口了。想着,便仍是将玉玺虎符放入锦盒藏在花盆中,盖了浮土,种上了花,放了在屋子一角,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