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而坐。
素雪低垂了眼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纳兰启德只是笑望着她,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深情。巨大的幸福感在他的胸中洋溢着,直快要漫了出来。
“对了,皇上,”素雪被他看得不自在,坐直了身子,先挑了个话题,“玉琪的事儿,臣妾是真的不知。我从来不曾见过玉琪,更不曾将他带走。”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纳兰启德看着她的眼里柔情似水。
“皇上为什么这么肯定,没有理由?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信我呢?”
“呵呵,我自然信你。不过,你更是没有理由这么做。从来妃子们都是为了争宠而弄些个事端,你己经宠爱一身了,何苦要弄出这些事儿来?”
“哦。”素雪应了一声,垂下脸去,果然宫里是非多,他倒是个有经验的,“那么这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了?”
“是,你别担心,这么拙劣的手法,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你先歇着,安心养胎,朕去瞧瞧,不知寻着了玉琪没有。”纳兰启德说着,站了起身,眼睛却是看着她,带着期待。
素雪心知,只当未见,起身送他,“好,您快去吧”
他的眼睛黯淡下来,默然离去。
素雪将纳兰启德送至宫门外,目送着他离开,才返身回去。
问雪宫一改往日的宁静,喧闹了起来,宫人们四处寻找着玉琪的下落,素雪看着,轻叹了口气,是谁呢?住进问雪宫,她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就算是这样,也免不了惹祸上身么?那么小的孩子,谁能狠的下心?她下意识的模着自己的小月复,心中惴惴不安。生在帝王家,何尝是件好事?
“小姐,你说说,这算什么回事啊?”香叶也埋怨道,“小姐凭什么藏起玉琪王子的?这都搜了几遍了”
“算了,由他们搜去吧。咱们没做亏心事,怕的什么?”素雪说完,仍是返身回了书房,继续着她的工作。
一连三天,素雪都在书房里忙碌着。将庆妃所有的手稿都仔细看了,心中原本模糊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清晰。
看着桌上她亲手绘制的图纸,她的内心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张图,是她根据庆妃留下的图纸及手稿绘制的,上面很清楚的标明了进入桃花林,到达八卦阵的方法,太阳到达巽位的时辰,以及乾,坤、震、、坎、离、艮、兑这八个方位的所在。对于滤光镜的制作,是她早就熟知的,所以连结构图都不需要,她就能毫不费力的制作出来。接下来的,只等四月初八了。
事情顺利的有得出乎她的想象。不到一天的功夫,她就将全部八色滤光镜全部做好,一字排开摆摊在了面前,她的心情,却变得愈发的沉重。自己,真的是要走了吗?
算算日子,己是四月初四。
早晨起来,素雪没再往书房去,只是信步出了门。香叶跟着,二人往桃花林踱去。
素雪忽然想起了玉琪,“对了,香叶,玉琪还没找着么?”
香叶摇了摇头,语气里也有些痛心,“还没呢,宫里一直闹腾着。各宫都搜了个遍,听说皇上急得几夜未合眼,苏贵妃闹着要死要活的。好在皇上只不让往问雪宫来,怕影响小姐休息,所以问雪宫里还算清静。这都好几天了,一个孩子,能藏得哪去?”
“是啊,谁这么狠心的,不过是个孩子。”素雪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香梅呢,这几天,你可有见着香梅?”
“香梅?”香叶一愣,“倒是不曾见。小姐,你的意思……是香梅?”
“我希望不是。要不然,这是一条不归路。”
主仆二人的心情沉重起来,不再言语,前面己经见着那片茂密的桃花林了,几日未来,桃花开得更艳更密。
香叶止了步子,遥望着桃花林,道,“小姐,奴婢实在不喜欢这片桃花林,虽然很美,但有些邪气,每次经过,奴婢都觉着有些被逼迫的喘不上气。相府和咱们王府都有桃花林,也是大片大片的,怎没似着这样?”
这里的桃花中藏八卦阵,又积了百年的地气,当然气场极强,这孩子还真是敏感素雪看着她,心中生出不舍,“香叶,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我走了,不在这里了,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吧?”
“小姐,”香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小姐说的什么?小姐莫吓着奴婢啊小姐去哪,都将奴婢带着,奴婢不要离开小姐。”说到后来,香叶哽咽起来。
“瞧你,”素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拧了拧她的鼻子,故作轻松,“我不过是个玩笑话别哭了,老大不小的了,呵呵,我啊,去哪儿,都把我的香叶带着。”
“真的?小姐可是应过奴婢的,不能食言。在这世上,小姐就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不管去哪儿,奴婢都要跟着,侍候小姐。”香叶破泣为笑,睁着大眼认真的说道。
“香叶。”素雪有些动容,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往前走着,带着她?能带着她么?去她从未去过的世界?而且,桃花林里隐藏的路,真的是回家的路么?万一不是,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默默走着,己近桃花林边。
时值春日,这片桃花林远远望去,红白交映,锦绣成堆,如今走近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正如香叶所说,感受到的都是它迫人的气势。
这片桃花林里,每棵桃树都近百年,若是寻常桃树,七八年时间就会变得瘦小干枯,直至死去。而这里的桃树却都枝干粗壮,丝毫没有老态,枝上怒放的桃花,朵朵艳态可掬。
“小姐,”香叶有些怯生生的止住脚步,见素雪还在往去,她带着恐慌的眼神看着前面大片的桃树,一手捂胸,“你有感觉么?奴婢胸口闷得慌小姐要进去里面么?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罢?而且,”
香叶顿住,四下看看,一手指着桃林深处,“这边儿上的桃树好密,你瞧,一棵接着一棵,高矮错落,如何能入桃林深处?”
素雪止步,笑道,“你放心吧。桃为仙木,鬼怪畏之,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要进去看看,你如果害怕,就在外候着吧?我去去就回。”
“不,”香叶咬了下唇,坚定的看着素雪,“小姐说不怕,奴婢就不怕。小姐要去,奴婢就跟着。”
素雪笑着点头,心里暗叹,这个小丫头,真是长大了想到自己刚来时的情景,就算是一整天,也不见她的嘴里能蹦出一句话。倒是香梅,当年却是个俐伶着的,可如今……,哎,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怎么了,小姐?”见她出了神,香叶好奇的问。
“哦,没事。”素雪回过神,笑道,“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小姐想香梅了吧?”
“哦,是啊。”素雪叹道,上下打量着香叶。她简直有些讶异于她的细致入微,她这几日,总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眼里露出些许不安,是不是也有所感觉了呢?
香叶低垂了头,略带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角,“奴婢也一直想着她呢。这事儿,希望不是她做的才妇好。香梅真是可怜”说着,就要流下泪来。
“好了,我要进去咯,你要跟着我,不然会迷路的哟”素雪笑着转开话题,一边向桃林走去,入林的方法,她早己熟记于心。庆妃摆开八卦阵的地方,在桃林的中心深处。虽然她早先来看过,出于谨慎,她要再去探探。
这话,自然不能对香叶说。
香叶却是紧张起来,紧紧的依在她的身侧,两只眼睛就却象做贼似的四下瞄着。
素雪见着好笑,“你若真怕,就别进去了?”
“不。”香叶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奴婢说了,小姐去哪儿,奴婢都跟着。”
素雪也不再多说,一手拉起她,往右边走去。
桃林边上的桃树高矮相错,一棵挨着一棵。素雪拉着香叶,走到最右边,然后往回数了八棵。第八棵是棵寿星桃,树形矮小,二人需侧身低头方能通过。往前走过八棵,再往左数八棵,便见着一棵垂枝桃,枝干垂落如拱门,门宽恰够一人通过。又往前数八棵,往右退四棵,便见着两棵塔型碧桃,树尖如塔,两树中间,又如窄门,二人想继通过。
如此反反复复,二人己近桃林深处,如此密林,她们却是连树身都不曾碰擦。若不是有素雪带路,只强挤进去,怕早被树枝刮得衣衫凌乱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宫人们都不曾入过桃林里,从地上整齐的堆了厚厚的桃花瓣儿就能看得出来。
香叶越看越奇,都忘却了害怕。见素雪口中念着,手里数着,忍不住发问,“小姐,你是如何得知进来的方法的?”
素雪一边带着她进入,一边答道,“这林子不是庆妃设计的么,庆妃的图稿上画着呢我早几日便来看过。”
“哦,”香叶若有所思,“我听紫衣说起过,前几日她跟着你来过几次,你让她在外面守着的吧”
“恩,是。”素雪边答着,边从两棵王母桃中间穿了过去,忽然听见身后的香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恐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