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素雪有些虚弱的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离了宫门,纳兰启德才收回了目光。原本温柔的眼神变得异常凄厉。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众人一会儿,忽然的微眯了眼,眼中尽现杀意。伸手指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的婆子们,道,“这些个狗奴才,全部给朕拖出去,乱棒打死一个不留”
话音才落,地上立刻哀声四起,婆子们一个个的将头叩得“咚咚”直响,哭着喊着求饶,胆小的直接就晕了过去,“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纳兰启德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并不为这凄惨的哭声所动。李公公指挥着宫人将地上的婆子们拖了出去,抬了出去。婆子们绝望的大喊声在慈宁宫里久久回荡,“李嬷嬷,救命,救命啊皇上太后奴才冤枉啊饶命啊皇上”
纳兰启德的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双目肃杀,面色如寒霜,连太后看着都一阵心惊,开口欲劝,“皇上。”
“母后,”纳兰启德扬起手,止住了太后想说的话,语气稍缓了一些,却没再看她一眼,道:“母后累了,先坐下休息吧,此后一个月,请母后暂居于万佛堂,勿再操心宫中事。”
“皇上,你,你这是……这是要将母后囚于佛堂?”太后讶异的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这张冷的象冰窖一般的俊脸,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她一阵心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浑身颤栗的看着眼前的纳兰启德,这个过去从未怫过自己的意思的儿子,这就是自己心疼了一辈子的儿子,为了这个女人,让自己颜色尽失不算,还要将自己这个母后关在万佛堂
纳兰启德看着她面容,有些于心不忍,可想起素雪所受的,他又硬下心肠,道,“母后,这件事您做错了,毕竟这是一条性命,素雪的性命,您怎可如此草率?朕只是想让母后在万佛堂安心念佛,摒除外世纷扰,待母后心境平和了,儿子就亲去迎母后回宫。”
“好,好,好”太后一阵冷笑,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凄厉的看着纳兰启德,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皇上真是哀家的好儿子,真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走,李嬷嬷,咱们就领了皇上的圣旨,咱们去万佛堂,眼不见为净”
“是。”李嬷嬷应了,起身迎上前去,伸手扶住太后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李嬷嬷”身后响起纳兰启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李嬷嬷心头一颤。转身止住了脚步,垂了脸屈了身行礼,“是,奴婢在。”
纳兰启德正要说话,无意间抬眼瞥着床上的小案上亮晃晃的东西。心下奇怪,走过去拿起一看,不由双眉倒竖,怒火中烧。这是他赐给素雪的那块免死金牌,现在却在太后的案上,这块金牌,居然连素雪的命都保不住当时的情景,他想也能想的出来。纳兰启德气极,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哗啦”的一声,小案应声而倒,散了一床。
纳兰启德收回手,一边将金牌收了入怀,发出一声让李嬷嬷听得毛骨悚然的冷笑,这笑,就象是敲响了她的丧钟一般,吓得她汗如雨下,身体跟着颤栗不己。
果然,只听得纳兰启德一声喝道,“好大胆的狗奴才你的狗眼连朕都不看在眼里,朕绝不轻饶来人哪,将这狗奴才推出去砍了”
“皇上饶……”李嬷嬷才欲才饶,话还没说完,竟浑身一软,瘫了在地,接着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太后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瘫倒在地的李嬷嬷,半晌才回过神来,怒道,“皇上,你是想要了母后的命么?你知道,母后离了李嬷嬷,就要活不了的了。她做的什么,都是母后的授意,你若要杀,干脆的连母后的老命也一起拿去”
纳兰启德冷眼看着李嬷嬷,作个手势示意宫人们将她拖出去,回道,“母后,这个奴才不可再留。母后一向心有善意,若不是这个奴才的挑唆,母后又岂会于伸手之间就要人的性命?宫中的奴婢这么多,朕一定给母后挑个可心的,再不行,朕就再选些人入宫,一直选到母后满意为止这个奴婢,连朕钦赐的免死金牌都能视若无物,再留下去只能是个祸患”
太后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宫人们正将李嬷嬷抬了出去。她才又看着纳兰启德,道,“在母后面前,皇上何必藏着个心机,说话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婉转。你明明知道,若没有哀家的授意,李嬷嬷岂敢小觑那免死金牌就算是哀家,若非情不得己,也不敢对皇上赐的免死金牌视若无睹。哀家的苦心,皇上未必能够体谅,哀家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先帝,无愧于纳兰先祖李嬷嬷对哀家一向忠心耿耿,尽心服侍。这么多年,若没有她,哀家的日子会过得更加难熬。”
太后说着,滴下泪来,“你若容不得她,容不得哀家,哀家……离了便是。哀家身为太后,连自己的奴婢也护不了了,哀家这个太后也想不当了。皇上,哀家就遂了皇上的意,哀家这就去万佛常吃斋念佛,了此残生别的宫人,哀家不要,哀家用不惯,也不劳皇上费心。皇上就让哀家在万佛寺伴着青灯古佛,对外,就说哀家死了便是哀家,也自当没有皇上这个儿子将来,等哀家去见了先皇,哀家再去向先皇请罪
说完,太后掏出帕子,抹了泪,袖子一甩,作势就往门外走去。
纳兰启德无奈,朝着李公公挥了挥手,李公公会意,行礼退了下去。他自己则大步上前扶住太后,将她拉住,边放缓语气,说道:‘母后,你这又是何必,不过个奴婢。母后若真喜欢,留着便是。母后身子不好,万佛堂也不去了,就在慈宁宫养着吧。只是,”
纳兰启德挥退了宫人,亲自将太后扶了到榻边坐下,话峰一转,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对于素雪,儿子求母后不要再为难她。请母后也体谅儿子的心情,儿子身为一国之君,连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儿子又有何脸面再做这个皇帝?”
这时,李公公带了李嬷嬷进来,纳兰启德便止住了话,在太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李嬷嬷抬了泪眼看着太后,太后的眼里有安慰她的意思。李嬷嬷自知眼前出现了一丝生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纳兰启德直叩着头,“奴婢谢皇上,谢太后不杀之恩。”
纳兰启德点了点头,道,“起来吧。此事,朕本不能饶你。但既然太后替你求情,又念你一直尽心服侍太后,朕就此作罢。若下次还敢犯,朕绝不轻饶死罪己免,活罪却难逃,朕罚你重责三十,以示惩戒”
“谢皇上”李嬷嬷又磕头谢过,跟着李公公一起退下,自去领了杖责。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抓住纳兰启德的右手,双眼看着他,道,“皇上啊自古红颜是祸水,这个道理,你真的不明白么?你看看前朝,哪个皇帝不是毁在个女人手里?为了女人,以于于丢了性命丢了江山的大有人在。皇上啊,你当母后真是容不得她?再怎么说,她是睿儿的王妃,母后的媳妇,睿儿去了,母后又如何狠的下心来要她的性命?母后也是不得己而为之。母后这样做,只想让皇上醒悟,别让这个女人迷了心,毁了纳兰先祖苦苦创下的大好江山啊皇上”
纳兰启德将身子往太后身边移近了一些,双手将太后的手捉住,看着她,语气真挚的说道,“母后错了。素雪不是那样的女人,朕也不会是那样的皇帝。从来,朕的心中都只有映罗,只有父皇母后。自从朕多年以前见到素雪,朕就知道,这是朕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早在素雪嫁去北疆以前,儿子就见过她爱着她,只是不知她是谁家的女儿。若不是阴差阳错,她也不会嫁去北疆,成为睿亲王妃,这个,是母后的错。”
太后又叹了口气,还欲再劝,“皇上啊……”
纳兰启德轻拍了太后的手,将她后面的话打断,斩钉截铁的说道,“母后,你无需再劝,儿子心意己决。儿子也曾想,也许真的是儿子与她今生无缘,朕的努力上天都看不到。朕差点儿就将她放了,让她跟启睿回北疆去,过她的幸福生活。要难过,要心痛,要想念,儿子一人承担便好。可是启睿却没了,母后,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不是老天怜惜儿子的一番苦心,要将她留在朕的身边?”
太后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纳兰启德,脸上的表情就象是今天才认识他一样,“皇上啊……”
纳兰启德的声音变得温柔似水,眼神变得飘渺迷离,“儿子只想要她陪着。母后,她不是祸水,她是儿子的福气。朕知道,她也不想留在宫里,她就象一朵洁白的莲花,宫里的污浊也不适合她。可是,儿子自私,儿子舍不得放她出宫。朕只要一天没瞧见她,朕的心就象被掏空了似的。若没有她,儿子连这个皇帝也不想做了。母后,儿子的心,求母后成全”
纳兰启德说完,竟然“扑通”一声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