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是指什么?”
扶摇眼中隐隐显出戒备之色。
上官静掩嘴一笑道:“大小姐何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只不过……”她口风一转道,“大夫人是咱们家的女主人,有些事情若是不知道,只怕难以为底下人做主。”
宋梨花来到将军府之后,跟林春乔可谓分庭抗礼,一个是名义上的女主人,一个是实际上的内当家,宋梨花掌握了名分,林春乔得到了实权。
扶摇道:“三夫人既然觉得有事情该禀报,为何不直接跟我娘说呢?”
上官静摇头道:“大小姐不妨想想,我也是将军的女人,若是我去跟大夫人说了,难免大夫人要怀疑我搬弄是非。我看大小姐也是精明聪慧之人,更值得倾诉。”
扶摇点点头,其实上官静只是想借她的嘴转告宋梨花罢了。
“是什么事情,请说吧。”
上官静这才娓娓诉说:“四夫人如今怀了身孕,大小姐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许是瞧不出来,四夫人肚子尖尖,据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儿。大小姐想必也看出来了,咱们将军膝下三个女儿,独缺儿子,对四夫人这一胎可是充满了期待。”
扶摇点头,这一点是事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苏北岳来说,没有儿子就等于断了苏家的香火,虽然他对三个女人都是一视同仁,也十分地疼爱,但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对四夫人丁芷兰月复中的胎儿的确是充满了期待和谨慎,大家都知道,他盼望她给将军府生一个小子。
“大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四夫人这一胎出了意外,将军会如何地伤心难过?”
扶摇疑惑道:“意外?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四夫人能够预料,就算是大夫所言,也只是一个概率,就算生出来还是女儿,爹想必也只是失望罢了。”
上官静微笑摇头,桃花眼斜挑:“大小姐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人为的意外。”
扶摇心中电光一闪,急促道:“你是说,有人对四夫人月复中胎儿不怀好意?”
“大小姐总算明白了。”
扶摇蹙眉:“三夫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
上官静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叙说起另外一件往事。
“当年二小姐雪华刚满周岁的时候,二夫人也怀了身孕,大夫也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可惜却因为意外而没有生下来。大小姐知道是为什么吗?”不跳字。
扶摇没说话,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三位夫人之间的往事,但是听上官静的语气,难道林春乔怀第二胎的时候,被四夫人丁芷兰下了黑手?
不过四夫人看起来温婉贤淑,怎么会做这么狠毒的事?
而上官静接下来的话,很快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二夫人怀胎七个月的时候,正好赶上四夫人生产三小姐青宁。当时将军还在战场上厮杀,我们所住的也不是如今的将军府,而是跟着二夫人在她娘家借住。当日是个大雨天,四夫人突然阵痛,我们都慌了手脚,全是二夫人忙进忙出,张罗着稳婆丫头来帮四夫人生产。我还记得那天的雨,真是大呀,一个接一个的雷,就在人头顶上炸响,雨线密集得,十步外就看不见人影。
“最糟糕的是,四夫人竟是难产,如果不是二夫人安排及时,又从娘家拿来老山参给四夫人提着气,只怕三小姐青宁未必能来到这个人世。”
上官静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低沉,抑扬顿挫,好似说书人说故事一般,扶摇听着,竟不知不觉入了神,仿佛身临其境了。
“这么说来,二夫人应该是四夫人的恩人才对。”
上官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如果只是四夫人顺利产下女儿,没有发生后来的事,那么四夫人对二夫人当然一定是感恩戴德,二夫人对于四夫人也一定是亲亲热热的。”
扶摇心头一跳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静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大雨天的情形。
“二夫人的确是尽心尽力,我当日也在产房中,亲眼见着二夫人拽着四夫人的手,给她鼓劲打气,手臂被四夫人抓出了道道血痕,她竟也顾不上。难产持续了三个时辰,不只是四夫人,我们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稳婆便提议用针扎,刺激四夫人。当时二夫人就站在四夫人旁边,四夫人被针一扎,突然暴起,手臂挥出去,那么巧就重重打在二夫人的肚子上……”
“啊!”
扶摇吓得惊叫了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上官静看着她道:“是不是不可思议?事实上,当时的情景远比我这时候用嘴说的更为凶险。
“四夫人或许已经是无意识了,二夫人被打中肚子,却当场就摔了出去,我捏着四夫人的手,正好亲眼看着稳婆将婴儿给捧了出来。生下三小姐的那一刻,四夫人就昏死过去。
“可是二夫人,被人扶起来之后,整条裙子上都是血……”
扶摇紧张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二夫人她……”她声音微微有点发颤,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上官静脸上露出一抹同情。
“二夫人痛得已经站不住脚,稳婆刚给四夫人接生完,直接就把二夫人给抬上了床。我当时就抱着三小姐,眼睁睁看着稳婆从二夫人提出来一个血淋淋的肉块,那是个快要成形的男婴啊……”
扶摇脸上血色全无,果然如此。
“那之后有半年的时间,二夫人都是精神恍惚,身体也十分地虚弱。后来,大夫就诊断,二夫人被那次小产伤了元气,从今往后恐怕都没法再生养了。”
扶摇用手掩住了嘴,虽然对林春乔没什么好感,但是听到上官静陈述的这件往事,她仍是不得不对林春乔产生了同情。
再也不能生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难怪父亲苏北岳对林春乔诸多包容,说不定也有愧疚的成分在内吧。当时他在战场上厮杀,却让林春乔为了他的女人付出了痛失爱子和从此不能再生养的代价。
她突然回过神来,这件往事纵然叫人动容,可是上官静的初衷并不是回忆往事,而是在讨论眼下四夫人怀了男胎有可能发生意外。
她看着上官静道:“你是说,二夫人因被四夫人打中肚子而小产,并且失去了生养的能力,所以对四夫人怀恨在心了?”
上官静道:“大小姐不妨以己度人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二夫人,能对四夫人没有埋怨吗?”不跳字。
扶摇沉默,就算没有恨,怨气是肯定会有的吧。
为了你生下女儿,我失去了一个儿子,而且永远也不会再有子女了。
怎么会没有怨?
上官静此时悠悠然说了一句话,仿佛只是有感而发自言自语一般。
“将军府中三位小姐,若是哪位夫人能够生下儿子,在将军眼里,大约就成了苏府的大功臣了吧……”
扶摇悚然一惊。
林春乔固然因为没了儿子而对丁芷兰怀恨在心,但是正如上官静所说的,在苏府,儿子不仅仅代表苏家的血脉,更代表在这府中的地位。谁能生下儿子,谁就能成为苏北岳的心头肉。
宋梨花的大夫人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她是苏北岳的发妻,没人能替代。
但是林春乔的掌家实权呢?
听说四夫人丁芷兰也是士族之女,虽说比桐城望族林家要弱一些,但毕竟娘家背景也是不俗的,如果她生下了儿子,岂不就威胁到了林春乔的地位?
扶摇完全明白了。
上官静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林春乔对丁芷兰有恨,更有忌讳,丁芷兰如今怀了孕,而且很有可能生下一个男孩儿,林春乔怎么会甘心?
扶摇一面想着,一面目光又落回到上官静脸上。
而此时,上官静却并没有看她,而是撩起了窗帘,看着车外,像是在看还有多久能到海神庙。
阳关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侧脸上,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她妩媚的眉眼在金色的阳光中,似乎也变得素雅气质起来。
扶摇忽然皱紧了眉。
诚如上官静所说,她也是苏府的夫人,也是苏北岳的女人,难道她就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她说了二夫人林春乔和四夫人丁芷兰之间的恩怨,难道仅仅是像她说的那样,单纯地想让宋梨花对府中内务有更多了解?
是挑拨还是离间?
扶摇刚想到这里,身下的马车忽然狠狠地一震,然后就是接连好几下的颠簸。她跟上官静都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车壁和身下的座位。
车外嘈杂的声音,马嘶和人喊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混乱。
不一会儿,马车终于消停下来,外面赶车的刘大脚高声喊道:“大小姐,三夫人,你们没事吧?不少字”
扶摇推开车门,扶着头上的发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大脚苦着脸道:“咱们的车跟人家撞上了,他们拉着我们要赔偿。”
扶摇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一辆紫色车篷、墨绿色车帘的豪华马车,正歪斜地倒在路上,显见有一边的车轱辘坏掉了。
一个穿皂衣带着黑色小帽的车夫冲过来,横眉立目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连我们云家的马车都敢撞,不想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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